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坏家伙们（十二）

深夜，郊区一栋未竣工的大楼，直直矗立。

        它坚硬灰色的楼梯与黯淡的天空撞着头，突兀又狰狞。

        顶楼天台，灯光亮着，黑豹看着远处缓缓驶来的车，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他的身后，是几十个同样面色不善，穿着黑色衣服的人。

        车停到了大楼下，吴九卓给看着车上的三人问道：“怕死吗？”

        “这句话你应该问他们。”郑太寿摸了摸腰间的刀，面容冷清而淡然。

        李正文打开车门，率先下了车，他今天似乎很奇怪，嘴角的笑容没有消失过，仿佛在等待什么急不可耐的事情。

        朴雄哲戴上护腕与手套，站到了李正文的旁边：“嘿，变态，你今天很奇怪。一会儿不要被砍死了……”

        李正文轻笑一声，没有做出回应。

        他抬头看向顶楼，那灯火阑珊的地方，仿佛藏着魔力。

        楼内走出几个人，为首的拦在了他们的面前，说道：“先把东西交出来，我们就放你上去。”

        朴雄哲扭了扭脖子，直接一巴掌扇在了那男人的脸上，然后揪着他的头发说道：“顺序应该是我们先上去，再考虑怎么给出东西……真是没有礼貌啊……”

        几拳下去，那男人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了。

        剩下的几人见势不妙，也直接拿着武器冲了出来。

        朴雄哲属于蛮干型，熊一样的体型与力量能够活活拧断人的胳膊脖子，他几乎是一拳一巴掌打一个，扇的人头昏脑涨，几分钟缓不过来神。

        他嘴里骂骂咧咧地，顺便还朝着一个黄毛吐了一口水，流氓匪徒般。

        眼前几个人才收拾完，楼里涌现出了更多人。

        郑太寿也下了车，他穿着灰色的西装，皮鞋擦得锃亮，不苟言笑的气质冷清中又带着一丝优雅，板寸发型干净利落，如同他杀人的手法，不管是爆头还是割喉，玩转地好似艺术品，从心所欲，干干净净。

        他随手斩刺一个混混的后颈后，看着白色衬衫上沾染的血微微有些不满。

        吴九卓发动汽车，直接撞开门口碍事的家伙，嚣张狠毒。

        所有人中，只有李正文站在了原地。

        他戴上帽子，深色的老旧的外套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一条破旧的牛仔裤，一双白色的帆布鞋，嘴角那一抹笑容渗人而诡异。

        他随手捡起一个路边的钢管，把它从中间折断，尖锐的一头明明晃晃地对着那些混混们。

        有几个看到了呆在原地的李正文，便朝着他攻击。

        李正文几乎没有犹豫，尖锐的钢管朝着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刺去，腹部，大腿，脖颈，尖锐的钢制利口深深刺破皮肉，他再用力拔出，碎裂的钢管口上已经染满了人肉与鲜血。

        这是一个他们从没见过的李正文，戾气浓重，攻击性极强。

        他直接而粗暴地惩罚着这些人，鲜血淋漓，眼中闪烁的只有兴奋与快乐，可同时，他又仿佛拥有了郑太寿这种顶尖职业杀手的干净利落，闪躲出手收割，没有半点犹豫，仿佛早已看透了对手的每一个步骤，让他们伤不到他半分。

        吴九卓用车门夹爆了一个混混的脑袋后，看着李正文的样子微微一愣，随后笑道：“这才是疯子啊……想吃肉的疯狗，把他们都撕得粉碎吧……”

        四个男人，宛如地狱的死神，以自己的方式收割着罪人。

        暴力而美丽，血腥而畅快。

        雾眠觉得自己要挂了，但是好像还差那么一点点。

        她已经感觉不到手的存在了，黑豹把她的手废掉了，断裂的指头哪怕能够恢复也不可能再允许她偷东西。

        雾眠的职业生涯可能真的要结束了。

        她的耳边隆隆作响，不得安宁。

        勉强睁开双眼，却仍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布，迷迷茫茫中看不真切。

        主人，李正文马上到达楼上……虚弱状态中，0244的声音都跟电音一样。

        雾眠连在心里都懒得说话了，她努力吧，看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突然，雾眠感觉脸上被泼了一盆冷水，冰冷得刺骨，她瞬间就清醒了，冷水混着盐水，刺激着她的伤口，让她觉得浑身都疼。

        “阿西吧……”雾眠最后的力气都用来骂人了。

        黑豹擒住她的脸颊，缓缓说道：“你的小情人马上就要来了……你可不能死……”

        话音刚落，楼顶的铁门被人撞开，浑身是血的三个男人达到了楼上。

        黑豹微笑着拿起枪指着雾眠的太阳穴，说道：“谢谢你们帮我处理了楼下吴在原的家伙们……我要的东西呢？”

        吴九卓举起一个红色u盘，在黑豹的面前晃了晃，指了指雾眠说道：“把人放了……”

        雾眠艰难地扫视着眼前的人，迷迷糊糊中却没有看到李正文。

        黑豹耸了耸肩，慢慢解开了雾眠身上的绳子，揪着她的头发逼迫着雾眠站了起来，他从背后用枪指着雾眠，让她一步一步朝着吴九卓等人走过去。

        雾眠觉得五脏六腑都是痛的，她调整着呼吸，让0244给她恢复一些能力。

        她的眼前是一片猩红，只能朦朦胧胧地朝着他们看去。

        黑豹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到了吴九卓手中的u盘上，他说道：“把东西扔过来……”

        只是话音未落，眼前的女孩却突然转身冲向了他，他下意识按下扳机但是并没有打中雾眠。

        也就在那一刻，吴九卓将手中的u盘砸向了黑豹，黑豹想要接住u盘，却被人狠狠撞倒，有什么东西一口咬到了他握着枪的手上，他吃痛，扔下了枪。

        吴九卓等人也立马与天台上的展开了一场混战。

        雾眠用手肘狠狠砸着黑豹的脸，嘴里骂骂咧咧：“你……你……揪老子……头发……”

        她显然是很累了，气喘吁吁，攻击黑豹的手肘都已经麻木了，她全凭着最后的爆发力，就像是临死前的回光返照。

        黑豹一脚踹开雾眠，倒在地上的雾眠不忘去抢走枪。

        可是她的手指尽数断裂，根本没有办法去稳稳地握住枪支。

        几番抢夺，雾眠还是没能夺走手枪，她踉跄地站了起来，看着直指额头的黑漆枪口，心里默念着：阿门，如果她还能投胎，她下辈子尽量做个好人……

        嘭。

        第一声枪声响起，雾眠闭上眼睛来迎接死亡，可是她却突然被一股大力拉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嘭。

        第二声枪响，雾眠睁开眼睛，看到了黑豹保持着握枪的姿态慢慢倒下，死不瞑目。

        呼……

        她能够听到男人的呼吸声，有一点紧张，更多却像是兴奋。

        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没有握枪的手臂横亘在她的肩前，有些蛮狠强势，把她整个人揽在了自己的怀中，圈进了自己的领地。

        “不乖的孩子，你永远学不会照着计划来……”男人的声音响在耳畔，沙哑而低沉，尾音还难得带上了一丝后怕与怒意。

        雾眠像是突然放松了下来，她依靠着他的胸膛，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她侧头看向他，男人面色阴狠疯狂，嘴角的笑容带给人彻骨的寒意与邪气，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有一条长长的口子，新鲜的鲜血慢慢渗出，宛如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不……

        这哪里是恶鬼……

        这是她的救命小天使……

        “疼……”雾眠轻声哼哼道，声音里的疲惫听着让人心疼。

        现在有人护着了，雾眠总会不自觉软弱一点。

        李正文舔了舔嘴角的鲜血，大手挪到了她的腰肢上，把人狠狠摁在了怀里。

        “不疼，他们会更疼的……”

        精神病院的走廊里，几个男人靠着墙抽着烟聊着天。

        “所以你们他妈在公费谈恋爱？”朴雄哲狠狠抽了一口烟，肉肉纵横的脸上多了几条未痊愈的伤痕，他看上去心情不坏，只是有点惊讶。

        李斗光脱离了生命危险，出庭指认了吴在原等人，虽然大哥可能也要面对牢狱之灾，但是朴雄哲还是很高兴的，毕竟人活着就好。

        而在那天救雾眠的时候，李正文护崽子的模样让所有人都感到吃惊与害怕，他下手凶狠的好像要把所有人弄死。

        雾眠昏迷后他抱着雾眠，直到医生来了都不愿意撒手，整个人跟魔怔了一样，猩红的眸子谁对上谁都感觉自己要被拨皮抽骨了。

        嘴里还直念叨着“她是我的”四个字。

        李正文听到公费恋爱四个字，耳根突然微微一红：“我喜欢她，她会答应我的。”雾眠还在医院里，他还没能来得及说这件事情……不过，不管怎么样，他都赢了。

        朴雄哲咂舌，他们忙着抓罪犯忙着打架杀人，这俩还偷偷搞起了对象，真是不公平。

        郑太寿深沉地拍了拍李正文的肩膀，说道：“珍惜当下……”然后狠狠抽了一口烟，好像想起来了什么陈年旧事。

        李正文陡然笑了笑，温柔至极，只是那笑容转瞬即逝。

        “对了，那天你打架的时候，简直跟变了一个人一样……现在也看上去有点怪怪的……”朴雄哲突然想到李正文那天救雾眠的样子，跟个恶鬼附身一样，充满阴气邪气，但是此时看他怎么还觉得有些阳光帅气，真是见鬼了……

        总之，他觉得李正文有些不太一样了。

        沉默内敛，死气沉沉的是打架前的他；阴狠邪气，残忍冷漠是打架时的他；而现在，他则是更像个正常人了，和善寡言，偶尔微笑宛如冰山融化，温暖而斯文。

        怎么的，这小变态还有三幅面孔？

        朴雄哲左右打量着李正文，好像要把他看透一样。

        “那你觉得哪个我不错？”李正文突然问道，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向朴雄哲，不似往日的无神冷漠，而是带着点点光彩。

        朴雄哲挠了挠头，说道：“其实都挺好的……”

        李正文听到这样的回答一愣，嘴角莫名地再次上扬，他也觉得都很好，那些忘掉的记忆都一点点回来了呢……

        这时，走廊的尽头出现了一个身影，阴影里的吴九卓同样抽着烟，看向另一头的三个男人们，笑了笑。

        他说道：“疯子们，开饭了。”

        眼里的戾气不减半分。

        郑太寿掐灭烟头，整理整理了自己的西装外套，双手插在西装裤兜了缓缓走去，动作绅士而优雅。

        朴雄哲显然没有什么公德心，他把烟头扔到了地上用脚踩灭，朝着垃圾桶吐了一口口水然后晃悠着那熊一般的身材咚咚走去。

        李正文摸了摸脸上那一条长长的，已经结痂的伤疤，慢慢裂开了嘴，温和的男人仿佛再次被恶鬼附身，微微上扬的眼角阴狠邪气，嘴边的笑容诡异渗人。

        吴九卓看着向他走来的三个怪物，心中却陡然涌起一股释怀与满足，他打开了病房的门，缩在角落的吴在原尖叫起来。

        李正文是最后一个进入房间的人，在进门前他轻声念叨着：“为什么要选择我呢……为什么呢？”

        他无声地笑着，笑容越咧越大。

        他走进房间，慢慢反锁上门。

        房间内的惨叫与哀嚎，直到太阳落山也没有停止。

        医院病房内，雾眠看着被纱布包成馒头的双手，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李正文提着保温盒，将午饭一样地摆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雾眠的面前，然后拿出筷子勺子来喂她吃饭。

        雾眠举着爪子，心情有一些忧郁，吃下一口送到嘴边的米饭，她忍不住看着自己的手委屈地说道：“全世界没有了……”

        医生说了，她的手伤到了神经，就算是恢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偷东西了，就连能不能握稳东西都是另一回事。

        李正文看着她那苦兮兮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他夹起一筷子土豆丝送到她的嘴里，看着女孩瘦弱的腮帮子吃的鼓鼓的，猛然感到一丝满足。

        “赌约你输了。”李正文话锋突转，提到了之前的赌约。

        雾眠一愣，她跪坐在病床上，小脸慢慢凑近李正文，双眼蒙上了一层雾气。

        女孩的声音轻轻的，她缓缓说道：“虽然吧……我觉得这个东西很老套，但是我偷到了你的心……你喜欢我哦……”

        摇头晃脑狐狸般的女孩有些嘚瑟兮兮的，亮晶晶的眸子直戳戳地看向李正文，那些光彩仿佛能够把他漆黑的世界擦得锃亮。

        “那你想让我做什么？”李正文没有反驳她，他的目光不自觉地挪到了女孩的唇上，上面还粘着米饭粒，他想到了两次的吻。

        女孩没有注意到男人的目光逐渐深沉而压抑，她喜滋滋地挪回了脑袋，看着她包裹严实的双手，缓缓说道：“小伙子，我看你骨骼惊奇，不如你帮我偷东西吧……我把我毕生所学传授给你……”

        她觉得发展一个智商168的徒弟不错。

        正在雾眠畅想未来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

        一个高大的身影匍匐了下来，雾眠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堵住了唇。

        男人的舌滑腻而灵活，停留在她的唇畔细细嘶摩，好像在品尝什么美味。

        雾眠愣住了，下意识想要躲开，两人的唇微微分离，男人的大手却又扣住了女孩的后脑勺，狠狠压了下去。

        女孩不愿意放弃防守，李正文目色一沉，另一手轻轻碰了碰雾眠腿上的伤口，雾眠要喊疼，就松懈了防备，男人乘虚而入，攻略城池，让她招架不住。

        不久，男人缓缓停止了攻略，分开了半寸的距离，他摸着女孩柔软的头发问道：“好孩子，偷东西是不对的……要被抓起来的……”

        这样的语气让雾眠倍感熟悉，她结结巴巴地说道：“你到底是……”

        男人的食指放在了她的张开的唇上，然后放下再次狠狠吻了上去，动作有些粗鲁蛮狠，雾眠被逼的节节后退，差点掉下病床，却又被男人的大手揽住腰，抱起来坐在了他的大腿上。

        两人再次分开，雾眠的双眼浮上一层水纹，小脸红透，气喘吁吁。

        “我都想起来了。”李正文怜惜地摸着她的发尾，轻声问道：“还想偷东西吗？我听说人的各种癖好欲望是能和别的东西相通的……”

        “什么？”雾眠疑惑，眨巴眨巴眼睛却显然不晓得答案是什么。

        “我会让你知道的。”

        李正文轻笑出声，再次吻了上去。

        病房门口的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面面相觑。

        “现在的年轻人啊……”朴雄哲突然感慨，摸了摸自己的唇，突然有一丝羡慕……

        郑太寿翻着白眼侧过头去，耳根却也陡然一红，想到了自己的女神——但是很快他又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太肮脏了。

        吴九卓放在病房门把的手微微停滞，靠在他身边的刘美英尴尬的轻咳了两声，却丝毫没有惊动到里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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