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虚荣的苏念（1）

虚荣的苏念（1）

        苏念是记属于忆力不太好的那类人，但三岁时遇见初迎的画面，她至今历历在目。

        因为，初迎那天的出现，给她年幼的心灵造成了巨大的冲击，原来真有长相如仙女一般美丽的人。

        在那之前或之后，她没再见过比初迎更美的人。

        那是一年盛夏，初迎出现在了他们父女俩的世界。

        也正是因为印象太过深刻，以至于在苏念的记忆中，所有的故事都好像发生在夏天。

        身为美术老师的父，趁着暑期办了一个美术培训班，招了十几个孩子，借用学校的教室上课，挣点外快贴补家用。

        苏念的亲生母亲生下她后不久，就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无人看管的她，早已经习惯了被父亲带着一起去学校上课。

        父亲在教室里教授画画，她就穿着有些脏兮兮的连衣裙，独自在学校院子里玩耍。一会儿拿石头画画，一会儿就摘些小草，竟觉得十分有趣。

        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是如何看到她的，又为何对她起了兴趣。

        她只记得，那个女人从阳光中走来，灿烂夺目。她蹲在地上，手里还拿着小石子儿，却一动不动地抬头望着那女人姗姗而至婀娜的身姿，她背后的阳光炙热得让人睁不开眼。

        那女人俯下身来，精致无暇的脸就这么近在咫尺，。

        她却先伸手抚摸苏念脏兮兮的小脸儿，眼里竟泛起涟漪，她轻声问：“宝贝，你怎么能一个人在这里？”

        年幼的苏念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只是呆呆地望着她绝美又忧伤的脸庞。

        那女人张开手臂，抱住了她。又从口袋里拿出白色的真丝手帕，给她擦了擦脸上的灰尘。

        那手帕柔软极了，而且芳香四溢，苏念从未闻到过如此好闻香气。

        她应该是仙女吧？苏念已经这么认定。

        “请问，你找谁？”父亲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女子这才轻轻放开苏念，直起身子，回首望他，白皙光滑的脸上双眼含笑，秋波盈盈，楚楚动人。

        父亲对初迎应该是一见钟情吧？因为，他呆立在原地了许久，才迟迟移步上前。

        初迎就是有这种魅力。

        也从此，这名叫初迎的女人，走进了他们父女的世界。

        —

        果然不久，父亲就跟初迎成婚了。

        当时住在楼上的姑姑强烈反对，她一口咬定初迎是狐狸精，看上去就不三不四的样子，不然怎么短短两个多月，自己老实巴交的弟弟就突然要娶她？！

        后来才知道，这初迎已经有身孕了。

        姑姑又开始质疑，这女人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弟弟的。

        其实苏念长大后才明白，姑姑为何强烈反对。因为在姑姑看来，这么美丽、明艳、一看就是大城市来的姑娘，怎么会看上带着一个拖油瓶的弟弟？

        弟弟之前已经被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坑了，生了孩子就跑了，如今，又来了一个更不靠谱的。

        但父亲铁了心要娶，姑姑说什么都是拦不住的。

        最开心的当然是苏念了，苏念真喜欢她呀，那么美丽的人能做自己的妈妈，别的小朋友都会羡慕她，再也不说她是没有妈妈的孩子了。

        但姑姑会吓唬她，告诉后妈都会虐待小孩儿，等弟弟出生后，可能会把她丢掉。

        年幼的苏念害怕极了，一些继母虐待孩子的故事反复在脑中上演，可现实却恰恰相反，苏念成了家里的掌上明珠，而后来出生的弟弟，却经历了炼狱般的童年。

        —

        苏念从小就知道自己的弟弟很漂亮。

        因为他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当然长得像母亲，有着同样精致的脸庞。

        但凡跟初元一起出门碰见街坊邻居，每个人几乎都是脱口而出：“这男孩子长得越来越漂亮。”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苏念就会故意撇下初元，快步离开，瘦瘦的初元着急地在后面追。

        她最受不了别人拿他们姐弟两个比较，更恨弟弟长得像母亲，比她更漂亮。

        直到母亲发现了苏念的不快，再也不让初元跟着苏念出门———甚至，没有再为初元买过新的衣服。

        虽然长大后回想起来，母亲的做法确实过分，但小时候的苏念恃宠而骄，能让初元灰头土脸真是再痛快不过了。

        为这事情，父亲跟母亲争吵过，但父亲太爱母亲，以至于把母亲的行为理解为讨好继女，是做继母的用心良苦，父亲也就不再过多干涉。

        所以初元不被母亲疼爱的状态从未改变。

        可初元才是母亲亲生的呀，苏念总免不了因为血缘的关系生闷气。

        但后来发现母亲对自己的纵容溺爱并没有丝毫改变，也就不再纠结谁是亲生谁不是亲生的事情了。

        在整个成长过程中，母亲把她捧成了小公主。

        她的裙子、鞋子是同学中最漂亮的，她梳的辫子花样数不胜数，她学习钢琴、美术、舞蹈等等多才多艺。

        她想去游乐场，就一定会去，想吃好东西，母亲一定会尽力让她吃到腻。

        她成为了同学们、朋友们最羡慕的对象。

        每个人都想有一个“苏念的妈妈”。

        苏念站在了最耀眼的光环下，骄傲、自满、虚荣。

        她甚至都懒得看一眼站在角落里默默不语的弟弟，她得意地想，那些曾经说弟弟优秀的人，现在是不是都后悔莫及了？

        但她对初元还是有一份愧疚。

        那就是曾经参加的一场绘画比赛，初元把苏念对手的画偷偷丢掉了，“帮助”她成为了第一名。

        一开始，苏念并不知道。

        后来是初元带她去垃圾桶那看，并小心翼翼地说：“是我丢掉的。”

        苏念看着初元，他脸上是想讨好她的神情，仿佛他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来帮助她获得了冠军。

        7岁的苏念慌张了，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样做是不对的。

        想到自己的冠军竟然是这样作弊得来的，她厌恶地瞪了一眼初元，丢下一句：“你真是个坏人！”然后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这件事后来谁都没提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都渐渐淡忘了，只是初元满是讨好的神情以及被她数落后，黯然神伤的落寞，还是会偶尔出现在苏念的脑海中，从那以后，她不再那么刻薄。

        但自尊心强的她也从不道歉。

        让她更郁闷的事情还有很多。

        开学后，初元转到了苏念的班里，漂亮的男孩总是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但破旧的穿着打扮以及沉闷至极的性格，又慢慢让同学们敬而远之。

        “你妈妈是不是不喜欢他？”有同学这样问苏念。

        苏念点点头：“我妈妈只喜欢我。”

        然而，初元的成绩却一直优秀，转来第一年的期中考试就拿了年级第一名。

        “是天才啊！天才！”老师们这样夸赞着。

        苏念又不高兴了，回到家后就把自己关到屋里，初迎知道原因后，把初元狠狠地训了一顿，初元只用沉默来回应，最后才说：“以后不会了。”

        从那以后，初元真的就没拿过第一名，成绩退到了年级二十左右。

        “还是年龄小，考试心态不行，发挥不稳定。”老师们这样评价。

        苏念算是松了一口气，但她的内心能感觉到，这是初元在让着她。

        这个念头刚出来，就被苏念狠狠地掐掉。

        “我不需要任何人谦让！”她信心满满地给自己洗脑，初元那小子笨的很，根本不是自己的对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了。

        苏念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初迎给她的各种特权，为她塑造的各种完美形象，她觉得幸福极了。

        一直到两人升了初中，某个深夜，苏念突然就醒了，听到卧室外有嘈杂声，像是有人在争吵。

        她摸黑迷迷糊糊地穿上拖鞋，打开了卧室的门。

        门外一片漆黑，有光从爸妈卧室的门缝里透出来。

        只听见妈妈在大声嚷：“都说了初元不是你亲生的你怎么就不信！你是不是傻子？！”

        她不太明白什么意思，以为只是大人在吵架，想走近听仔细点，却发现爸妈卧室门一旁黑影里有人一动。

        “谁？”苏念吓了一跳。

        果然是初元。

        他缩在阴影里，弱小又无助，手举起来擦了擦眼睛，应该是流泪了。

        苏念慢慢走近，初元却有些退缩，眼神中却又满怀期盼——苏念一下子就明白了，初元期盼着她没有听明白刚刚妈妈说的话。

        父母还在争论，苏念把初元拉到自己的房间里，轻轻关上门，摁开了床头的玻璃台灯。

        初元咬着嘴唇默默不语，本来就白皙的脸蛋在昏暗的灯光下愈发惨白，两只手紧紧得攥着。

        他全身防备，已经做好了被狠狠嘲讽奚落地准备。

        但鬼使神差地，苏念一下子抱住了初元，怀里的人身体瞬间变得紧绷。

        苏念轻轻地拍初元的头，安慰到：“初元，大人在吵架而已，明天就好了别害怕。”

        初元愣了一秒钟，身体竟逐渐放松下来。

        他轻轻靠在苏念的肩膀上，苏念身上好闻的香气丝丝缕缕地传来，让他安心。

        就在前一秒，母亲的话让他觉得被全世界抛弃，掉进了无边的黑暗里。

        而这一刻，在苏念偶尔施舍的善意里，他又被拯救。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母亲总是要求他对苏念好，也许只有苏念，才能温暖他的心。

        那晚过后，家里恢复风平浪静，父母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大家的日子照样过。

        苏念隐隐觉得父母有事情瞒着他们，但好像跟自己没有多大的关系，毕竟中学的生活特别的多姿多彩，青春期带来的兴奋、冲动可以冲刷掉一切心事，只会有更猛烈的情感才配让青春期记住。

        苏念渐渐发现了身体上的变化，这种变化带来的就是别人异样的眼光——特别是住在楼上的姑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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