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阑尾少女

　　果然，才看第一份，刘大炮就咆哮起来：“腹平软？人家肚子上一堆肥肉，你告诉我腹平？重写！”

　　老豆面带委屈，这么多字，就为了个“腹平软”，至于吗？

　　再说了，腹平软不是常规写法吗？什么“双肺呼吸音清”，什么“心律齐”，不都跟腹平软一样，是常规套路？

　　不服归不服，重写归重写，老豆乖乖地接过病历。

　　“费爱军，你怎么就敢写‘无既往病史’，重写！”

　　费爱军面色如土，这位自来熟小哥的病历，他已经是第二次重写了。无既往病史咋啦，你还非得给人家倒腾出点病来？你怎么就知道他有既往病史？

　　不时响起的咆哮声中，护士们忙碌的身影仿佛都欢快了几分，不时有经过的小护士看着可怜的实习生们偷笑。

　　一个小时后，咆哮声逐渐停息，刘大炮昂着头背着手，大踏步地去巡视病房。连喷一个小时，完全不必在意对方心情，半点都不需要考虑后果，这种奔放模式，是连云医第一喷都无法抗拒的快乐，刘大炮身心舒畅，必须要找一堆病人分享。

　　办公室里一片愁云惨雾，实习生们抱着病历不想动弹，老肥愁眉苦脸地说道：“动手吧，早写早结束。”

　　“对，早点写，反正逃不掉，这次写好一定不会再重写了。”

　　众人嘴里互相打气，却没有一个人愿意提笔，哀叹一会，老肥忽然说道：“不对啊，好像没骂王东。”

　　“对对对，我去，王东这家伙竟然不用重写。”

　　众人忽然来了精神，一拥而上围住王东：“为什么你不用重写？”

　　王东理所当然地说道：“写得好为什么要重写？”

　　老豆咬牙道：“王东，你咋这么欠揍呢？我收回昨天在手术室的话，要是不揍你一顿，我会不爽，很不爽。”

　　“老豆同学，欺师灭祖，天理不容啊。”

　　老豆卷起袖子，露出了真面目：“不管，要么让我揍一顿，要么帮我写。”

　　“对，既然写得好，那能者多劳，把我们的病历都包了。”

　　“反正你写了又不用重写，免得我们浪费时间。”

　　王东哭笑不得：“仗着人多势众，还要不要脸了？”

　　“对，我们就人多势众，你小子把手术都抢走了，就得把病历也抢走。”老肥说出了众人真正的心里话，顿时一呼百应，一大堆病历堆到了王东面前。

　　“来阑尾了，谁去？”一个小护士跑到门口吆喝了一声。

　　“我。”

　　“我去。”

　　“谁也别跟我抢。”

　　人群一哄而散。

　　一分钟后，，实习生们包围了新来的阑尾炎病人。这是位花季少女，瘦瘦小小，浑身上下没几两肉，王东估摸着被刘大炮喷一下都得跌倒。

　　看到一群医生小哥哥围住自己，连爸爸妈妈都被挡在了人群外，少女惊慌起来。当医生小哥哥提出要检查一下，少女羞涩地拽紧衣服，就是不肯答应。

　　老豆老肥等人轮番上阵，连少女的妈妈都亲自劝说，少女就是不作声。被逼急了，她干脆说了句：“我怕，我不开刀。”

　　实习生们面面相觑。不开刀是不可能的，到了这里还能让她说了算？但若是不能抢到检查、写病历的先机，上台的机会就小了，难道只能等待老师的指定？

　　见少女这么害怕，同病房的病人纷纷劝说。那位有钱的胖大妈声音洪亮地说道：“你这么瘦有什么好怕的，我这么胖的都开好了。”

　　有人不解其意：“胖和瘦有不同吗？”

　　大妈好像完全没有切口痛之类的不适，神采飞扬地宣讲着：“瘦的人好打麻药，医生亲口跟我说的。喏，你看我背上，位置难找，还被医生掐了印子。”

　　她豪放而费力地撩开上衣，她那足有一百七八十斤的“瘦得很”的老公埋怨道：“有什么好看的，也不怕冻着，还盖着纱布哪。”

　　“瘦的人才怕冷，老娘我这么多肥肉白吃的吗？”大妈跟老公争论一句，又撩开肚子上的衣服：“看看，我这肚子，医生说小孩子掉进去了都爬不出来，还怎么开刀。”

　　病房内一片笑声，连实习生们都看得起劲，一时忘了正事。

　　有人叫道：“那你怎么开的？”

　　大妈一副过来人的神气：“医生本事大着咧，听说有省人民医院的大专家指导，开刀的医生也很厉害，喏，不就那边的小伙子嘛。”

　　她肥硕的手臂费力地指向人群背后，实习生们顺着手臂的指向哗地散开，露出身后的王东。

　　“这么年轻？”有人立即发出疑问。

　　“我，我能不能让这个哥哥给我开刀？”谁也没想到，那个死死捂住肚子不让检查的少女说话了，见众人的目光刷地转过来，她脸上红红地，怯生生而又解释似的地说道：“大妈说他开得好。”

　　他爸犹豫道：“他这么小，还是实习生吧？”

　　“对对，他是实习生。”老肥马上作证，那神态，似乎自己就不是实习生一样。

　　“这医生啊，年级越大本事越大。”

　　“实习生能做什么事？小姑娘你不懂，听你爸的没错。”

　　其他的病人和家属也议论起来，他们可不怕得罪王东这样的小实习生。

　　少女却格外地坚持：“我就要这个哥哥开，要不然我就不开刀！”

　　实习生们迷惑不解，老肥看看王东，再低头看看自己凸起的肚子，眼神是大彻大悟的、是慈悲怜悯的，至于怜悯的是谁，老肥呵呵一声，转头蹒跚着走出门去。

　　能上卫校的学霸们当然没有一个傻的，或愤怒，或悲哀地各自离开，老豆和费爱军这对新结成的同盟却对视一眼，帮助对方丢掉了一个叫做“羞耻”，也可以叫做“脸皮”的累赘，然后一起冲到王东面前呵呵呵地笑着。

　　“王东，我们帮你写病历。”

　　“王东，我们帮你做好术前准备。”

　　王东满意地点头，亲手给少女做了检查，典型的“转移性右下腹痛”+“麦氏点固定性压痛、反跳痛”，这是阑尾炎的特征性表现，再加上腹部柔软平滑，说明没有腹膜炎存在，预计是一个比较简单的阑尾切除术。

　　这时倪医生也拿着手术同意书到了，看见王东已经在检查，她放松地说道：“是王东啊，那最好了，进手术室吧。”

　　“倪老师，王东，你们直接进手术室就好了，其他的交给我们。”

　　老豆和费爱军赶紧拍胸脯，一个给少女一家讲解相关事项，让他们签字，一个去关照护士打针、建立静脉通路，两个人屁颠屁颠的，勤快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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