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短短半日，原本平静的长安城就如无波的湖面投进了一颗石子。

两道圣旨，引发了一系列剧烈的连锁反应。

对于民间老百姓而言，他们斗大的字不认识，不关心科举是由谁主持，也不关心文武是否并行。

因为他们既不能文、也不能武。

但他们对另一件事情极端敏感。

允许女人参加科举！

这道圣旨就像是捅了马蜂窝，长安城里原本老老实实的家庭，许多都开始骚动起来。

譬如北城一农户，听到圣旨后长吁短叹。

刚回到家，就看到自家那平日里唯唯诺诺的“受气包”媳妇，现在竟大大咧咧的穿着长裙坐在门前。

乐呵呵的望着过路的人，引来过往行人纷纷侧目。

农户瞪大了眼睛，怒道，“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臭娘们！跑出来抛头露面干啥咧？”

受气包一改往日作风，不知道哪里来的胆气，竟然横了他一眼，淡淡道：

“臭娘们？以后你可不敢这么叫俺！今天陛下都发圣旨咧，俺们也是能参加科举的，小心俺哪一天中了举，把你吊起来打！”

“吊起来打？”

“俺今天倒是要看看，你咋把俺吊起来打！”

农户额头青筋暴起，一把甩掉手里的镐头，猛地扑了上去。

受气包脸色一变，连忙起身想要钻进屋子，但反应太慢，一把就被农户摁在地上。

随即大门一关，屋内传来“砰砰砰”的声音和一阵高亢的叫声。

片刻后，农户心满意足、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只见受气包被五花大绑，一根绳子吊在房檐上。

此刻的受气包衣衫不整，眼底含泪，一脸委屈。

等到农户离开屋子，受气包终于控制不住眼角的泪花，对着空气嘤嘤哭泣。

不多时，一位官员的女儿得知此事，脸色苍白，站起来遥望外城方向，气得浑身发抖。

她知道，大唐疆域浩瀚无边，这样的事情绝对不止一起。

下一刻，大热天的她竟全身直冒冷汗，手脚一片冰凉！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大唐还能不能好了？究竟要女人怎么活着你们才满意？

她眼泪不争气的流下。

“这个社会到处充斥着对女人的压迫，我们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

......

翌日一大早，群臣就堵在内城门外，一边打哈欠，一边互相谈论着昨日的一些趣事。

很快，几辆马车停在不远处，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等一干重臣也陆续出现。

一些官员想凑上去搭讪，但看到几人凝重的脸色，又讪讪的退了回去。

许久，小黄门通报，请各位官员御前觐见，准备早朝。

随后，诸人按次序排好，一行人在小黄门带领下鱼贯而入，原本空荡荡的金銮殿，顿时有了不少生气。

紧跟着，李渊和一只手缠起来的李世民，也面色沉重的从侧门走了进来。

然而所有人在殿内等了片刻，龙椅上依旧空无一人。

房杜二人对视一眼，眉头微皱，尽管昨晚就有所预料，但现在李昊竟堂而皇之的拖延。

他们还是感到了事情的棘手。

魏征脸上还是青一块紫一块，但似乎已无大碍，此刻也是面沉如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其余内阁辅相，除去礼部尚书陈书达，还未任命的户部尚书外，以和珅、严嵩为首，皆都是老神在在，站在原地闭目养神。

前方重臣尚且如此，后面的小鱼小虾更是不敢多言。

因此，原本准备将整个朝堂闹翻天的文官们，都哑火了。

个个大眼瞪小眼，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彼此之间眼神交流。

仿佛在说：

“你瞅啥？”

“瞅你咋的？”

“你再瞅一眼四四？”

“四四就四四！”

而随后，两人眼神交流，都明白是误解了对方的意思。

于是他们重新整理思绪和眼神，变成了这样：

“陛下不来，咋整啊？”

“你去问问！要是那兔崽子再不来，就给我狠狠地骂！”

“骂陛下？那我不去，你去。”

“我也不去...诶，你真不去？”

“不去。”

“那我也不可能去，咱就耗着！”

“耗着就耗着，怕你咋的？”

“......”

就连本应和李昊对着干的秦怀玉、罗通，也不得不沉默了下来。

因为从本质上讲，李昊是在提高武将的地位和权力。

如果他们反对，岂不是相当于自己拆自己的台？

我自己打自己？

......

李世民和李渊也意识到不对，眉头倒竖。

李二难得的睿智，思索起来，表情高深莫测。

李渊眉头一挑，以为他发现了什么，连忙凑过来。

忽然李二眼前一亮，惊呼出声：

“莫非这臭小子又被抓走了？”

“...”

李渊脑门上飘过几道黑线，用惊奇的目光看着李二，片刻后叹了口气：

“这号是不是废了...”

李世民老脸一红，“朕也就是猜猜，估计不太准。”

“岂止是不太准？你这简直是飘的没边了！”

李渊啧啧嘴，沉吟道：“还好皇位没有被你夺回去，不然这大唐...恐怕要重蹈暴秦覆辙...”

重蹈暴秦覆辙？

二世而亡？

大唐第一任天子是李渊，第二任就是他李世民，虽然很短。

李世民脸色由红转黑。

这话他算是听出来了，他爹分明是在骂他！

但偏偏说这话的人是李渊，他一句话都不敢反驳。

他心底有些悲凉，距离玄武门之变才多久？

他爹都不再信任他的能力了吗？

...

良久，城府最深的杜如晦都有些站不住了，大殿前方突然传来一道脚步。

群臣都是一个激灵，连忙调整状态。

小黄门唱了一声，李昊打着哈欠，慢悠悠走上龙椅，君臣奏对完毕，这才开始议事。

然而小黄门叫出“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后，满朝官员竟集体沉默。

这次改革科举，事关重大，李昊甚至为了推行圣旨，不惜暂时停了礼部尚书的职，可见决心。

在这个时候第一个发言，必定没有好果子吃。

因此所有人都瞻前顾后，指望着别人做那一只出头鸟，自己跟在后面发言。

这样就可以稳稳当当，既能达成目的，又不被李昊惦记。

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心思，因此大殿上再次迎来寂静。

就在小黄门要喊出“退朝”前，李昊有气无力的看着殿下，打了个哈欠道：

“王启年何在？”

站在队伍末尾的一名京官一愣，然后惊喜的站了出来，回应道：“回禀陛下，微臣在。”

“大唐不可一日无君，一部不可一日无主。户部尚书一位高悬已久，念在你愿为朕分忧解难，就由你暂代户部尚书。”

李昊淡淡说完，丝毫不顾及底下群臣愕然的眼神。

王启年单膝跪地，铿锵有力的回应，“谢陛下，微臣定不负陛下期望。”

随着王启年的这一跪，群臣开始乱了，隐隐有一些窃窃私语声传来。

李昊想的很简单，既然这些人要跟他作对，那就大棒加甜枣，先笼络一批，再打压一批。

一通收拾，自然就老实了。

满朝文武，包括一向老谋深算的杜如晦都没想到。

李昊竟然将户部尚书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交给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小官。

王启年？

这厮是个什么人物？

很快几人就想了起来，前两次李昊开朝会，群臣反驳的情况下，只有这个王启年敢大胆站在李昊的一边。

同时拍马屁的功夫也无比了得，令人神往。

想到这里，大部分官员都神色复杂的盯着此刻满面春风的王启年。

房玄龄意识到不妙，这王启年升为户部尚书，又是陛下的忠实舔狗。

要是他们再不说话，恐怕针对科举一事的准备，就没有意义了。

房玄龄、杜如晦脸色肃然，齐齐看了后面的群臣一眼，连忙示意身后两名官员站出来。

这也是朝堂默认规则。

凡有大事，先要由几个小官出来点名，说的差不多了，才轮到重臣。

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类似于李昊印象里很深的几个字，“勿谓言之不预也”。

像是得到了信号，两名官员大步出列，说道：

“陛下，臣有本奏。”

李昊早有准备，淡淡说了句“讲”。

“我大唐以文立国，文武科举不应并行，请陛下发还再议。”

“臣附议，且自古以来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从未有参加科举之先例，此事臣等请驳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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