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徒手抢救

　　狼外公在一边笑道：“对吧，连张麻都没听说过。大家说可笑不可笑，一个小实习生，在一群老师面前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刘主任，这样的学生，还不让他滚蛋？”

　　那边有危重病人，张麻没心思听他胡咧咧，随意地摆了摆手就往外走：“小苏，跟我去那边监测病人，我去给市医院打电话。”

　　狼外公阴冷而得意地看着王东；洗手护士惋惜地看着王东；苏瑶瑶胆怯而同情地看了眼王东，跟着张麻往外走；刘大炮的脸拉得老长，又要去面对家属的质疑，他最头疼这样的事了。

　　王东却斜跨一步挡在门前：“张老师，确实有分离麻醉，非常适合现在这种情况，只要用氯胺酮静脉注射就可以了。”

　　张麻差点一头撞在他身上，赶紧收住脚步，有些恼火地说道：“胡说八道，你一个实习生懂什么。”

　　“张老师，我从医学期刊上看到的，你可以问一下市医院麻醉科。”

　　苏瑶瑶大着胆子帮腔道：“是啊，张老师我们问一下又不损失什么。”

　　有苏瑶瑶的帮腔，张麻想了想：“好，那就问一下。”

　　两个人急急忙忙地跑去一室，很快张麻又从里面出来，小跑到办公室打电话去了。

　　过了一会，张麻面色古怪地跑回来，对刘大炮说道：“市院说了，这种情况可以用分离麻醉，效果好，很安全。一室的妇科手术病人危重，我得去看着，还是让小苏回来用吧。”

　　众人震惊的神色中，张麻急急忙忙地跑走了。不一会，苏瑶瑶抓着一支安瓿回来，双眼眨啊眨地瞧着王东：“王东你好厉害，真的有分离麻醉呢，氯胺酮60mg缓慢静注就可以了。啊，不对，忘了问张老师，缓慢静注是多慢，是针筒推注还是什么。”

　　“不用问了。”王东笑着拦住她，接过安瓿娴熟地一掰，拔下输液针头插入安瓿，吸取了一半多点的药液后，麻利地插回输液瓶：“这就是60mg，滴注速度正好。”

　　苏瑶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如果真的刚好是60mg，那就太牛了。因为王东这一套动作看起来简单，却是一个麻醉师功力的体现。手术台上千变万化，病人的生命全在麻醉师手里握着。碰到复杂危急情况，病人命在顷刻，需要连续不断地用上十几种药物，根本来不及用标准容器慢慢量取，这个时候，就全靠麻醉师的功力了。

　　张麻怎么样不知道，但是自家知自家事，苏瑶瑶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不过苏瑶瑶觉得张麻可能也不行。前几天张麻曾经吹嘘了市院的麻醉科主任，神情极度的佩服：“陆老师说用50mg就是50mg，误差不会超过1mg。”

　　只要看张麻的神色就知道了，她自己的误差肯定不止1mg，很可能还是远远不止。

　　在众人呆呆的注视中，氯胺酮缓缓地滴入静脉，很快病人就没了声音，刘大炮碰了碰切口，这次病人毫无动静。

　　“特么的，效果真好。”刘大炮是出了名的脏话主任，兴奋地说道：“王东，我错怪你了，向你道歉。”

　　狼外公却说道：“王东刚才量取药物那么马虎，万一多了少了怎么办。反正我不信他一个小实习生，手底能有那么强的功力，老韩，你做了二十多年护士了，你行吗？”

　　洗手护士老韩实诚地摇头：“我不行。这支安瓿是1ml的，看王东抽取的量，总共应该是100mg吧。1ml抽百分之60，如果用常规针筒抽，又不稀释的话，我的误差也得有2mg左右。如果按他的办法，那误差就大了去了。当然必要的话可以用特殊针筒，基本上可以准确。”

　　狼外公冷笑：“那就怪了，你这么资深的护士用针筒都做不到，他一个刚接触临床几天的实习生，还没用量具，凭什么说刚好是60mg。”

　　苏瑶瑶鼓起勇气说道：“狼，不，苟医生，不管是不是刚好60mg，现在病人的麻醉效果非常好，也非常安全，这还不行吗？”

　　刘大炮也不满地说道：“这是小事，苟建，先把手术做完。王东今天的表现还是不错的。”

　　狼外公苟建却不依不饶：“这不是小事，明明没有能力，却违背医疗规范用药。刘主任，人命关天呐，怎么可以由得他乱来呢？”

　　刘大炮皱起了眉头。别看他暴躁粗鲁，其实是很纯粹的人。既然王东用事实证明了自己，还解决了问题，刘大炮就觉得这学生不错，是可造之材。但是苟建这混蛋开口闭口医疗规范、人命关天，一顶顶大帽子扣过来，倒是难以反驳。

　　“苟建，王东还是个学生，谈什么医疗规范有点过了，先手术吧，结束了我会跟他好好谈谈医疗规范。”

　　苟建没有理会刘大炮的缓颊：“手术归手术，但是王东必须要处理，让这样的人当医生，是对病人的犯罪。”

　　王东敲了敲麻醉桌：“提醒一下，氯胺酮维持时间短，最好在15分钟内完成手术，时间长了就要重复使用，对病人不利。”

　　刘大炮赶紧开始操作，苟建却再次冷笑起来：“呵，年纪不大，还挺狡猾的，你以为转移话题就有用了？”

　　“苟医生，你话太多了。这支安瓿就放在这，还剩40mg，结束后可以精确计量一下。你如果认为我违反医疗规范，请投诉。还有，既然分离麻醉存在，别忘了公开道歉。”

　　“真会装模作样，放心，关于你违反医疗规范的事情，我一定会如实反映，你就等着处理吧。”苟建还要说下去，刘大炮蓦然冲他吼道：“剪线！抓紧时间！”

　　“哦。”苟建暂时还不敢跟刘大炮炸刺，乖乖地闭嘴剪线。

　　苏瑶瑶检查了一下病人，发现非常平稳，没有任何异常表现，又为王东担起心来：“王同学，要不你跟老师道个歉吧，违反医疗规范可不是小事。”

　　这妹子，总是为别人考虑。王东习惯性地伸手去摸她的小脑袋，忽然想起来这时彼此还算陌生人，赶紧把爪子缩回，对她眨了眨眼睛：“没事，他的外号是什么？”

　　苏瑶瑶偷偷地笑着，低声答道：“狼外公。”

　　“前面两个字？”

　　“傻……”苏瑶瑶的脸又红了起来，低声啐道：“你也不是好人。”

　　“嘿嘿。”王东傻傻地看着她乐呵，心里温暖无限。

　　12分钟后，技术精湛的刘大炮缝好了最后一针，把血拉拉的手套一丢，满意地说道：“这什么分离麻醉还真不错，省事有效还安全。王东，你是从医学杂志上看来的吧，不错不错。”

　　苟建则叫道：“来，看看究竟多少mg。连我都没这本事，我就不信了，一个实习生能做得到。要是误差小于1mg，随便打我脸。”

　　他非常谨慎地留足了安全系数。在他心里，输液针头那么粗，安瓿上又没有刻度，要吸入0.6ml药液，误差肯定在10mg以上。

　　生怕其他人阻止，苟建不由分说地抢过氯胺酮安瓿，拿了个皮试针筒就抽。抽完后他呆在那里一动不动，然后忽然抓着针筒一声不吭地冲出手术室。

　　韩护士在一边看得清楚，惊讶地笑道：“真厉害，剩下40mg，几乎一点不差。难怪苟医生跑这么快，脸都抽肿了。”

　　“哈哈。”手术室里笑成一团。

　　笑了一会，王东对苏瑶瑶说道：“苏医生，一会请我吃晚饭。”

　　“啊？”苏瑶瑶慌张地说道：“为，为什么？”

　　“你不应该谢谢我吗？顺便给你讲讲分离麻醉。”

　　看着瞪大眼睛的刘大炮，笑眯眯的韩护士，苏瑶瑶手足无措：“可是，可是，我妈不准我……。”

　　王东霸气地一挥手：“什么不准，就这么说定了，下班我在手术室门口等你。刘老师，我去写病历。”

　　说完就推着病人出了手术室。

　　五点整，苏瑶瑶在手术室大门内转悠了好一会，悄悄地把门推开一条缝，视野里空无一人，她不知道是放心还是失望地吁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出来。

　　“苏医生，真准时。”

　　苏瑶瑶啊地轻呼一声，飞快地缩回门后。王东微笑着推开门：“苏医生，做人要讲究，我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不能就这么算了啊。”

　　看着脱掉帽子口罩后英气逼人的王东，苏瑶瑶脑海里乱成一团，只隐隐约约地听王东说着：“再说了，你不是来学习麻醉吗？有人专门给你讲解分离麻醉，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错过呢？”

　　苏瑶瑶鬼使神差地答了一句：“王东，我为什么会觉得你很亲近？”

　　话刚出口，她意识到不对，捂住脸逃回值班室，刚想把门关上，王东居然毫不避嫌地走了进来，毫无廉耻地说道：“苏瑶瑶，我也觉得你很亲近，比谁都亲近。”

　　妈呀，无路可逃的苏瑶瑶猛地扑到床上，用被子裹住脸，筑成了最后的防线。

　　1990年的妹子，就是这么的娇羞，发自内心，毫不做作。再对比二三十年后演技炉火纯青的妹子们，王东暗叹一声，轻轻掩上门，回到手术室大门外继续等候。

　　十分钟后，失去最后防线的苏瑶瑶终于落入魔爪，被王东强行带走。

　　此时的医院在王东看来极度落后，但身为云中县最强的医院，又没有几十年后外地大医院的分流，病人非常多，值班的医护人员也很多。苏瑶瑶虽然被王东强行拉了出来，却不敢和他走在一起，离得足有十米远，畏畏缩缩地跟着。

　　一个经过的外科小护士看到王东，眼前一亮，热情地招呼道：“王同学，吃过饭了吗？我这里有包子呢。”

　　王东双手插在口袋里，身板挺得笔直，头高高昂起，高冷地点点头，大步擦肩而过。

　　小护士丝毫不以为忤，停步看着王东挺拔的背影，自言自语道：“真酷啊。”

　　苏瑶瑶低着头快步而过，生怕惊动了她，心里嘀咕：明明是霸道，太凶了，居然强行拉人家去吃饭。

　　此时的小县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饭店，承担这个功能的是机关招待所，此外就只剩下寒酸油污的小吃店。就算这种小店，整个县里也没有几家。

　　医院对面有一家小吃店，王东却对它视而不见，往西边大步而去。

　　苏瑶瑶纠结地远远跟着，有心转身回医院吃食堂，但不知为什么就是转不了身。眼看那家伙越走越远，苏瑶瑶终于忍不住追了上去，刚想说我不去了，王东抢先道：“云湖边有一家小吃店不错，湖光山色，味道绝佳，你一定会喜欢的。”

　　“哦。”苏瑶瑶的话随着消散的勇气咽回了肚子，乖乖地跟在了王东身边。

　　王东瞥了乖宝宝似的苏瑶瑶一眼，心里暗暗发笑。记忆里的苏瑶瑶一直就是这样子的，乖巧胆小毫无主见，下命令是最好的交流方式。

　　不过恐怕只有王东和她的父母知道，她的内心深处有相当强韧的原则，不触碰原则，她就是谁都可以欺负的乖宝宝，触碰了原则，她一定会坚持到底，不惜性命。

　　否则她也不会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还不顾父母朋友反对，对王东不离不弃。

　　到了那家两层楼的云湖小吃，苏瑶瑶果然开心起来，这家小店难得的干净，还是景观餐厅，她最喜欢这种清爽优美的用餐环境了。

　　其实在前世，这里就是她跟王东最常来吃饭的地方，云湖则是他俩心中的圣地，王东知道她一定会喜欢这里。而王东自己，看着这个魂牵梦萦的少女坐在窗边，远山近水间，更衬得她眉目如画，心中不禁柔情无限，说不尽的安宁喜乐。

　　这家小店十年后叫做云湖大酒店，是云中县最高档的酒店。现在的老板兼掌勺以后是亿万富翁，等闲不再出手。他做的菜，自然是一等一的美味。

　　所以小店位置虽然偏僻，慕名而来的客人还是不少。加上云中县是著名的老区，走出去无数的将军、元老，所以吃客中不乏达官显贵，王东就看到好几桌客人衣着不凡，气质更非小县城能见到的。

　　其中有一桌是两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带着个七八岁的男孩，旁边一桌的三名青年男女一边吃饭，一边时刻关注着这老小三人。以王东的眼力，一眼就看出这对老人身体都不太好。

　　记忆里这边好像出过什么事情来着，还上了报纸，不过可能跟自己没什么关系，所以想不起来。王东想了想不得要领，干脆不管了，一门心思地陪苏瑶瑶吃饭。

　　吃完饭，苏瑶瑶想回医院，王东霸道地命令：“这么好的风景，走一圈再回去。”

　　“哦。”苏瑶瑶心里羞恼，自己为什么就愿意听这家伙的？苏瑶瑶，你是淑女，你得反抗。

　　然后她乖乖地跟上了王东。

　　走了一阵，云湖饭店里隐约传来惊慌的叫声，电光石火间，王东想起了报纸上的内容：老将军回云中县探亲，重孙被鸡骨头堵住气管，送到医院已经死亡，将军悲伤悔恨导致冠心病发作，不久身亡。

　　两条人命！王东的职业本能爆发，拔腿冲向饭店。

　　还没赶到门口，几条人影飞快地跑了出来，其中一名男子手上抱着一个小孩子。不久那对老夫妻跌跌撞撞地追到门口，老太太直接瘫软在地，老头咬着牙继续追赶。

　　王东风一样地从老头身边掠过，仗着空手，很快追上那群人，一眼看去，那小男孩果然面色青紫，典型的窒息症状。

　　“是气道异物窒息吧？送医院来不及，放下他，现场抢救。”

　　几双焦急诧异的目光投注过来，青年女子一边跑一边答道：“你是医生？气道异物必须要送医院气管切开，哪有现场抢救的办法？”

　　“医院太远，送到医院心跳都停了，就算切开也要现场切。你既然知道气管切开，看不出来孩子撑不了几分钟吗？”

　　女子面色惊惶至极，她当然看得出孩子已经不行了。同行的饭店老板早就说过医院很远，偏偏这次没开汽车过来，1990年的偏远贫困小县城又几乎看不到车，等他们跑到医院，恐怕连抢救的必要都没了。

　　但气道异物从来只有手术，哪有现场抢救的？何况追上来的小伙子这么年轻，还不知道够没够医生的资格。

　　她只是老将军的护士，水平有限，判断力也有限，这一刻，她完全没有了主意。

　　其他几人是老将军的警卫和秘书，外加云湖饭店的老板，对于医疗完全不懂，听了王东的话，他们都把目光投在护士身上，脚下一步不停。

　　这是争分夺秒的时候，见女子拿不定主意，王东不容置疑地喝道：“送医院必死无疑，放下孩子，现场抢救！”

　　见护士依旧慌张无措，托着男孩的警卫目光坚毅起来，他虽然不懂医学，但是现在傻子都看得出孩子已经不行了。饭店老板说过，跑到医院最起码十几分钟，这样子还能撑十几分钟？

　　刚才人家已经说了，孩子撑不了几分钟，护士也没有反驳。

　　他陡然收住脚步，对身边的秘书说道：“谷哥，我觉得应该听他的。”

　　谷秘书犹豫道：“他能行吗，要是不成功，谁负得了责任？”

　　话还没说完，王东已经接过了男孩，一边把他往地上放，一边吩咐：“准备一把刀。”

　　啪，话音刚落，警卫已经弹开了一把小巧的军刀，寒光凛冽，显然锋利至极。

　　护士吓得一个激灵，王东却若未闻，手指飞快地搭上小男孩的颈动脉。心跳永远是最重要的指征，当然，即便心跳已经停止，由于时间不长，王东依旧有相当大的把握救活小男孩。

　　还好，有微弱的搏动，王东的心顿时放下。以他的技术，只要还有心跳，只要有刀在手，就肯定死不了。

　　这就是国际顶级医学家的自信！

　　不过刀只是最后关头的选择，是用来保证人不死的，这是王东敢于提出现场抢救的仗恃。

　　在此之前，还有一个在美帝已经发明，在华国却尚未普及的神技——海姆立克法。

　　这是美帝医生海姆立克发明的，美帝总统里根、著名影星伊丽莎白·泰勒都曾异物窒息，都曾被这个方法救活，所以这个方法又被称作“生命的拥抱”。

　　一般情况下，应于病人身后双手协助，前手握拳以虎口迅速向上压迫腹部，借助气流冲出异物。但是孩子小，且已经昏迷，所以王东把他放平，双掌重叠，置于肚脐眼之上、剑突之下，向前下方用力压去。

　　护士和饭店老板都紧张地瞪圆了眼睛，谷秘书双手攥紧，喃喃地自言自语：“能行吗，能行吗？”

　　远处老将军看到人群停下，脑海中恍若响起惊雷，他们为什么不跑了？难道孩子不行了吗？

　　若不是枪林弹雨磨炼出来的坚韧意志，只怕他已经瘫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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