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到了五月间，天气渐渐的热了起来，大地一片生机勃勃之色，绿衣盎然，人们换下了厚厚的冬衣穿上了轻薄的夏衫，王二妮如今真是过上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平日里逗逗宝宝，做做针线，清闲了研究下衣服款式，梳妆打扮，日子倒也过的安逸。

        唯一让她感到忧虑的事情就是宋大郎，自从吴昆鹏来过之后，整日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终于到了四月底，宋大郎宣布要去帮着吴昆鹏打理生意，起初每天只去半日，在后来渐渐的就是一天，如今不到掌灯时分是见不到人了。

        王二妮看着宋大郎渐渐有些消瘦面容，很是心疼，叫金翠花了寻个了补身菜谱，每日里换着花样做。

        “夫人，这都炖了快半个时辰了，应该是可以了吧？”金翠花在一旁帮着王二妮打着扇子，虽然才五月份，但是厨房里烧着火，这站在灶台上一烤，很是闷热。（北方天气）

        王二妮擦了擦汗珠，“不行，要炖烂了才行。”

        王二妮今天给宋大郎做的是人参鸡汤，这人参是买了百年的山参，很是昂贵。

        金翠花看了看天色，提醒的说道，“大爷也是该回来了，看到夫人亲自下厨房熬汤，肯定是要发脾气的。”

        王二妮露出温柔的笑意，“大郎哥哥也是太惯着我了，做个汤又不会累着人。”

        金翠花抿嘴一笑，“那是大爷心疼夫人，这要是换了别家的老爷，夫人下手作羹汤，只会当作美事，觉得贤良淑德，我们府里倒好……只恨不得把夫人捧在手心里，十指不沾春阳，当个菩萨一样的供着。”

        “你这丫头，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王二妮被金翠花的打趣弄红了脸，想想自己现在过的日子越发感觉自己像是被当作猪一样的养。

        金翠花刚开始和王二妮在一起还有些拘谨，后来渐渐的熟悉了，发现王二妮真是一个好脾气的夫人，为人亲和不说，做事很是为他人考虑，一点也没有因为她是丫鬟而有轻瞧的意思，她本就很感念王二妮的恩情，这下更是忠心耿耿，万事都以王二妮为主。

        有了这份心思，金翠花也就渐渐的放开性子来，她本就性格耿直，带着淳朴的憨厚和小心翼翼的聪慧，这种赤诚的性格很得王二妮的喜欢，如此一个人用心的讨好，一个人也坦然的接受，一来二去，越发的亲密，到不像是主仆，更像是一对好姐妹一般。

        “俺说的又不是假的……，夫人您就先回去吧，这里有俺看着呢，保证炖的烂烂的。”金翠花心疼王二妮在厨房汗流浃背的。

        “不用，我在等会儿。”

        “这会儿大小姐也该醒了，醒来看不到夫人又该哭了，您还是先回去吧。”

        王二妮想起女儿纯真无邪的模样，心里一阵柔软，孩子如今是五个月大了，刚开始学会爬，每日里在炕头滚来滚去，高兴了就咧开无牙的嘴笑的开怀，不高兴了就撅着嘴嚎啕大哭，也不知道随了谁，脾气大的很，“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您就快回去吧。”金翠花笑着把王二妮身上的围裙摘了下来，赶忙把人送了出去。

        王二妮又叮嘱了好一会儿，才缓步走了出去，厨房在院子的最北边，回去要路过家里的后花园，如今花园四处一片葱葱郁郁，参天的古树像是扇子一样铺开，新长出的树叶嫩绿嫩绿的，几朵不知名的花儿刚刚开始长出花骨朵，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机盎然，让人心情愉悦。

        走过游廊，就有一股浓密的花香味袭来，王二妮定睛一瞧，一旁竟然长着一颗槐树，正盛开花朵，那沁人心肺的香是这样的熟悉而亲切，不禁让她想起牛河村宋家院子里那棵老槐树。

        王二妮第一次到宋家的时候，宋家五个男人像是看着稀奇的物种一样看着她……第一次见面就那把她剥光了观赏，当时只觉得又羞又怒，现在回想起来却是觉得很好笑，与其说是色欲熏心侮辱其实应该只是对她的好奇而已。

        其实他们都是很好的人……，王二妮想起宋大郎第一次帮着她抹药时候的心疼，宋二郎无言的背着自己走了一整天的温柔体贴，夜色中宋三郎犀利而不失温和的劝慰，还有宋四郎……那个面容刚硬，充满阳刚的四郎，那一日竟然红着脸跟她解释他和刘寡妇的清白……

        宋四郎他远在异乡的日子是怎么样的呢？会不会在半夜睡不着觉而望着回家的方向，也或许是不是……已经接受了新的感情。

        ***

        月色慢慢的爬上了树梢，一辆马车停在了宋府门口。

        小厮提着瓜灯，撩开了帘子……一个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踩着马镫优雅的走了下来，一阵晚风吹来，撩起他的衣衫，本就合身的衣服，如今却显出几分的宽松来，越发的清瘦单薄。

        “大爷，小心看路。”小厮恭顺的在前面引路，宋大郎轻皱着眉头，似乎心事重重的跟随着。

        月牙形的角门前，穿着红色衣衫的金翠花看到由远至近的人，露出笑容来快步迎了上去。

        “大爷，您可回来了，夫人可是问了好几次了。”金翠花低头行礼的说道。

        宋大郎听到金翠花提起王二妮，眼中露出几分柔情的暖意来，点了点头，“夫人吃饭了吗？”

        “没有呢，一直在等着大爷。”金翠花小碎步的跟了上去。

        宋大郎刚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这么晚还没吃？明明跟她说过要是回来晚就不要等的。”说完就大步的走了进去。

        只是宋大郎走到了外间就停了下来，橘红色的朦胧灯光下，王二妮抱着孩子神情温柔的唱着歌哄孩子睡觉。

        那声音温而充满爱意，听着让心里暖暖的，似乎一切的烦恼都已经随着歌声而屏蔽在外，这一刻，这小小的空间，只剩下宋大郎和她们。

        莫名中王二妮感觉到了灼热的注视，她抬头……灯光下，一身风尘仆仆的宋大郎正带着痴痴的目光注视着自己，她心里一阵的甜蜜，娇嗔的说道，“大郎哥哥，来了也不说一声，差点吓到我了。”

        宋大郎露出宠溺的笑容，几步走了过去坐在炕沿上，那柔情的目光先是注视王二妮，随后停留在了她怀中的宝宝身上，“宝宝睡了吗？”

        “嘘……刚睡着。”王二妮爱怜的亲了亲宝宝的面颊，这才让奶娘把孩子抱了出去。

        宋大郎虽然不舍，但是也知道在这里会影响孩子睡觉，便问道，“她今天乖吗？”

        “乖的很……大郎哥哥，快洗洗吃饭吧。”王二妮让丫鬟把饭桌端了上来。

        宋大郎洗漱了下，换了身舒适的绸衣，他拿着筷子，看了眼有些太过丰盛的菜色，了然的问道，“二郎，今天又没有回来？”

        “嗯。”王二妮有些落寞的低下头，以前日子苦的时候，整日的都在一起……如今却是各有事情，宋大郎去帮着吴昆鹏，宋三郎去了井海县处理新开的绸缎庄的事情，宋二郎又多买了一百亩水田，说是想到了新的种法……，这几日更是连家都不回，直接呆在田里了，对于宋二郎来说，以前种地如果是为了维持生计，那么现在就是自己的乐趣了。

        宋大郎莫名的心疼，手臂一伸把人抱进了怀里，“一个人在家是不是很闷？”

        “没有，就是有些不习惯。”王二妮不好意思的看了眼四周，却见金翠花带着几个小丫头悄声的退了出去，屋内此时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先忍忍，等忙过这阵子俺就带你出去玩玩，说起来，这么多年还从来没带你出去过……”宋大郎抱着王二妮柔软的身躯，心里前所未有的平静起来，似乎所有的烦恼都随之远去。

        “真的？二郎哥哥和三郎哥哥也一起吗？”王二妮露出愉悦的笑容，开心的像个孩子一样，她如今做了母亲，家里的日子又不比往常，逐渐的学着端庄的样子，最近已经很少这样激动过了……宋大郎也不禁跟着笑了起来，爱怜的亲了亲她的鬓角，“自然要把他们几个都叫上，这下开心了吧？”

        “嗯，可是二郎哥哥不是说月底才能回来吗？”

        “他今天捎了信回来，说那边的事情很顺利，不日就赶回来了。”宋大郎就着王二妮筷子，吃了一口萝卜丝。

        “三郎哥哥这一去都快一个月了。”

        “可不是……”

        王二妮在一个小碟里放了很多菜，推倒了宋大郎的面前，假装严肃的说道，“不许挑食，都要吃了。”宋大郎其实在吃食上面是个很挑剔的人，以前家里日子不好，还看不出来，如今却是全部都暴露出来，太过油腻的东西不吃，尤其讨厌吃鱼……

        宋大郎好笑的点了点王二妮的额头，“真是有气势，越来越像管家婆了，嗯?俺以后是不是可以放心的把家里的事情交给媳妇？”

        王二妮听了这话却没有露出意料中的羞涩，而是有些难过的低下了头。

        “怎么了？”宋大郎诧异的问道。

        “大郎哥哥，我是不是很没用？什么都帮不上？”

        “怎么会，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了。”宋大郎看不得王二妮难过，抓过放在案桌上的柔软的小手，宠溺的说道。

        “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真没用。”

        “呵呵，媳妇可是做了很多事情。”宋大郎眉眼含笑，温柔的凝视着王二妮。

        王二妮听了眼中露出渴望神色，像是一个需要大人夸奖的孩子一样，只看的宋大郎越发觉得心里柔软。

        “嗯……让俺想想，比如媳妇很是能吃。”

        王二妮耷拉着脑袋，不高兴的撅着嘴，“大郎哥哥你跟三郎哥哥都学坏了，就会寻我开心……我可是认真的。”

        宋大郎噗哧一笑，终于还是忍不住又把人抱进了怀里，温柔的蹭着她的脸颊，爱怜的说道，“好好，不说笑了，说认真的。”顿了一顿，继续说道，“嗯，俺们媳妇又漂亮，又能干，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很可爱的姑娘，温顺善良，从来都是为别人考虑，虽然人很娇小，但却是用自己的小小的身躯包容着……”

        静静的夜里，宋大郎略带清雅的声音，因为充满了感情而带着动人的音调，像是美妙的音乐一般，徐徐的吹进王二妮的心里……

        远远望去，两个人相依相偎在一起，在橘红色的灯光下，显出几分的朦胧来。

        ***

        晴空万里，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棉花糖一样的云彩……王二妮坐在马车上，撩开帘子向外望去，路上行人匆匆，树木葱葱郁郁，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很是让然心旷神怡。

        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了王二妮的手，好笑的问道，“外面有什么好看的？还没到青岩寺呢。”

        王二妮点了点头，“好久没有出来了，透透气感觉真好……可是……”

        宋三郎也凑到了狭隘的窗口，两个人脸颊紧凑起来，看起来亲密无间，“怎么了？是不是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

        王二妮把帘子拉下来，重新坐好，有些忧心的说道，“没有，让大郎哥哥一个人在家看着宝宝好吗？”

        宋三郎听了笑的得意，那狡猾的模样像是骗到了糖块的小狐狸一样，很是可爱，“自然，谁叫大哥猜拳输了。”

        宝宝还太小不能出门，但是交给奶娘几个人又不放心，最后决定让一个人留在家里守着，宋大郎和二郎，三郎猜拳决定，没有想到输的竟然不是老实憨厚的宋二郎是而是宋大郎。

        “是大哥让着俺，俺知道。”宋二郎因为多日的奔波，在阳光下暴晒，脸上带着健康的小麦色，体格越发显的健壮粗狂，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背。

        宋三郎安慰道“也好，然大哥歇歇，这些日子太够辛苦。”

        几个人不知道远在家中的宋大郎真是一筹莫展，孩子的不满的啼哭声像是尖锐的控诉。

        “怎么又哭了？是不是饿了？”宋大郎手忙脚乱的抱着宝宝，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奶娘在一旁很是不安，“早上刚喂过……”

        宋大郎有些气急败坏，那发鬓被宝宝抓的歪斜，衣服上带着孩子的口水……哪里还有那一副沉稳清雅的模样，“那怎么又哭了，宝宝乖……不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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