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窥探（九）

成耀汉在桥头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雾眠。

        他跑回家给雾眠奶奶打电话的时候，得到的却是雾眠雾眠早就离开了的消息，那时候成耀汉就觉得十分不对了。

        他给郑巴凛打了电话说了情况，然后就跑出去沿着他们常走的路去找雾眠……最终，在桥下的水泥管道里，找到了……雾眠。

        他用力将小女孩的身体从空心的水泥管里拖了出来，两个孩子的重量差不多，他拖得格外吃力，嘴里还不停地叫着：“艺雾……艺雾……”

        可是等他把小女孩拖出来时，他却不敢碰她了。

        女孩瘦弱的身体衣不遮体，所有肉眼可见的地方满是血迹伤痕，连那张脸上都是血肉模糊，只能依稀看清面容。

        他颤抖地喊着她，一遍又一遍，想要叫醒她却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别睡……”她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尽管他已经听不到了她的呼吸和心跳，小男孩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她的身上，然后背起小女孩，跌跌撞撞地在荒地里狂奔。

        明明下午分开的时候，女孩还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牵着他的手啊……

        “别睡……”拜托，回应我好不好？

        成耀汉想着，泪水已经无法克制地遍布脸颊，小男孩的身体像是被压垮的稻草，佝偻着身躯却又强撑前进。

        黑夜慢慢降临，视线渐渐变得模糊，一块石头绊倒了他，小男孩跌跪在地上却还紧紧护着身上的小女孩，新的血腥味弥漫在荒地里，远处的城市灯光闪烁，他爬起来，歪歪扭扭地朝着有光亮、有人的地方前进……

        “她已经死了。”

        警察是这样说道的，他看着瘦弱女孩的尸体，眼中充满不忍与愤怒。

        这位有着丰富刑侦经验的警察都不忍心去看小女孩被虐待地体无完肤的身体，她那么小，甚至和他的女儿一样大……

        “不……不，没有。”成耀汉说道，他不允许警察将白布盖上，他用小手抹开黏在女孩脸上、混着污脏血迹的发，魔怔似地重复道：“没有，她没有死……您叫医生好不好？求求你了？”

        小男孩一遍遍地祈求道，他想，是不是自己来早一点、自己去接她就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为什么？为什么？

        而这时，警察局迎来了一个人。

        郑巴凛不知何时也来了，他怔怔地走到小女孩的尸体旁，一低头就对上了成耀汉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与悲怆的神情。

        他的视线挪到女孩上，他仔仔细细地看着，似乎要将她受到过所有的伤害都记在心里，他没有哭泣，却莫名有种可怕的愤怒与伤心在他的眼中燃烧。

        良久，郑巴凛问道：“是谁？”

        成耀汉紧紧握着小女孩露出的衣角：“我不知道……对不起……”小男孩如此无助，他的双腿终于支撑不住，无力地跪在了地上，他将额头抵在警局冰冷的地板上，像是在祈求上帝出现奇迹，又像是罪人在赎罪祈求原谅。

        郑巴凛看着小女孩伤痕累累的脸，一股难以言喻的心酸与疼痛涌上他的心头，像是有人用刀子在他的心脏里扭搅着，似乎要将他的心剁碎。

        这就是心疼吗？

        郑巴凛想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神情也越来越不正常，他的右手开始抓着左臂，那本以及痊愈的伤口被他用尖锐的指甲再次划破。

        他越来越焦躁，胸腔里翻涌都是杀意与恨意，他不正常的举动迎来了另一位警察的注意：

        “你们是她的朋友吗？可以联系她的家长吗？”

        他一面说着，一面让人将孩子们带出去，不允许他们再看小女孩的尸体。

        成耀汉几乎是被拖出去的，而郑巴凛一言不发，没有泪水，冷漠地像是个机器人，只是不停地抓着手臂，哪怕已经鲜血淋漓，他都没有停止。

        雾眠再睁开眼就是十年后了，她揉着昏沉的脑袋，从病床上缓缓坐起来，她的行动伴随着仪器的电线，滴滴答答的声音传来，护士和医生很快就走了进来，拿着小手电筒对她一阵检查。

        人多嘈杂，雾眠还没来得及接收信息，只能任由他们摆弄。

        直到一个中年女人略显局促地走上前，对她喊道：“小姐醒了……”目光中闪烁着关切。

        “嗯……”雾眠不记得这人是谁，只能淡淡地回了一句。

        中年女人倒也不多话，勤快地收拾着周围，一言不发。

        而雾眠也安心地躺在床上，开始接收原主的信息。

        “姓名：金眠

        年龄：17岁

        性格：坚强、勇敢

        目标人物1郑巴凛

        喜爱值（对朴艺雾）：100

        （对金眠）：0

        感化值：0

        目标人物2成耀汉

        喜爱值（对朴艺雾）：100

        （对金眠）：0”

        这次的原主同样是个孤儿，从小就受尽了欺负，十二岁的时候因为骨髓与一位富商的、生病的妻子匹配，所以被富商收养为养女，原主用骨髓救治患病的太太，而富商承诺保证原主一生的生活。

        富商的妻子得救后他们就准备移民了，本来打算带上原主，但是原主舍不得自己本来的国家也不习惯突然融入一家人的生活再来麻烦他们，就选择留了下来，而富商则找了一位保姆在国内照顾原主的起居生活。

        原主在国内生活地也很自强不息，学习成绩很优异，还特别学习了跆拳道空手道等等格斗技术防身，除了必要的生活开支她很少用那对富商养父母给她钱的，倒是养父母经常会给她买很多名贵的衣服东西作为补偿。

        一直照顾保姆就是刚刚的中年女人，叫李慧敏，为人忠厚老实，话不多。

        原主于三天前被车意外撞死，只不过奇怪的时原主在被撞车之前身体已经受了很多伤，但是都不致命，她像是逃命出来而被车撞死的。

        只不过车祸加应激反应导致原主记忆受损，不记得车祸之前的事情，而0244需要一定的时间来进行修复原主的记忆。

        “郑巴凛和成耀汉呢？”雾眠在心里问道。

        “基本上按照原轨迹在成长，两人都见证了你的死亡，姜德秀判了无期。”0244说道，“不过我不太能理解你为什么要让他们看到到你的死呢？”

        “至少，郑巴凛会开始厌恶变态吧，厌恶这些肆意伤害别人、杀人的变态啊再说了他们总要面对我死亡不是吗？这样也能更深刻些。”雾眠回答道，她希望郑巴凛能够通过自己的死来让郑巴凛明白这种变态的可怕。

        但她没有想到她死后0244便不能对世界造成影响了，它是伴随她的，所以她无法控制最先找到她的人是成耀汉，让成耀汉看到了她的死亡，这真的很残忍，但她也没有办法。

        死亡，总要面对的，而无论哪一种，成耀汉都会很伤心，与其这样还不如放手一搏。

        等到雾眠接受完所有信息后，脑袋已经疼得不行，她窝在病床上，很快又睡了过去。

        “喂喂……”

        窗边一个男孩正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头顶一缕呆毛翘起落在了课本上，手臂隐隐可以看到被压出的红色印记。

        旁边还有个瘦瘦白白，眼睛细长的男生正用力捅着他的胳膊，嘴里不停地唤着他。

        “郑巴凛！”眼睛细长，长得有些像只小老鼠的男生叫具东九，他的力气一不小心过大，直接将郑巴凛枕在头下的胳膊被推出了桌面。

        郑半梦半醒的郑巴凛突然失去支撑，差点没倒在地上。

        这一系列的响动，自然打断了台上的老师和正在自我介绍的女孩。

        “郑巴凛！具东九！”老师皱眉将书重重地拍在桌子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新同学自我介绍的时候你们能不能礼貌一点？绅士一点？我平时是怎么教你们的？”

        被点名的两个男生立马乖乖地站了起来，具东九低眉垂眼，既不敢看郑巴凛也不敢看老师。

        郑巴凛则一脸无辜，左手抚摸着右臂上因睡觉被压出的印记。

        他用余光扫过一旁低头看桌面的具东九，眼底闪过一丝阴鸷，但是面上一副委屈的样子。

        只不过等他看到老师旁站着的女孩时，他有些愣住了。

        女孩的长相带着几分英气，眉骨突出鼻梁高挺，面型却是鹅蛋脸，带着一种圆润而亲切的轮廓感，直白来说——就是好看，明晃晃的、干净的好看。

        她的额头上还包裹着一圈纱布，脸色几乎没有什么血色，但她的唇色却是鲜活而好看的粉红色，这让她看上去坚强而充满活力，宛如一支悬崖上的野花，娇美而明艳，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双眼睛，让他一瞬间想到了朴艺雾。

        那双漂亮的、明亮的，看向他充满笑意与温暖的眼睛，一模一样……那样高的相似度似乎激发了郑巴凛什么不好的记忆，他那种无辜委屈的表情渐渐僵硬，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可怕的阴沉与探究。

        “嘿！郑巴凛？”幸好有老师的声音唤回了他。

        郑巴凛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控，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猩红，说道：“老师，打断新同学自我介绍是不是也不太绅士？”

        老师听了这话，捡起一根粉笔就朝着郑巴凛砸去，男孩灵巧地避开，熟练地让人心疼，教室里同学们看着这一幕也哄堂大笑。

        教室里的气氛很好，温暖的阳光、肆意调皮的少年、故作严厉的老师，雾眠的目光越过所有同学们，最后还是落到了郑巴凛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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