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高良在看到姜醇指的人后，觉得五雷轰顶，又抱有侥幸，说不定他指的是林霖呢。

        然而那一动不动坚定的手指头很快打破了他的幻想，高良闭上眼睛，生无可恋。

        前面同学转过头八卦地问他怎么回事，他也只能有气无力地甩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不过原因不原因的根本不重要，这摆到眼前的一场修罗场大戏，不看白不看！

        同学很快丧失从高良这儿打探更多消息的兴趣。

        前排。

        姜醇彬彬有礼地询问：“不知道这位同学能不能赏脸配合我表演一下这个片段呢？我演父亲，你演儿子。”

        说到儿子时，姜醇的目光已然变得慈爱，心想，自己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好人。

        想想看，在这个老师手下能拿到满分的平时分多难啊，而他却把唯一的机会给了殷勤玉，只要他表演得好，到时候再报林霖的学号姓名，林霖不就满分了吗？

        那林霖满分了，她不得对他男朋友的崇拜爱意更上一层楼？

        那两个人感情好了，那他和殷勤玉不得冰释前嫌，他也可以不计较论坛的事，和他握手言和。

        说不定以后他们就从“情敌”变兄弟，再叫上高良，他们指不定还能来个现代版桃园三结义！

        “这位同学，你愿意吗？不愿意就让他另找人。”老师看殷勤玉久不回应，也不想多浪费时间。

        殷勤玉看着站在老师旁边满脸鼓励表情的姜醇，额角跳了跳。

        他伸手扯下林霖在桌下拽着他袖子的手，站了起来，盯着姜醇：“可以，不过我演爸爸，他演儿子。”

        “那不行，老师说了，这是对我的惩罚，爸爸的戏明显更难。你要让我演儿子，那不是对你的不公平吗？那还能叫惩罚吗？您说是吧，老师。”姜醇表情真挚。

        老师本想同意殷勤玉的提议来着，但他现在一想，还真是。

        “没事，那就让他演爸爸。这个“好运来”的，演不好就等着挂科！”

        既然老师都发话了，殷勤玉不再多言。

        老师显然对殷勤玉好感十足，撇开外貌不谈，就凭他刚才认真听课的良好表现，也让老师对他多了几分宽容。

        这个片段的场景是在夜晚回家的一条路上，父子二人找了二儿子一天也没找到，父亲焦灼担心的情绪达到顶峰，是一段冲突情绪激烈爆发的双重冲突性表演，对于一个才大二的学生来说，表演难度有点儿大。

        “准备好了吗？”老师站在讲台边问。

        “我好了，”姜醇乖巧道，“老师可以问问另一位同学准备好了吗。”

        老师看向殷勤玉。

        殷勤玉微微颔首：“好了。”

        台词也已经被老师投到屏幕上。

        第一幕是找不到二儿子的父亲陷入焦灼，冲出去找人，大儿子跟在后面追出去。

        “anctin。”老师拿起板擦在黑板拍了一下，充当临时场记。

        几乎那声轻响结束，姜醇立刻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

        他脸上是快哭出来的焦灼，来回踱步模仿在外面街道走的场景，他在走了几步之后回头，忍不住冲着身后的“大儿子”发火：“你跟着我干什么？”

        老师在第一排的空位坐着，看到姜醇的表演有些惊讶，他是真有点儿东西。

        轮到殷勤玉了，老师多少有些期待，毕竟是自己有好感的学生。

        只见殷勤玉扫了一眼屏幕，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第二句台词，他面无表情地念道：“您上哪儿去啊。”

        这念得跟小学生念课本有得一拼，别说演技，就是平常问个话都比这有感情。

        老师：“……”

        他只能安慰自己殷勤玉可能还没太准备好。

        对戏其实很多时候对搭档也是有要求的，一般来说，对戏的对手水平高，那么对戏的两人就能更加容易入戏，这也是为什么演技差的新人哪怕被压戏也想和前辈对戏——能学到东西啊。

        相反，演技差的自然也可能影响搭档很难入戏。

        而这俩人，演技不能说天差地别，那简直是新天堂和地狱的差距！

        全班这时只有一个想法，殷勤玉这不是去对戏的，是去专程整姜醇的吧。

        ……果然，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现在认为是自己造成这伪修罗场的林霖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她刚才死活拉着她哥的袖子不让去，不是怕她哥跟姜醇在课堂打起来，她是怕她哥的演技实在太辣眼睛……

        饶是姜醇也被殷勤玉毫无演技的演技惊到一瞬，他自认为见过不少毫无演技的演员了，看来以前还是见得太少。

        唉，瞧瞧，没有他，殷勤玉这期末考试怎么可能过得了么！

        短暂的呆滞过去，姜醇调整情绪，转眼又变成那个满心焦急又对大儿子藏着怨言忍不住爆发的父亲：“去哪儿？！”

        他一瞪眼：“我找人！”

        殷勤玉的台词。

        “爸，我……”

        “哎！”

        殷勤玉：“……”

        全班：“……”

        在殷勤玉冰冷的目光中，姜醇赶紧解释：“那啥，老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答应习惯了，我们重来重来。”

        “你要是再捣乱，这次表演就不用再继续了。”老师冷着脸警告。

        “好的好的。”

        姜醇也很无辜，他的人生信条一向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刚才纯属条件反射。

        而且说来也不能全赖他，谁叫殷勤玉台词说得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他完全没有这是在演戏的感觉。

        “还有你，”老师语气缓和下来，看向殷勤玉，只是语气里很无奈，“你……”他斟酌着用词，“试着用点儿感情，想象一下剧中的背景，儿子的角色很好演，演出一种愧疚感就行了。”

        “嗯好。”殷勤玉点头。

        表演继续。

        “大儿子”：“爸，我陪你去吧。”

        “父亲”头一抬，又气又难受地赌气道：“用不着，你走吧，你回你的深圳去吧！”

        “父亲”回过头想起自己丢了的小儿子，他是个傻子啊，万一回不来了，在外面会不会受欺负，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都是大儿子，不是大儿子，二儿子怎么会走丢？

        “父亲”或许也知道不能全怪大儿子，但这时的他是缺乏理智的，他需要一个情感的宣泄口。

        “你既然看不住他，你就别带他！你心里头根本没有二明啊，你回来干什么？你回来到底干什么！”

        这个时候，“父亲”眼里已经有泪光闪烁。

        “大儿子”情绪毫无波动：“我回来看您和二明。”

        姜醇看着殷勤玉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刚酝酿好的眼泪差点儿憋回去，然后当场笑出来。

        这要真是剧中的“大明”，“父亲”能当场把这个不孝子打死。

        “你是看我是不是真死了！……”

        ……

        这场戏姜醇发挥了自己这几年的专业素养，对着姜醇一张毫无表情的脸硬生生把一位焦急、担忧、迁怒、含着多年怨气等复杂情绪集一身的父亲演绎了出来。

        表演结束，两人对着下面在观看的老师同学一鞠躬，掌声响起，同学们心情复杂，不知道是该鼓得用力点儿，还是不用力得好。

        因为看这两人的表演实在太过割裂，完全一个在戏中一个在戏外，像是处在相同维度不同空间的俩人在隔空说话。

        老师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看好的学生表演得一塌糊涂，不看好的表演得惊才艳艳。

        他很想问问殷勤玉是不是故意的，但也不能否认有些学生确实没有演戏的天赋。

        老师最后没问，但他还是讲信誉的，他起身走到讲台上拿起点名册，问姜醇道：“行了，告诉我你的学号和名字，你的平时分满了。”

        “高良，30号。”

        殷勤玉看了他一眼。

        同学们发出羡慕的唏嘘声。

        高良前面的人转过头来：“你这哥们儿……牛逼！下次的话，能麻烦他说一下我的名字学号吗？”

        高良美滋滋的，闻言白了他一眼：“滚！”他得意洋洋的：“那是我哥们儿！”

        老师又用眼神询问殷勤玉。

        “不好意思，老师，我不是本班学生。”出乎意料，殷勤玉并没有说林霖的学号和名字。

        老师不免有点儿诧异：“那你……”

        “老师，他是陪女朋友来的。”姜醇在旁边笑眯眯的。

        老师：“……那他女朋友是谁？”

        “女朋友”林霖从座位慢慢地站了起来，尬笑两声：“老师。”

        他在几个学生中来回扫视了几眼，最终无奈叹息：“行吧，不过这位同学啊，陪女朋友虽然重要，但是学知识也很重要，你来这儿，确定不会影响你女朋友的学习吗？”

        殷勤玉淡淡地扫过林霖一眼：“我不来，更影响她学习。”

        林霖低头惭愧，殷勤玉倒是没说错，他要是不来，她一节课走神次数两只手都数不过来，要不是今天殷勤玉坐她旁边，她就直接溜后面坐了。

        老师闻言来了点儿兴趣：“你叫什么名字啊？还来监督女朋友学习，这家庭教育意识不错。”

        课堂响起一片哄笑。

        殷勤玉：“我叫殷勤玉。”又道：“受人之托。”

        老师听完一惊：“你就是那个从金融系考到我们学校导演系的研究生？”

        殷勤玉：“嗯。”

        “学的好好的，怎么想起来考导演了？”老师埋藏的好奇心熊熊燃烧。

        殷勤玉：“……老师，这是上课时间。”

        “噗！”

        在旁边看了半天的姜醇忍不住笑出了声，老师也有点儿尴尬，瞪了姜醇一眼，摆摆手示意他们回座位。

        在殷勤玉走回座位前，姜醇在他身后跨了一步追上去，也很好奇，压低声音，笑问：“嘿，学弟，那是为什么啊？”

        可惜殷勤玉已经到座位了，直接坐了回去，就在姜醇遗憾地准备回自己座位时，殷勤玉扣住了他的手腕。

        姜醇手腕一疼，龇牙咧嘴地低头回身看他，殷勤玉偏偏头，明明是仰视，但清冷的眸子带着一股压迫感向他铺天盖地地袭来：“姜醇。”

        姜醇还从不知道自己的名字还能被叫得这么气势恢宏的。

        “嗯？”

        “下课，别走。”

        姜醇当是什么事呢，他冲殷勤玉粲然一笑：“请我吃饭？没问题。”

        殷勤玉：“……”他把手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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