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难过成你不知道的样子

柔软的小奶音听得唐莞莞心房一颤，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小姑娘已经从她怀里出来，她冲她摆摆手，然后后退两步，“我爸爸就在那边等我，再见。”

        唐莞莞正要问一句要不我送你过去，小姑娘就已经转身朝前跑去。

        她没有看到的是，葡萄转身的那一刻，巴掌大的小脸蛋上泪如雨下，她难过成唐莞莞不知道的样子。

        小小的孩子没有想到，她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要见的人是她整整三年没有见过的妈妈，她也没有想到，她过来，是要道别的。

        唐莞莞不放心葡萄就这样离开，抬脚就要去追，包里的手机这时却突然响了。

        就她这一走神的功夫，葡萄就已经不见了人影。

        她站在原地，心头忽然说不上来的失落，她也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这一天过得可真快！

        她好像都还没有跟这个偶遇的小姑娘细细的聊聊天呢，就都这样结束了。

        ……

        这一天里，霍靳北始终都不远不近地跟着母女俩个，他原本还以为以葡萄思念和黏唐莞莞的程度，怎么都会跟她回她的公寓的，没想到她竟会这么早就跟她分开了，而且还是主动跑开的那一个。

        看到葡萄哭了，他急急地从车上下来，小姑娘这时已经跑到了他面前，看到他，她哇地一声扑到了他的怀里。

        “爸爸！”她抽抽泣泣地，“我好难过，爸爸，我好难过啊！”

        “乖！”霍靳北俯身紧紧地拥着她，“别哭，跟爸爸说说，是怎么了？”

        葡萄在他怀里剧烈地摇头，许久许久以后，才渐渐地平复了自己的情绪，她就那样缩在霍靳北的怀里，抽拉着说。

        “我跟着妈妈上班，我看到她好开心，一直和她的同事们笑，她还跟我说，她现在的家人都很爱她，爸爸，你知道吗？”

        “在我没见到妈妈的那一刻，一点也没觉得她是忘了我的，她说过的，我是她永远的小宝贝，她还跟我说，她不管去了哪里，她都会记得爱我，想我……”

        “我想，她可能只是生病了太累了，忘了我，但不会忘记爱我，也不会忘记她有过我，可我看到她和这里的人在一起后，我就知道了，她是真的忘了我，爸爸，她不记得我了，妈妈她不记得我是她的小宝贝了……”

        七岁的小姑娘，这一段话说得却异常的流利，更咽又压抑的声音听得人更是痛苦。

        “我不想这样，爸爸，”葡萄失声痛哭着，“我想她呀，爸爸，我想她像以前一样啊，爸爸，我好难过，我好难过啊……”

        葡萄长这么大，除却当年知道唐莞莞过世后，这是她第二次如此绝望的痛哭。

        她像是要把这些年的思念都哭出来，也像是要把压抑了这一天的委屈都哭出来一样。

        霍靳北抱着她，不自觉间，眼角也有泪滴落下来。

        半晌后，他抱起小姑娘，父女两个一起坐在了车子的后排座椅上。

        雾气沾满了眼镜，霍靳北取下来，随意地将眼镜放在了一边，小姑娘还在缩在他怀里哭着，只是没有再发生声音，就那么呜咽着。

        她没有再说话，就失神地盯着车子的前排座椅，双眸通红的惹人心疼。

        霍靳北看着，心里止不住的疼意，然后他更紧地拥住了她，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说出口。

        葡萄心事重，又是个情绪特别敏感的小姑娘，很多时候，你以为她不会懂的事，她不会懂的情感，但其实，她心里都是有数的。

        也是因此，她才会比一般小朋友活得更累一些。

        而这个累的症结所在，就是唐莞莞不在她的身边。

        父女两个就这样安静地在车里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天色都暗下来，周围的霓虹缓缓亮起，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爸爸，你说，她会想我吗？”很久以后，葡萄苦苦的童音才低低地响起。

        “她会的。”霍靳北很坚定的回她。

        葡萄仰着小脸看了看他，犹豫片刻后说道，“爸爸，你还记得早上你问我的那个问题吗？”

        霍靳北凝着她泪痕满满的脸蛋，心中陡然升腾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妈妈她现在生病了，不记得我们，可能要让她记起来会很困难也很复杂，从前好多事爸爸没办法和你说清楚，葡萄，等你去见过妈妈后，爸爸希望你能给爸爸一个答案好吗？”

        “答案？什么答案？”

        “就是告诉爸爸，你想不想让妈妈记起我们？”

        眼前浮现出两个人早上的对话，霍靳北喉骨不自然地动了下，两秒后，他低哑的嗓音沉沉响起，“所以，葡萄的答案是什么？”

        葡萄看着他鬓角的白发，小脑袋里走马观花一样地闪过这三年里来的点点滴滴。

        最后她将视线移到霍靳北猩红的眼睛上，“爸爸，你觉得妈妈在这里开心吗？”

        霍靳北沉默。

        而这样的沉默，在这样的时刻里，就等同于是默认。

        “我觉得她是开心的，她脸上的笑容，也是我从前在家里时，没有见过的，”葡萄的声音虽然稚嫩，但语气十分坚定，“她好快乐，我问她了，她也告诉我，她很喜欢这里，她还很喜欢这里的生活。”

        小姑娘说着泪珠儿就又要落下来，“爸爸，我是很想妈妈她还能在我身边，可我不能这么自私的对不对？”

        霍靳北挺拔的身子一震，尽管是已经预料到的答案，可仍是让他一时很难接受。

        而小姑娘口中的自私二字更是一下戳了他的心窝一样。

        静默了片刻后，他垂眸自嘲一笑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吗？”

        “嗯。”葡萄应着，还想再说什么，但看霍靳北神色是那么冷峻又无奈，顿时又说不出话来了。

        她是年纪小，可她拎得清的，她也永远都没办法忘记三年前看到三楼那个房间里，唐莞莞为她准备的一切时的那种震憾！

        她也不可能忘得掉从前在家里时，唐莞莞是怎样的为她付出。

        还有从前每次幼儿园有亲子活动让爸爸妈妈一起参加，结果每次只有她没有带爸爸过来时，唐莞莞的那种难过和囧迫。

        宁姨告诉过她的，妈妈不在她的面前哭，不代表妈妈没有哭过，妈妈每一次的眼泪其实都落在了她看不到的地方，而妈妈，又在家里曾受过多少的委屈，也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还是很爱很爱妈妈，也没有人能取代得了妈妈在她心里的位置，只是，她要换个方式爱了。

        静谧的车厢里，一种难以形容的忧伤气氛无声地蔓延着。

        许久许久以后，霍靳北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旁的眼镜，慢慢地手指腹摩挲了下重新带上。

        不要唐莞莞想起来以前的事吗？

        呵。

        凭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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