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晨阳》张九（一）

结束了，漫长的一生终止在了医院的病榻上，鬼王，也就是刘镇宇，死在了她之前，她随后也选择了结束了这个世界的自己。

        这个世界里，姜枫就是疯鬼的第十生，他极致隐忍，才没把小洪吓跑。

        小洪的记忆清空的干干净净，而姜枫记得他们之间所有的折磨与伤害，也记得黑暗里那唯一的温暖。

        他们经历了很多事情才在一起，争吵，吃醋，父母不接受，分手，复合，迁就……所有平常的事他们都经历的。

        结婚的那一天，姜枫再也看不到未来了。

        可是他牵着那个女孩的手，说他们的未来一定美好而漂亮。

        姜枫是意外闯入的bug，而鬼王，是雾眠邀请来的修复者。

        大婚前，她接受到了新的任务——修复另一个世界的bug，而这个世界的bug，恰好与鬼王一模一样。

        她用自己的死去赌，赌鬼王放不下她，赌他的执念，能够跨过千年的黑暗孤寂与她再相遇。

        他们的故事，起初是她在努力，朝着他靠近，诱惑他坚如磐石的心。

        可是最后，却是他的偏执，让他们能有机会真正在一起。

        雾眠想起一切后，愧疚了很久。

        上千年的时间，于她只是睁眼闭眼的一瞬间，可是于他，却是一步一步挨过的痛苦与忍耐。

        死前他说，千年太长了，一辈子刚刚好好，能够看到你变老。

        那一刻，鬼王的感化值达到了100，她的任务，刚好完成。

        她满布皱纹的脸贴在他干枯的掌心，感受着残留的温暖，这爱，是独一无二，绝不放手。

        回到电影院，无脸男再次出现了。

        这次他换下了衬衫，穿上了黑色的长袍，整个人虚飘在半空中，坐在了她的旁边。

        同样，一个银色的脚链带着雾眠的回忆与情感慢慢镶嵌进了墙里，那炙热而灼心的爱也随之慢慢淡去。

        只留下了淡淡的温暖，让雾眠有勇气继续前进。

        “你开始享受了。”无脸男突然说道，他递上了爆米花和可乐，十分贴心。

        雾眠笑了笑：“反派们很可爱……”

        她也发现了，这个系统很适合她。

        她一直都很缺爱，而又是个占有欲强烈到无法控制的人，她不能容忍背叛、欺骗、错爱……她本该真的是个疯子，变态地控制着一切。

        可是她压抑了，压抑自己不去碰那些美好的东西，因为在她的手上，最后的结局只有毁灭。

        她残余的善良——她甚至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让她与自己的信念背道而驰。

        她从没接受过这样完整而疯狂的爱——来自这些可怕的反派，像是野兽把你吞噬掉，吞进温暖的胃里，把你一点点消化掉，成为他们身体里的一部分。

        然后野兽对你说，你来掌控我。

        她好开心，就像喜欢把自己关在狭小的地方，给足了她安全感，让她心甘情愿地献出自己。

        而这些爱，是反派给她的。

        有时候想想，她和反派都挺可悲的，一点点爱，让他们疯癫偏执。

        可是又觉得，这是恩赐，旁人得不到的完美，只存在疯子的世界里。

        “你也很可爱。”无脸男突然接到，引得雾眠诧异侧目。

        两人再也没有说话，电影屏幕滚动，新的故事开始。

        男孩穿着白色的衬衫，微微侧身，185的身形高大清瘦，右手握着枪，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微微一笑，眉清目秀，清隽矜贵，却又透着少年的朝气与慵懒帅气。

        如果忽略掉他手里的枪，他应该是篮球场上的学弟，主席团上发言的优秀学生，背着双肩包玩滑板的大哥哥，或者……家境优渥优雅绅士刚刚步入社会的小公子哥儿。

        可是偏偏，男孩举起了手机枪，笑容干净而灿烂，目光坚定而勇敢，开枪杀死了无辜的人。

        血色烂漫地仿佛暗夜里烟花，灼烧了男孩干净的衬衫。

        枪扣挂在了食指上，他举起手，洁白的牙齿整齐如贝壳，此刻，他是褪下羊皮的豺狼虎豹，挂着最奶的笑，玩着最狠的枪，疯狂而优雅。

        他是小疯子，从毒潭里爬起，憎恨背叛与逃离，血腥暴力地染红自己。

        他叫张九，是老毒王的儿子，是后来的新毒王，阴狠霸道，冷血无情。

        他也叫关泽，是温柔无害的学生，割裂自己，伪善而快乐地面对白日。

        雾眠对张九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男孩的目光，好狠。

        仿佛一把锋利的刀子，所指之处，带着不符年龄的成熟与老辣，残忍地拨开一切，干净地处理掉所有阻碍。

        这种矛盾的冲击感，让他极富美丽。

        就像一朵漂亮的食人花，稚嫩地散发着芬芳与玉露，在美丽的丛林里生长，可是当花瓣绽放，内里是一层层的锯齿，把人嚼得血肉模糊，尖叫淋漓。

        雾眠有了一丝战栗，他与之前的反派都不同。

        黑色衬衫的张九，白色衬衫的关泽，分裂自己，黑夜行凶，白日隐藏。

        致命一击，年轻的他都杀的你片甲不留。

        他的故事，开始在17岁。

        17岁之前，他是乖巧单纯的少年，带着好奇踏足父亲的领域。

        17岁那年，他最信任的“哥哥”、卧底郭阳，让他的父亲死在了他的枪下。

        而他，带着笑容，杀死了“哥哥”最敬爱的缉毒队队长——用的枪，是“哥哥”亲手给的，杀死队长的子弹，也是“哥哥”亲手装上的。

        按照t国法律，他被判定精神失常，无罪释放。

        19岁的他，食人花进化出尖牙利齿，复仇的理想刻在了他的骨子里，dupin与枪，成为他的保护壳。

        他精心谋划，借助父亲残余的势力，建立了ft组织，短短几年，成为了令人害怕的新生力量。

        随后，他回国开始复仇计划，折磨郭阳，成为新毒王。

        一切都很顺利，他是天生的王者，冷血骄傲，狠毒无情。

        可是最后，却也栽在了一个女人手上。

        她叫关洁的时候，他叫她“姐姐”，他的所有思念与眷恋都给了她，而那时，他叫关泽。

        她叫萨维卡的时候，她叫他“九哥”，她是他的属下与助手，而那时，他叫张九。

        她忠心耿耿地支持着这个男孩，为他铺路搭桥，无怨无悔。

        可是当萨维卡发现张九的疯狂与残忍，知道了自己的妹妹是被张九杀害时，她良心发现，选择了背叛，出卖了张九，让他一切都毁灭了。

        萨维卡不爱张九，她只是把他当弟弟看，她最后爱上了另一个卧底——他叫张晨。

        反派的结局就是这样，总叛亲离，衬托正义。

        张九的笑，拥抱，牵手，“我想你了”，甚至是命，都给了萨维卡，他曾经说“我只有你，你也只有我”。

        可是萨维卡不是，她清醒而残有良知，因为对张晨的爱，而选择了背叛与重生，留他一个人，死在了毒潭里。

        没人能怪萨维卡，张九杀死了她最后的亲人，她也为他付出了太多，只是的结局，太过悲哀。

        所有的反派，都会死于爱，死于一个女人。

        真浪漫，又真悲哀。

        其实雾眠不觉得张九对萨维卡的爱是爱情，她更认为是亲情。

        他叫她姐姐，这个时候是依赖她的弟弟；他牵起她的手，说去给爷爷买饭吧，这个时候他们像两个孩子一样，毫无猜忌；他给她枪的时候，枪口对准了自己，他曾经很多次，把命都给了萨维卡，这个时候他唯一的善意与信任都只属于她。

        为什么说不是爱情呢？

        他对她没有情欲，他永远是带着眷恋的看着她，像是幼兽不愿意离开自己初生的地方，温柔而乖顺。

        最后的最后，萨维卡朝他开枪了，却避开了重要部位，张九意识到，她在乎他，可是这种在乎，不再是非他不可，独一无二——那是施舍与同情。

        他把枪口指着自己的头，疯狂而绝望地喊道：“你杀了我啊！”

        他哭了，姐姐不要他了。

        他唯一的爱，那一点点的爱，没有了。

        看完后，雾眠眼眶红红的，她突然很想抽根烟，然后骂一句“草他么的”。

        怎么一个个都让她讨厌不起来。

        “请问宿主接受任务吗？”

        “嗯。”雾眠点头。

        画面中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衬衫，他们叫他九哥，恭敬而畏惧，而他的目光是如此狠毒而薄凉，柔软的花瓣下包裹着血腥的尖牙，叫嚣着毁灭一切。

        其实雾眠……很喜欢黑衬衫……

        光影一点点笼罩雾眠，她缓缓消失在了原地。

        屏幕上的光影也在转动，画面转移到了雾眠附身原主的场景上。

        他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雾眠的场景，女孩小小的，抱着布偶娃娃，微笑着说道：“叔叔你好。”

        他们无数次相遇，每次见面，她都会礼貌地说：“你好。”

        目光平和而淡然，仿佛一片清澈的大海，强悍能够包容一切。

        她是他任务失败的罪魁祸首，摧毁了他的信仰与新生，让他马上重获光明的时候，被重新打入无底的黑暗中，修复着一个个漏洞。

        可是某一刻，他有了一股冲动，让她认识真正的自己。

        不是邻居家的大叔，不是学校的老师，不是船上带走她的陌生人，不是放飞红色气球的小丑，不是杀死她的猫的流浪汉，不是那与她擦肩而过却时刻监视她的路人甲……

        那无数个他，却没有一个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

        但他还是最独特的吧，毕竟是他将她变成荒芜惨败的样子，又是他，将她一点点修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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