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春·庆

　　杜三少的日子一定，请柬一发，半个法租界都知道他恒安杜三少要开茶楼了，谢钧也是着实佩服他的人际网。

　　茶楼门口一溜的花篮，左右排了两排，翟欧玲拿着个记事本在一旁记着，谢钧叮嘱她的，这既是别人给的面子，也是他要记下的人情。

　　“恒安百货，杜德元贺”这是杜三少的亲爹送的，花篮很是贵气，花材品种也是少见的稀有。说起这位百货富商，三房妻妾，正室生了位千金，紧接着两个姨太太也诞下了公子，人家府宅这妻妾一多儿女成群便是不得安宁，偏生这位杜德元杜老爷，家里上上下下和睦的很，这家里家外的着实让人羡慕。杜洪睿是他四十多才得的幼子，全家上下都独宠着这位三少爷，虽说风流了些，却也不曾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这也是谢钧能和他交朋友的重要原因，无论是性情还是品格，都算得上是好的。

　　紧跟着杜德元后面的便是杜爱大小姐杜洪珍，还有二少爷杜洪辉的花篮，杜洪辉早晨更是亲自送了过来，也是给足了这同父异母弟弟的面子。

　　谢钧不像杜洪睿爱穿西装，今日为显正式，特意穿了一件苍紫色布衣长衫，原就是身材挺拔品貌非凡，又有着一双深沉的朗目，长身玉立，站在羽春阁的门口，也是招得这霞飞路上不少投过来打量的目光。

　　杜洪睿在外面站了一个早晨招呼来客，谢钧想换他进去休息，这人刚转身要进去，就听到有人贺道：“暮云阁傅九爷贺！”

　　杜洪睿喜上眉梢，连忙转身回来招呼，前来送花篮的正是前几日在暮云阁柜上看到的那个伙计。

　　“三少爷，不，今天是应该称您杜老板，恭喜了。”

　　“这客气的，九爷他？”

　　“我们九爷今天帮中有事，不能亲自前来给杜老板恭贺，特意让我把这副字给您带过来。”

　　杜洪睿原是指着傅九爷能过来给撑个场面，人没到心里还是有点小小的不愉快，但是听到这字，立刻又眉开眼笑起来，人没到，字到了也行。

　　那伙计让左右把字展开，两幅红底碎金联上书着：

　　“芳香清意府，碧绿净心源“

　　杜洪睿连夸”好字！好字“

　　“这下午就裱起来，就挂在我这羽春阁的正堂了，列位也请进来喝杯茶？“杜洪睿看着字，一脸的喜不自胜。

　　”不了，九爷心意已到，今日里少东要盘账，我还得赶紧回柜上呢。“

　　”哦？少东？就是你们九爷的那位义子，宁少？“

　　”是了，三少爷这是见过我们家少东了？“

　　”呵，呵呵，见了见了。“杜洪睿一想到上次在玉丽皇的经历就觉得有些冒冷汗，这场面，他可不想经历第二次。

　　”那您先忙着，我们先回去了。“

　　”好好好，替我谢谢九爷，改日我请他吃茶。“杜洪睿掏出个红纸包塞到那个伙计手中，满脸的笑：“辛苦了。”

　　”应该的，您留步。“伙计也是从善如流，收了红包放进袖中，带着笑回了。

　　杜洪睿回到正堂，又把傅彦的两幅字拿出来上下看了看：“不一样就是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翟欧玲站在旁边冷冰冰的来了一句“我看着也就那样。”

　　“你个女孩子怎么懂得这书法藏蕴的深厚，这笔锋，这力道。”杜洪睿难得嫌弃的看了翟欧玲一眼。

　　“呵，你懂，论风雅哪里比得上您杜三公子啊。”翟欧玲眼中，这上海滩上的帮派中人，没有什么区别，都是黑着心一边残害自己同胞，一边还助纣为虐的。

　　“今天是开业的喜庆日子，你们俩少拌两句。”谢钧笑着接过杜洪睿手中的字“笔精墨妙，大家风范，颇有点铁画银钩的味道。“

　　”你们懂你们懂，偏生我就看不懂了。“翟欧玲撇撇嘴，转个身又准备出门，却被迎面进门的人怔住了。

　　谢钧侧头看她突然愣住了，笑着正要打趣，转过脸也看清了眼前的来人，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轻轻把翟欧玲往身后一拉，自己上前抬了个手：“向二当家，好久不见。”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赤焰盟的二当家向尧。

　　向尧心里脸上都带着冷笑，这何旗说得没错，谢钧果然回了上海，凭赤焰盟的势力想在上海滩上找一个人并不难，更何况，这谢钧还是毫不遮掩的敞开门做起了生意。

　　向尧并不理会谢钧，而是直勾勾的盯着他身后的翟欧玲，杜洪睿一脸莫名。但是向尧这个人他还是知道的，赤焰盟关澜的嫡系，虽然才三十来岁，却是关澜钦定的二把交椅，也是赤焰盟上上下下默认的关爷的接班人，这谢钧和他还关系？

　　“谢老板，今天茶楼开张，我赤焰盟过来贺一贺。”向尧身材高大，一身黑衣短衫，眼神税利如鹰，话说给谢钧听，眼睛仍是盯着翟欧玲。

　　谢钧冷冷的回道：“多谢向二当家，小本生意，座也不多，这客都满了，我也不留二当家了。“

　　抬手便是一个请回的手势。

　　”你什么意思啊，爷明明瞧见这里面还有座！你是不给我们二爷面子是吧！“向尧身后跟了七八个兄弟，一个个长得虽不说獐头鼠目，却也是凶神恶煞，杜洪睿再瞧不出是怎么一回事就是傻了，连忙赔着笑站到谢钧身边：“列位爷，真是不好意思，那座也是人家预留下了，您看，我这茶楼刚开业，您给个面子，改日我请客，请赤焰盟的老少爷们单独过来坐。”

　　“你什么人啊，怎么这么大面子啊，还请我们赤焰盟的老少爷们，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斤两。”赤焰盟虽然在法租界势力不如黑龙帮，但是在上海滩的名头也不是一般人惹得起的，更何况传言他们与日本人过从甚密，便是黑龙帮的乔世观，也要给这关澜几分面子。

　　杜洪睿被这阵势也是有点吓到，谢钧却不以为然，嘴角一挑，看着向尧：“两年前二当家说过什么可曾忘了？”

　　这句话一出口，向尧和翟欧玲俱是一愣，翟欧玲站在谢钧身后，咬着下唇，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从刚开始的惧怕，到有些恨意的瞪着向尧。

　　向尧被这么一瞪，再加下谢钧刚刚那句话，顿时有些恼了，刚要接着发作，就听到一个浑厚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这是干什么呢？”

　　杜洪睿一瞧，悬在半空的心一下子落到了原地，心里大呼：真是活救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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