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人即地狱（七）

年轻一点的声音随着脚步声渐渐远去，吱呀，门被打开，砰，门被轻轻关上。

        雾眠侧过身体，那个拥有年长一点声音的身影缓缓靠近，站到了她的病床边。雾眠废了不欠力气，才看清楚了这个男人。

        男人身形高大，长脸，下垂眼，两条深深的法令纹挂在嘴边，给人一种丧丧的不苟言笑的感觉，嘴的上方蓄着一圈毛绒绒的胡子，嘴角向下，看上去十分严肃。他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一双眼睛不大却炯炯有神。

        “你还好吗？”男人尽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一些。

        在雾眠看清楚了这个男人的脸后，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了“车成烈”三个字。

        车成烈，推动剧情的重要人物啊。

        在考试院里，有一位戴着金项链的黑社会大叔正是这位车成烈所负责追查的犯人，就在伊甸考试院恶人帮盯上这个黑社会大叔的时候，大叔向车警官发去了求救信息，车警官前来调查却在车上被302的住户刘基赫所杀害，徐文祖因为讨厌刘基赫的擅自做主，所以也在车上顺手杀死了刘基赫，并吩咐另外三人把他们埋在了山上。也正是从这里开始，徐文祖开始偷窥尹宗佑，并且想办法同化他。

        世界真是小啊，雾眠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只是，这个救命稻草怎么看起来，长得跟他快死的时候样子一样呢？

        按照剧情，那个时候徐文祖应该都三十多岁了啊，难道……

        一丝不详的预感拢上心头，雾眠没有问答他的问题，而且张口问了他另外两个问题:“这是哪里？今年是哪一年？”小女孩的声音稚气未褪，却有些沙哑。

        车成烈一愣，他刚刚还担心这个混血小朋友张口就是一串外语，那他可没办法交谈了，不过小女孩一开口流利的国语让他放心不少。

        雾眠此时内心充满了忐忑了，嘴中不停地默念着阿弥陀佛。

        车成烈虽然疑惑小女孩这样问他，可是还是照实回答了:“xx年，这里是”男人的话像是一个又一个雷子炸在了雾眠心上。

        得，直接给她整到二十五年后了。

        “震惊！十岁少女神秘穿越二十五年？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雾眠扭动着身体，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小小的手掌洁白如玉，指如葱削，只不过这个“葱”好像短了一点？！

        雾眠又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脑袋，问道:“有镜子吗？”小女孩的目光里充满了急切与担忧。

        车成烈虽然不明白小女孩的原因，但是为了照顾她的情绪，还是给她找了一面小镜子。雾眠颤抖着双手把镜子捧到了自己的面前，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

        碧绿色的眼睛如猫眼般漂亮灵动，小巧的鼻头，点点分散的小雀斑，脸颊两侧极具手感的婴儿肥。

        这分明就是十岁的自己啊！

        “震惊！三十五岁天山老妖竟然拥有十岁容颜？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雾眠缓缓把镜子扣了下来，再次陷入了沉思。

        我是谁？

        我来自哪里？

        我要到哪里去？

        我的小可爱徐文祖是不是已经成了举铁大汉变态牙医了？

        车成烈看着沉默的小女孩，迷茫地抓了抓脑袋，接着抽出了一个凳子坐到了她的面前。

        “咳，我现在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车成烈开口道。

        雾眠已经死机的脑袋难以运转，她呆滞地点了点头，回答道：“嗯……”

        车成烈继续问道：“小朋友你还记得你的名字吗？”

        “毛雾眠……”雾眠呆滞地回答道。

        “你还记得你家在哪里吗？父母呢？你为什么会在车站呢……”车成烈没有跟小朋友打交道的经验，像是机关枪一样问出来一大堆问题。

        雾眠：“额……”

        随即，雾眠像是想到了什么，呆滞的目光中乍现一丝精光，车成烈正盘算着一会儿下班去吃什么，却看到对面小朋友的正恶狠狠地盯着他，让他陡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我……可能失忆了……我只记得自己的名字，好像……”小女孩扬起一个可怜讨好的笑容，小手搅着单薄的被子。切切诺诺，全然不像刚刚那副看到他就像狼看到了肉的样子。

        车成烈握着笔的手一顿，小女孩生的十分好看可爱，一双碧绿的眼眸像是会说话似的，清澈透亮，瞳孔里闪烁的光芒让人难以招架。

        “额……”车成烈一愣，“嗯……医生？”

        雾眠可怜巴巴地把自己蜷缩成了一个团子，努力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我失忆了……我失忆了……我只记得名字……死也要赖在车成烈身上……0244你快回来！人生太难了！

        警察署内，车成烈再次迎来自己人生中的暗黑时刻。

        福利院的阿姨无奈地牵着一个漂亮混血小女孩的手，小女孩穿着粉色的碎花裙，一头金黄色的卷发柔软可爱，虽然是混血，小女孩整体的五官还是偏东风的小巧柔和，皮肤白皙，淡色的雀斑分布在眼眶之下，像是一个芭比娃娃一般精致好看，一双如猫眼一般的碧绿色眼瞳纯净梦幻，宛如星辰，衬得女孩多了一丝神秘。

        只是此时小女孩漂亮的碧绿眼眸蓄满了泪水，一张小脸皱在了一起，正哇哇哭着，豆大的泪珠划过她肉肉的脸颊，砸落在衣裙上，引得警察署不少女警察的心疼。

        牵着小女孩的阿姨无奈地喊着车成烈的名字，这样的场景也不是第一次上演了。

        “车警官，这孩子我们真的没有办法……”阿姨的语气无奈又无助。

        由于雾眠的“失忆”，以及认领信息一直无人确定，雾眠便被划分到了之前的一个跨国儿童诱拐案中。从医院康复后，雾眠便被送去了福利院，由于雾眠生的漂亮，不少优越的家庭想要领养她，其中更是不乏外国夫妻。而雾眠，则认死了车成烈，谁也不愿意跟着走，轻则哭闹，重则上吊，哦，不，逃跑——具体也就是跑到警察署找车成烈，说是车警官是她见到第一个人，她只愿意相信他。

        医院的鉴定医生更是神助攻，说她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症，需要可靠的信任的人来帮助她。

        一来二去，雾眠也就死磕上了车成烈。只要跟着车成烈，雾眠就能找到徐文祖，怎么看都是一个不错的决定。

        雾眠吸了吸鼻子，走上前把拉着车成烈的衣角，怎么看怎么可怜。

        车成烈看着面前“碰瓷”的小女孩，感觉脑子中有一群轰炸机在连环作孽，炸的他面目全非。

        自己怎么常规询问，还摊上了一个孩子呢？

        自己可是也算个半大小伙子还没个老婆呢，怎么就被个孩子缠上了？

        车成烈看着小小的雾眠，这孩子是真的长得好看，一双碧绿的眼睛格外的出众，深深的眼窝，长长的睫毛，金黄色的头发柔软纤细，白净漂亮。可是……怎么就摊上他这个一穷二白的警察了呢？

        此时，雾眠哭得只感觉自己眼睛都要干了，她看着踌躇不定，尴尬迷茫的车成烈狠狠咬了咬牙，自己这是帮他避灾呢，还这么不愿意带着她。

        接着，雾眠一声大喊：“爸爸！”震得整个警察署抖了三抖，张目结舌。

        这一声“爸爸”，吓得车成烈这个身经百战的老牌警察退后三步，看着眼前的小女孩像是在看什么怪物。

        “额……雾眠，这个事情……”车成烈语言显得如此苍白，“我……你……这样啊，你以后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我，我随时都会帮你的……”

        “爸爸！”雾眠又是一声，提高了嗓音，引得不少前来办事的群众频频侧目，雾眠还想接着说什么，却被车成烈一把堵住了嘴。

        “祖宗！”车成烈小声地说道，他当警察这么多年，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呢，可此时还真是不知所措，“美娜！”车成烈只能求助警察署里的一个年轻女警——希望她能帮助着说服雾眠。

        被叫到的美娜倒是很热情，赶紧上前想要把雾眠带走，雾眠心念一句抱歉，看着美娜伸来的手狠狠咬了上去，雾眠下了狠劲，很快淡淡的血迹从美娜的手渗了出来。

        “啊！”美娜尖叫一声，一把甩开雾眠，雾眠一个小女孩的劲儿自然是比不过成年女人的，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

        “哇……”一声更大的哭声响亮整个警察署，车成烈生怕雾眠受伤，赶紧把人护了起来。

        “你没事吧？额……”车成烈还没说完，就被坐在地上的雾眠一把抱住了小腿。

        美娜捧着自己受伤的手，赶紧被人带了下去去包扎，福利院的阿姨看着面前荒唐的一幕，说道：“车警官，您行行好吧，先把这个孩子带着吧……等她病好一点了，我们再接手也不迟……”

        车成烈看着自己脚边金黄色的瑟瑟发抖的一团，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六年后，一个旧街区里，一排排老旧的三四层楼房挤挨在一起，灰暗的瓦砖斑驳的墙壁，楼下堆放的杂物，看上去一片混乱实则井然有序。

        楼下乘凉的大爷，过道里奔跑的小孩，电线杆上的麻雀三五成群，与灰蓝的天空撞着头，提着菜篮的大妈聊着碎嘴走过，街坊领居大多认识，打招呼的声音此起彼伏。

        这里看去并不富裕，透露着廉价与平庸，也透露着淡淡的温情，

        “李爷爷好！”

        “成妈今天又去跳舞了吗？”

        “啊，小天，下午好啊！”

        一个灵动而美丽的身影闯入，像是误入尘间的精灵。

        女孩看上去十六七岁的样子，皮肤白嫩，宛如丝滑的牛奶，水嫩而干净，一头金黄色的卷发垂到肩上，衬着洁白干净的校服上衣，一双碧绿色的眼眸像是纯天然的寒星宝石镶嵌在一件无价的艺术品上，不见妖冶，只是神秘而梦幻，眉目间的灵动悠然让人过目难忘，淡淡的小小的雀斑分布在脸颊的两侧，多了几分可爱。红唇微勾，露出洁白的牙齿，平添几分娇憨可爱。

        偏东方系的混血长相，女孩像是一个精灵，一下把这个小巷映照的美丽动人，

        “雾眠啊！下午好哦，放学啦！”

        “哎哎哎，雾眠，什么时候给你爸爸说一声，让他来和我侄女相亲啊……”

        “姐姐好啊！姐姐姐姐晚上可以教我数学题吗？”

        街区里的人亲切而友善，十分好打交道。

        雾眠笑着回了家，略带冰冷的房子只有雾眠一个人。她放下书包，认命地开始做饭。

        六年前，在她的死缠烂打下，车成烈被迫收养了她。本来车成烈生怕这样小女孩难得养，但雾眠聪明懂事，还会做饭收拾家务，倒是给车成烈带来了不少好处，至少一个家都变得像一个家了。

        雾眠以前也都算的上日子过得不错，甚至可以说养尊处优，突然到了现在的环境又有一些不适应。对于毛天顺和莉莉，雾眠还是还是心有愧疚的，如果不是因为她可能他们也不会死，只是人生没有重来，她也只能向前看了，杀死了徐凯，也算的上报仇了。

        人生在世，生活不易啊。

        这五年来，0244一声不响，根本联系不上，雾眠只能靠着自己去逐渐摸索寻找，最近她通过车成烈的手机已经找到剧情中那位受害者之一的黑社会大叔——安熙重，只要跟着他，不怕找不到徐文祖。

        0244联系不上已经有六年了，只要能确定徐文祖是否黑化了，那么她的任务也能顺利一些。

        只是，突然多了二十多岁的年龄差，这……要怎么解释？

        嗨，boss，你相信转世投胎吗？或者时空穿越？灵魂重生？

        哪一个借口比较好？

        雾眠切着菜，对自己的小命和未来充满了担忧。

        而这时，车成烈也回了家，他看上去还要沧桑了一些，其余的也没有别的变化。

        “车爸爸，今天回来的早哦！”雾眠一面把菜倒进锅里，一面说道。

        车爸爸，这个称呼，车成烈已经默认接受了，事实证明在这个小女孩面前他毫无反抗之力。

        “成妈叫你相亲哦！”雾眠继续扯着嗓门说道，仿佛为他的终身大事操碎了心。

        车成烈满不在乎地摊在沙发上，扯着嗓子回喊道：“你啥时候不当拖油瓶了我就能相亲了！”

        雾眠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两人平常就是这样的交流方式，嘴上互怼实际上还是关心对方的。更何况在雾眠看来，这男人压根就是不想结婚，已经拿她当过无数次挡箭牌了。

        车成烈打开电视从茶几下拿出啤酒，大口地喝着：“诶，那几个骚扰你的小子还跟你吗”

        “你不是把他们揍了吗？他们那里敢啊！”雾眠说道，自己混血漂亮的长相倒是也受到了不少困扰，比如学校周边跟踪她的小混混，有一次被车成烈发现后打了个半死，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跟踪骚扰她了。

        “不能杀人”的诅咒雾眠是再也不敢触犯了，那样的痛苦她再也不想承受第二次，况且再来一次，她真怕自己看到的就是垂暮的徐文祖了，或者自己直接嗝屁了。还是夹起尾巴好好做人吧。

        炒了两个小菜，雾眠与车成烈便坐在客厅旁吃了起来。大叔与少女的搭配乍一看还有些和谐。

        就在车成烈吐槽着雾眠今天的菜咸了，雾眠的脑海里却突然蹦出了一个声音：0244启动……吱吱……

        脑海中像是有无数的锯齿在扭合转动，大约一刻钟，世界终于安静了。

        0244：主人，下午好！

        0244熟悉的机械声音响起，听上去和从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雾眠捏着筷子的手猛然收拢，在心里说道：好你个大头鬼啊！你死哪儿去了？

        0244：因为您触犯了规则，然后系统顺便维修升级了一下……

        顺便？

        雾眠真想把脑海中声音的主人抓出来打一顿，她继续说道：维修升级出来个啥？

        0244自豪地说道：往后主人您如果可以完成支线任务，就可以获得额外的奖励了。比如，在徐文祖任务中，您每拯救下一个受害者，就可以获得十点积分，而相应的积分可以换取保命的东西或者信息情报哦！

        雾眠无语，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小白鼠，陪着完善这个破系统。

        0244接着说道：报告主人现在的情况哦！目标人物徐文祖，对您的喜爱值95，感化值10，此时徐文祖已经在考试院猎杀蛮长一段时间了哦，尹宗佑不久后也要达到考试院了哦！

        雾眠总觉得怪怪的，以前的0244似乎没有如此活泼，难道系统维修升级还顺便改了改0244的设定？

        哒。

        车成烈看着心不在焉的雾眠，一筷子敲到了菜盘子的盘延上，说道：“吃饭啊，想什么呢！饭米粒都在校服上了，留着晚上当宵夜啊，去再给我拿一瓶啤酒……”车成烈的声音拉回了雾眠飘远的思绪，她嫌弃地看了一眼眼前邋遢不拘小节的男人，还是认命地帮他去拿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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