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在黑夜中出发，经历了漫长的飞行，到达的时候还是黑夜。

        上次来时灯火通明的城市，这时已经归于寂静，除了偶尔驶过的车辆，好像多说一句话都会惊扰这座城市的好眠。

        汪焱三个日夜没有合过眼了，这是他生活的常态，而此时满身的疲倦被抛在脑后，他期待着太阳的升起。

        迎面吹来的风里夹杂着雨的气息，汪焱看着眼前路过的种种，幻想着闻晓经过这些地方的时刻。那些他不曾参与的时光里，她行走在这座城市时，做着怎样的事，和怎样的人一起。他从没有奢望过那些时刻里自己被想起过哪怕一瞬，只希望她是快乐的，是无忧无虑的。

        没有一点准备的出行，让汪焱吃了点苦头。国家之间相隔太远导致的温差使他才刚到这个地方就有了浓重的鼻音，过于单薄的衣服也引得深夜酒店服务人员的关心。

        全然顾不得这些了，汪焱尴尬的笑笑，办理好入住后，回到房间倒头大睡。

        久违的，一夜无梦。

        从窗帘里偷偷泄露出的一丝光线提醒他到了清醒的时候，迷蒙中摸到枕边的手机，还差三分钟闹钟就会把他叫醒。

        洗脸刷牙，做完常规的洗漱，汪焱看着镜子里杂乱的头发，自嘲的笑了笑。原来她看不见自己的样子怎样邋遢都没事，这次是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看来留下的印象也要大打折扣了。

        还好根据以往出差的经验带了风衣，又想到是参加音乐会，所以装的全是衬衫一类。收拾好一切，汪焱准备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时间，竟然快到中午。

        学校旁边显然热闹了更多，汪焱在街角的花店驻足，觉得应该带一束花。

        身边来买花的人络绎不绝，只有汪焱站在那里，手足无措。

        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卖花的老婆婆指了指一捧向日葵。

        “不如就选它吧，小伙子。”

        汪焱接过那束向日葵，金色的花瓣上有着透明的水珠，像是一颗颗璀璨的钻石镶在上面。每一朵向日葵盛情的绽放着，肆无忌惮的宣泄着世界上所有人都知晓的独一无二的爱意。

        按照邀请函上的系别，汪焱逆着前去表演大厅的人群，朝着教学楼走去。

        转过几层楼梯，墙上挂着的优秀学生吸引着汪焱的目光。他一个个望过去，没有找到闻晓。穿过几间空的教室，汪焱越发的想笑自己，闻晓今年毕业，自然不会被挂在墙上，演出不到两小时就要开始，她也不会在教室。

        正要调转方向，他突然听到了角落里的那间教室里传出熟悉的曲调。

        是他生日会上，闻晓弹过的曲子。

        这是她的毕业表演曲目吗？

        汪焱迈步走向那间教室，不知为何，心中开始敲起鼓点，他还没做好就这样再见的准备。余光中瞥见窗户里的自己，已然大不相同。他想起他们从未见过，她能接受现在的自己吗？

        穿着一身下摆有点褶皱的西装，没有打理过的额发散落于眉间，一切都显得他无比的平庸。想来，好像从来都是如此的平庸。

        他的步子被这些臆想灌了铅，他的手无法听从本能的命令去打开那扇门。

        最后，汪焱静静地靠在窗户前的走廊，聆听这首曾经只属于他的歌。

        他甚至不敢立刻抬头去瞧正在弹钢琴的她变成了何种模样，用指尖拨弄带着露水的花朵，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是不勇敢的伪装。

        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镜框，与屋中的一人四目相对。

        年轻的男孩正打量着他，眼神中不可忽视的敌意和审视，让他的眼神不自觉的也凌厉起来。像是一场无声的对抗，没由来的针锋相对，但又带着各自的心怀鬼胎。

        女孩的身影被钢琴挡了一半，还是能看到她消瘦的面庞。那双勾人的桃花眼还保持着清澈，她认真的扫向琴键和琴谱，调整着每个细节。

        那个男孩在一段乐曲中落后，回头向她说了几句话。她慢慢抬眼望向窗边，就快眼与她的眼睛对上。

        拳头下意识攥紧衣角，装作一个路过的看客，转身走了。

        还是一会见吧，汪焱这样想。

        命运总是爱跟人开着玩笑，它随你的愿时，人们将其称为幸运。因为幸运太少，所以人们总是记得自己的不幸。路边捡到1毛钱时，我们觉得自己幸运，可忘了所拥有的一切远超过这一枚硬币。很多次汪焱回忆这着这天的很多细节，他无数次的想，“一会见”如果是以这样的时间长度进行丈量，他会鼓足勇气，进入那间教室，和她再次相见吗？

        得到的答案永远是，不会。

        永远败给看不起自己的自己，输给平庸，归于平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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