第5章 飞船

古人有云，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

        古人又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古人还云，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

        可是古人没说如果对方给的太多了该怎么办啊！

        对于季夏来说四千万实在是个很微妙的数字——刚刚好就承包了她的人生理想又不至于数额太大让人产生不真实之感。

        单从“吸引一个学生入学”这件事来说，花四千万也有点不切实际了—学校又不是做慈善的。

        因此季夏被这句话狠狠的震惊到了一下之后就意识到对方的条件绝对不止是让她入学而已。

        可是，这笔钱该死的好有诱惑力。

        刚刚还信誓旦旦的人生理想奋斗目标忽然就唾手可得了，季夏战略性沉默了一瞬。

        “去上学，我需要做什么？”

        她决定听听条件，万一合适的话，那就，那就滑跪了呗。

        挣钱的事儿，不丢人。

        男人的条件果然没有那么简单：“你入学星河湾高级军事学院，专业和学制由我们决定。毕业后接受定向分配，为单位部门服务十年。入学后、毕业后和服役期满校方会按照1：1：2向你支付共计四千万星币。在校期间你必须保证完成学业，服务期间也必须完成本职工作。”

        好像，这条件也还可以？

        于是第二天，季夏就坐上了星河湾高级军事学院的星际飞船。

        没办法，从智元星到学校所在的望月星，飞船也要半个月呢！再不出发就要赶不上开学典礼了。

        飞船在跨星系航行过程中需要两次穿破大气层、进入高速离心通道并在外太空进行一段平滑游荡。

        季夏长到十六岁还没有过前往外星的经历，更别说去外太空了。

        考量到她勉勉强强的离心舱考试分数，在飞船刚刚升入高空准备穿破大气层的时候，季夏就被埃伦斯老师赶进休眠舱了。

        人一趟进休眠舱，被符合人体工程学的柔软床垫包裹住，空气里充满了花香的气息—据说这种催眠气息也是根据个人的喜好智能调整的，季夏闻到的就是常年打工的那家花坊的香气。

        好像回家了一样，季夏深吸了一口气，昏沉睡去。

        可惜，被鲜花环绕着的美梦只做到一半，情势就急转直下。

        季夏眼前鲜艳美丽的花朵们忽然线条扭曲变形，色块驳杂，黑红黄绿交叠，形成一个又一个的漩涡，像是克系恐怖故事里邪神凝视的眼。

        那些漩涡旋转着，移动着，时而出现，时而隐没，仿佛在以人类无法理解的纬度运动着。

        比起视觉上的诡谲，更让季夏毛骨悚然的是它们的“嘴”正在不断张张合合，发出像是由男女老少、不同人种裁剪拼凑过的声带呢喃出的话语。

        他们使用的语言并不相同，音色、音阶、音调也天差地别，季夏却莫名的从听起来陌生的话语中读出了他们想要表达的东西。

        “我爱，病痛与我，永恒，不可回首”

        “放弃，文学的明光，世界永无尽头，人类，传递”

        “离开这里，留下，远方，没有未来，宿命”

        词句拼凑的呓语像是病毒攻占了季夏的大脑，如果是普通人，早就在这样的呓语中陷入疯狂！

        可是季夏只是觉得他们太过于吵闹。

        试想一下，本来一个人睡觉好好的，鸟语花香，春光明媚，忽然间一百个长相丑陋的鸭子跑到你耳边一顿嘎嘎嘎嘎，直接嘎进了脑海里久久不散。

        季夏：你以为你是什么未婚夫吗？

        她几次三番警告这群吵闹的家伙走远点，结果他们发现季夏听得懂他们的话，更加兴奋了。

        也就是从一百只鸭子变成了两百只的程度。

        季夏在此起彼伏的嘈杂中被直接气醒了。

        最恐怖的是，哪怕被气醒了，那些声音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不会真惹到什么邪神了吧，恐怖小说里都这么写，主人翁在一次旅行中邂逅了诡秘，然后就被盯上了，诅咒有如附骨之疽，直至死亡。

        季夏以前肯定是不信这种东西的，脑洞是脑洞，现实是现实。

        可是会变成人的兔狲和会着火的人类都还历历在目呢！

        特殊科，沾上特殊两个字，可不就让她浮想联翩了。

        检测到她已经醒来，休眠舱自动打开了顶盖。

        季夏却没起身，只是躺在原地看着莹白色的棚顶，努力放空自己的思绪。

        不去想它们在说什么，呓语就只是呓语，一些声调尖锐的噪音罢了，季夏默默抵御。

        季夏小时候也有过一段时间经常听到各种噪音，家里人以为是她的精神出了问题，带她去看了精神科医生。

        医生教给了她一种放松身体和神经的内观方法，名叫正念。

        正念可以让人将注意力集中在己身，心无旁骛，凝神静气。

        季夏坚持练习正念多年，不过稍事调整就让自己进入了放空的状态。

        而让大脑放空，陷入虚无的季夏并不知道，此时她的休息室的门已经被敲得震天响。

        埃伦斯这时却已经心急如焚！

        季夏进入休息舱是在五天前，这五天里飞船已经顺利的突破了大气层，通过高速离心通道离开了星系重力场，开始在外太空的安全线路上漂浮前进。

        可是两天前，他们遇到了一个新生成的废弃智元漩涡。

        民用飞船的驾驶员比起军校战船配置和反应效率都慢了不是一星半点，为了一船乘客的生命安全，埃伦斯不得不接手飞船。

        等指挥他们手忙脚乱的打开了防护罩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离开原本航线进入安全区，埃伦斯才后知后觉——他现在可不是在军校演习，刚骗来的学生还在休眠舱里睡着呢！

        不过应该也没什么吧？他琢磨：毕竟是个纯子呢，一飞船的人都疯了也轮不到她。

        倒是现在也可以把她叫醒了，一直躺着对身体也不好，在太空平滑的时候透过舷窗看看风景，总比一直睡着强。

        还算轻松愉快的心情在敲门三次还没人应答的时候微微回落。

        等到尝试了拨打视频、访客通知、危险唤醒，季夏这边都杳无音讯的时候，埃伦斯也有点慌张了。

        只不过他在想的不是季夏因为废弃智元漩涡发生了什么危险，而是——上百家学校都接到了超级机械的推送消息，只有我成功把纯子带回来了。

        而且这个过程并不隐蔽，说不定就落了哪个有心人的眼。

        难道有人不甘心，趁乱对她下手了？

        埃伦斯：从折叠空间口袋里掏出了光剑，一剑劈开了季夏房间的门。

        季夏：本来安静的躺在休眠舱里，被破门而入的大动作惊醒，正带着痛苦面具爬起来。

        两人对视，面面相觑。

        飞船抵达中继港的时候正是当地时间凌晨三点半，中继港的工作人员面带微笑奉上账单。

        埃伦斯举手欲付，面上带着肉疼之色：“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吗，之前遇到废弃智元漩涡，我还”

        工作人员诚挚感谢：“我们很感谢您的帮助，并且已经为您申请了见义勇为奖，奖金预计三个月内会打到您的帐户上。”

        埃伦斯：“要不就，你看奖金的数额肯定比这个多吧，你们直接就抵扣了，多余的部分我也不要了。”

        “先生，见义勇为奖金和损坏飞船设施的赔偿不能混为一谈。”工作人员依旧面带微笑：“您一共损坏了大门一个，地砖24块，灯带七条，传感设施一套，共计赔偿34，578万星币，请问您怎么支付？”

        埃伦斯把光脑往付款机上一贴：“怎么支付，用我攒了三个月的工资加上出差津贴才勉强够用。”

        工作人员满意点头：“钱已收到，感谢配合，祝您生活愉快。”

        出了航空港，埃伦斯还在心疼不已，他查找了一下地图：“走吧，预定的酒店就在附近，我们步行五分钟就到了。去望月星的飞船在明天下午，今天你先好好休息一下。”

        那酒店就在航空港一出大门的对面，高耸入云气派非凡，不仅装修的金碧辉煌，来来往往的旅客也都穿的十分上流。

        季夏拿了房卡一看：他们定的还是套房，虽然埃伦斯跟她在同一套里，却各自有一个独立的房间。

        “居然是套间。”季夏咂舌：“这一晚得多少钱。”

        埃伦斯轻描淡写：“也就五万一晚，为安全考虑罢了。本来应该住标准间的，你是女生，我们住一起不合适，套间更安全。”

        看出季夏的疑惑，他问：“怎么了？”

        “埃伦斯老师，您毫不犹豫开套房的时候，跟刚刚付赔款的时候，很不一样。”季夏很是觉得奇怪：“你们外星人的消费观念都这么奇怪吗？”

        “什么消费观？”埃伦斯在房间里巡视了一圈，又打开奇怪的仪器开始四处检查。

        “就比如，钱花到自己身上用来消费，多少都无所谓。如果要给别人，就开始心疼了。可是您答应给我四千万的时候，也一点都不心疼啊。”

        埃伦斯停下动作，似笑非笑：“这跟消费观可没什么关系。如果非要说的话，这两者态度不同的原因在于，不管是四千万还是五万一晚的酒店，都能报销。”

        季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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