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1凌点。

强烈的腰酸背痛，整个人都浑身无力，特别想跟床连为一体，这是连熬了两个夜的晏琛心中最大的感受。

        他烦躁的睁开眼，拿出枕头边震动不止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狗儿子。

        晏琛心中一万个曹尼玛，怕吵醒还在睡觉的师父，于是他骂骂咧咧的起来去了公寓阳台。

        滑开接通，晏琛咬着牙说：“如果你没有特别重要的事，你就死了。”

        “烟子，我每次给你打电话你开场白都是这句，也没见你真的让我死啊，”赵旭笑着说，“我没什么急事儿，就是想你了，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晏琛内心已崩溃，洗脑般麻痹自己，这朋友我交的，不怪他，怪我，怪我。

        “傻逼，你知道我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吗？”晏琛说。

        “我？”

        “滚你大爷，”晏琛骂他，“我他妈最缺的是睡觉，我熬了两个夜，两个夜！刚睡两个小时你他妈给我打电话！你死了！等着我回去给你收尸！”

        “怪我吗琛大爷？是你自己跟家里闹掰，放着悠闲地大少爷不做，偏去开火车，我真服你了…”

        直接挂断电话，晏琛平复好心情，打算回去接着睡，但事实证明刚那一通烦躁已经把他的瞌睡打没了。

        他点上一支烟，静静的看着远处。

        赵旭是他迄今为止唯一的朋友，他俩大学一个宿舍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他面前他可以肆无忌惮，晏琛并不在意，除了想睡觉被打扰会有点烦，他不介意他的生活有这么一个朋友在身边，这样他枯燥乏味的人生才有一点乐趣。

        “小晏，你不睡觉了吗？”

        他师父不知什么时候也醒了，站在阳台门后面喊了他一声。

        “师父，”晏琛摁灭了烟，“你怎么也醒了？”

        他师父叫钱伟，是他进机务段以来一直带他的人，今年49了，性格非常开朗乐观，家里有个大女儿21岁，前两年又和他老婆生了个二胎，才三岁，老来得子的幸福让师父在他面前炫耀了好几次。

        “我女儿给我打电话了，”钱伟笑着晃了晃手机说，“我怕打扰到你就想着来阳台，结果一看你不在床上。”

        “嗯，我朋友也给我打了电话，师父你聊吧，我再去睡会儿。”晏琛说。

        他们现在在无西站，是他所跑线路最远的一站，再到阳城市估计要后天了。

        晏琛随手从包里拿出一个本子，记录了几句话。

        x月x日，天气阴，心情…无

        写完这些，他没再让自己多想，趴回床上继续睡了。

        “还没醒吗我的宝贝儿孙子！”奶奶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洪亮，不愧是当年合唱团里的一枝花。

        邵湫睁开眼，给了奶奶一个大大的微笑，“我的奶奶，没醒也让您这一嗓子喊醒了，几点了啊您就叫我，昨天晚上我睡的很晚。”

        “你还知道你睡得晚啊，下次再那么晚回来，你就去对面房睡去，非要来这屋给你奶吵醒啊？”奶奶说。

        “不行，不跟您在一个房里待着我睡不着。”邵湫说。

        邵湫跟奶奶住在念都路31号巷的小区里，这儿的住房都比较老式，紧邻铁轨，每天都和过往的火车作伴。

        下楼出小区右转直行，穿过30号巷，就可以近距离看到铁轨，这里是都厂，一个小站，外层包了一圈铁网，只有一个口是留给工作人员的，经常能看到一些铁路上的人在工作，本应该比较吵的环境，却是邵湫最喜欢的，以至于晚上如果没有火车经过的咕隆声他都睡不好。

        邵湫家住三楼，301和302的房子都是他家的，本来只有一个301，是后来302的住户搬走，已经离婚的父母为了给个补偿把302买下来给邵湫住，不过邵湫从小跟奶奶长大，自然还是愿意离奶奶近一些，302就主要放一些他的个人物品和小工作室。

        “少贫嘴，都下午一点了，出来吃饭，你吃完我就去练舞了，我们下周就比赛了。”奶奶说。

        老人们的活动通常五花八门，奶奶之前一直有个广场舞团队，她还是里面的队长，最近组织了一个广场舞大赛，老太太很是上心，大下午的就要跟她一帮姐妹去跳舞。

        邵湫听话道：“奶奶，你去吧，我吃饭你就不用看着了，跳舞跳的开心啊，有事给我打电话。”

        “臭小子，巴不得让我赶紧去是吧？”奶奶已经穿好衣服了，邵湫给她买的外套，主要是颜色款式都很好看，适合老太太而且很时髦，起码能让他奶在一众奶奶里脱颖而出。

        “怎么会，我最喜欢的就是您了，”邵湫替她把扇子找好递给她，“我最美的奶奶，去吧，踏平广场舞界！”

        “别等我踏平了，你先把你那一头蓝不拉几炸的跟鸡毛掸子似的头发踏平再说吧。”奶奶拍了拍他的肩。

        “奶，你不懂，这是锡纸烫，时尚。”邵湫揪了一根头发说。

        等奶奶出了门，邵湫飞快的把饭吃完，就去给齐炎打电话。

        “邵哥醒了？今天挺早啊。”齐炎打趣道。

        “被我奶叫醒的，她急着和她姐妹们去跳舞，”邵湫坐在自己房间的窗户边，背靠着墙，伸长两条腿，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外面的铁轨，这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事儿怎么样？”

        “不是很乐观，”齐炎如实说，“他们说了，再不还钱就把我家拆了。”

        “就这？也没说把你拆了什么的，”邵湫笑着说完，又严肃道，“这个事儿不能拖，你还是把近况跟江文白森说一下吧。”

        “不，我不想给他们添麻烦。”齐炎说。

        “那就愿意给我添麻烦？”邵湫说，“这话可别让他俩听到啊，不然该觉得你没把他们当朋友。”

        “就是当朋友才不想让他们掺和进来。”齐炎叹了口气。

        齐炎江文白森都是邵湫从初中就认识的朋友，齐炎和江文初中毕业就进了社会，齐炎开了家吉他店，江文接手了家里的面馆分店。

        只有邵湫和白森继续上学，白森学习最好，考了阳城市唯一一个211，邵湫考了个大专，就跟白森学校隔了两条街。

        他们四个组了个乐队，这五六年一直在玩儿，在阳城市的乐队圈儿里很有名气，一些音乐平台上也有不少粉丝，他们的歌经常被人放进”小众宝藏乐队歌单”里。

        平时定期就去接个商演或者去酒吧演个出，有时候哪个城市有音乐节了，也会受邀去演两首，昨天晚上就是去一个比较偏的地方演出，回来晚了。

        当初组乐队，是他们四个一致的意愿，邵湫嗓音条件天生的好，是那种站在人群里，就算没一个人认识他们乐队，只要他开口唱歌，准能吸引所有人的那种。

        这几年齐炎的乐器店，还会收一些学生教他们弹吉他，店面不大，里屋专门腾出来一个空间给他们乐队排练用。

        只能放下一套架子鼓和三个音箱，他们几个进去排练的时候，都只能站在一个地方不能乱动。

        齐炎家的事他们几个都知道，但了解最多的还是邵湫，主要邵湫跟他认识的要比那两个人更早一点。

        齐炎的父亲借高利贷还不起，他母亲直接离婚跑路，父亲以前还经常喝酒，对他很不好，直到去年喝醉酒在马路上出了车祸，就只剩下了齐炎孤身一人。

        按道理来说，齐炎是没有义务替他爸还钱的，但借高利贷的那帮人根本不管这些，时不时就要来堵一下，打一顿还好说，就怕把他怎么着了，挺不可思议的事但的的确确是齐炎必须面对的生活。

        “你最近住店里吗？”邵湫问。

        “嗯，我先避一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齐炎说。

        “钱我们几个一块凑凑，能还一些是一些，”邵湫说，“不行了你来我家住，对面302除了写歌我也不经常去。”

        “你有这个想法我已经很感动了，但是我不想牵扯到你，你家里还有奶奶，奶奶年龄大了，不能被扯进来。”齐炎说。

        “那畜生总共欠了多少钱？”邵湫按了按太阳穴，语气很不好。

        “本金加利息，快60万了。”齐炎说。

        “最近你看着多联系点演出，不管什么哪里的咱们都去，价格谈高点。”邵湫说。

        “嗯，”齐炎想了想说，“谢谢，真的。”

        邵湫挑眉道：“啧，你再说一句？高利贷的没把你怎样我就先把你削了。”

        挂了电话，邵湫点开他们四个的群，发了几条消息。

        邵湫：最近有空吗，咱们多出去演出。

        江文：我天天看店要无聊死了，非常有空。

        白森：快放假了，有空。

        江文：还是学生好啊，还有暑假寒假。

        邵湫：对你来说天天不都是寒暑假？

        江文：对你来说难道不一样？你明年是不是要毕业了？

        邵湫：。。。你大爷的，今年就毕业了。

        江文：恭喜你，即将成为社会人。

        邵湫：谢谢，老社会人。

        江文：不客气。

        齐炎：…你俩幼稚不？

        白森：习惯就好。

        车开到熟悉站台的时候，晏琛整个人都舒畅了，这次他们要在都厂下车，统一从30号巷出去，等着单位的车过来把他们拉走去机务段退勤，退完勤就可以下班了。

        晏琛现在住的地方就在30号巷对面，他找了个环境适中，离上班地方近的小区，买了套二手房，九十平米两室一厅，经过他的一番装修，整个屋子看着非常顺眼。

        每次穿着蓝色工装，外面披着橙色小马甲站在路边的时候，晏琛永远是最显眼的存在，回回都能引得过往的路人频频侧目。

        首先是他跟其他资深的前辈们的年龄差，再者就是185的身高和出众的样貌。

        从他去上班的第一天，就被一堆机务段电务段的各个段上的女孩要过微信。

        连他师父每次都夸他长得帅，不像是开火车的。

        于是他现在一下火车就会戴个口罩，把自己脸挡起来，等车的时候也会站在他师父后面。

        “小晏，回家之后别总坐着，你们年轻人多运动运动，不至于太早烙下腰疼的病根，咱们这个工作天天坐着久了都会难受的。”钱伟说。

        晏琛点点头，“我明白了师父，您也多注意，下次我带点暖贴给你，贴上会舒服点。”

        “诶呦，老钱，你这回带的副司机真不错啊，长得帅，工作能力不错，还很有眼力见。”另一个前辈徐义说。

        “那可不，你们羡慕还羡慕不来呢。”钱伟笑着跟他们打趣。

        退完勤回到家，晏琛觉得浑身舒畅，先去自己特别装的小浴室舒服的泡了个澡。

        温度偏高的水，让他全身都得到了放松。

        晏琛喜欢听乐队的歌，各种风格的都可以，他随机放了个歌单，就躺在浴缸里闭上眼睛，正迷糊呢，就被一阵电话铃声吵的瞬间清醒。

        他做了个深呼吸，拿过手机接起电话：“有屁快放。”

        “回来了吧？什么时候过来，酒都准备好了，还有帅哥。”赵旭说。

        “滚，洗澡呢，洗完睡觉，不去。”晏琛说。

        “呦，烟哥洗澡呢，有没有干点什么别的活动？”赵旭调侃道。

        “怎么，你想参与？”晏琛说。

        “不，多虑了，我想给你找个人参与，”赵旭劝道，“来嘛，我们都一个多星期没聚聚了，真的有帅哥，还有乐队演出，挺出名的，叫凌点乐队，你肯定喜欢，来看看。”

        晏琛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被帅哥打动还是乐队打动，妥协道：“行，一个小时后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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