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voice(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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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的夜晚喧嚷而繁华,一栋高楼上,一个女孩失重地下坠着,像是断了翅膀的鸟兽,无力地向地面坠去。
袭击雾眠的人一惊,眼睁睁看着雾眠像是投身情人的怀抱一样跳了下去。等到他靠近窗边向下看去,并没有他所想象的血腥场景,而是空无一人。没错,他什么也没看到,安静的街道,还有车驶过,没有血迹,没有人影。
那人皱了皱眉,转身看着被破坏得混乱无比地房间,发出一声嘶哑的轻笑,他弯腰捡起脚边散落的照片,照片上不是别人正是毛泰九。而回头再看房间是时,藏在角落里的一面墙,全部都是偷拍毛泰九的照片。
那人走上前,轻抚着墙壁,然后把美工刀狠狠扎在了墙上,愤怒而狰狞。
此时的雾眠,正躺在一辆垃圾车上的废弃床垫上,不偏不倚正中目标,有了床垫的缓冲,雾眠没有受到太大的伤。整个人眼前猩红一片,连带着看天上的月亮都是一片惨红。
垃圾车响着童谣,晃晃悠悠地开往城市附近的垃圾场。雾眠已经没有力气呼救了,自暴自弃地躺在垃圾车上,浑身都疼。但虽然身体废了,脑子却是异常清醒。
刚刚的交手,雾眠把人猜的八九不离十了。毛泰九会“哒哒哒”声,但是袭击她的人绝对不是毛泰九,无论是身形还是杀人的方法都不是。
那么与她结仇的,想要她的死的人,还能清楚“哒哒”声的,很有可能剩下了一个人——西蒙娜。
而就在刚刚生死较量之间,那种奇怪而熟悉的感觉又来了,她曾在西蒙娜身上感受过这种杀意,十分强烈。
一个人的阴暗是藏不住,当她棋逢对手或者陡生怨念的时候。
这下一切都可以连起来了。西蒙娜可能扮演着刺激毛泰九杀人的角色,甚至产生了想要霸占毛泰九的心理,处理掉他身边不合理的因素,雾眠刚好就是这个不合理的因素之一。
看西蒙娜这样熟练的手法,只怕干过很多次,恐怕西蒙娜那倒霉爹地也不是明明白白死的。
雾眠苦笑一下,她可算明白了,对毛泰九不重要的角色,却不代表对她不重要。如果没有0244她倒是今天要交代在这里了。
更麻烦的是,那件公寓是她悄悄买下的,房间被她改造过,里面有不少跟毛泰九有关的东西,若是被西蒙娜窥探去……
哐。
垃圾车停住了,雾眠听到停车的声音尝试着求救,声音像是卡住脖子的鸭子叫一样难听。不过车主好歹也是注意到了,爬上车厢一看,一个浑身是血的鬼一样的女人摊在垃圾车上,吓得嗷嗷叫,手忙脚乱报了警,肥头大耳的模样抖得花枝乱颤。
雾眠终于也撑不住了,白眼一翻,彻底昏过去了。
地下室内,血水汇成了涓流,顺着暗道缓缓流去,锁链拖行在地上的声音,男人哀嚎的声音,锤与肉的声音,回荡在整个空间里。残忍的景象宛若地狱一般。
肆意的虐杀,残忍的伤害,毛泰九游走于这种病态的快感里,却莫名感到一阵烦躁。
这时,敲门声响起,一个身着黑色西服的男人恭敬地站在了门口。毛泰九扔下手中的铁锤,脸色很是不好,他转身看向打扰他的男人,露出不悦。
站在门口的男人只感觉背后发凉,目光所及皆是血迹,他赶忙弯成九十度般向毛泰九鞠躬,说道:\"毛代表,有医院打来电话,说金小姐出事了。\"
男人保持着姿势,不敢抬头,等待着毛泰九的回话。
毛泰九听到这话,脸色更加阴沉,他烦躁地伸手扯了扯脖颈上的领带,解开了衬衫上的两颗口子,纯棉衬衫下白皙突起的锁骨若隐若现。
他低头看向脚边浑身是血的男人,捡起地上的刀狠狠插在了男人的胸膛上,男人想开嘴,一股股乌黑的血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伴随着一声声细弱的哀嚎,抽搐着的身体渐渐安静下来,狰狞的眼球像是挂在了眼眶上,再也不见一丝生机。
毛泰九厌恶地撇了地上的男人一眼,从裤兜里缓缓掏出一条干净纯白的丝巾,擦拭着手中的血迹,说道:“去医院。”
他的声音低沉而阴狠,像是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魔,让人不寒而栗。
已经进入深夜的城市安静而祥和,昏黄的路灯下偶尔有流浪汉或者是刚刚才酒吧里出来的酒鬼与青年停留游荡。
一辆黑色的豪车疾速行驶在道路上,引擎声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朴秘书保持着平稳与速度,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却是颤抖的,一颗不易察觉的汗珠从他的侧脸滑落到下颚,最后砸掉在衣领间。他专注地目视着前方,努力忽视掉车内压抑的气氛,以及充满血腥味与暴虐的毛泰九。
到了医院,朴秘书马不停蹄地为毛泰九打开车门,领着毛泰九到了重病监护室。
雾眠的急救已经结束了,小小的身子躺在重病监护室的病床上,被被子,和一堆管子机器包裹着,看上去可怜又无助。
毛泰九隔着病房的探视玻璃,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画面。
“金小姐被人捅了两刀,割伤七处,中度脑震荡,左胸腔第二根肋骨断裂,喉颈窒息性伤害……”雾眠的主治医生紧张地为毛泰九报道着,这家医院也是成运这几年收购投资的,“目前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但是需要观察……”
毛泰九坐在监护室外的沙发上,周身环绕着一股阴冷与暴躁的气压,给周围的人带来极大的压迫感,不过不难看出,沙发上的男人正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
朴秘书低头站在一旁,很少,能看到毛泰九情绪失控的时候。哪怕是杀人的时候,他也是云淡风轻,充满享受,几乎没有看到他像今天这样。
“她什么时候能醒?”毛泰九问道,淡淡的目光扫过那个根本不敢看他的医生。
“那个……那个……目前无法确定……”医生咽了一口口水控制不住地结巴了起来。这个男人给他的感觉十分恐怖,他甚至可以嗅到这个男人身上未处理干净的血腥味,以及他近乎崩溃的情绪掌控。
毛泰九轻轻用手撑住下巴,说道:“看着我。”
医生听到命令,颤抖地抬起头来,旁边的院长也跟着提着一口气。
“我要她醒过来,懂?”毛泰九说道,上扬的尾音像是毒蛇的芯子一点点缠绕到他的身上,不知何时,那个医生的的后背已经湿了一片了。
他看着毛泰九的双眼陷入了深深的恐惧,那双眼睛,无悲无喜,看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一般。他敢肯定,如果病房里的人无法醒来,他们整家医院都将不得安生。
院长看着吓得发愣的医生,直冒冷汗,赶紧领着医生鞠躬保证。
而这时,两个男人从走廊尽头走来。
走在前面的男人年龄稍长,下巴上修着浅浅而坚硬的胡渣,一件简单的夹克外套,不修边幅,值得人注意的是那一双眼睛,如炬如火,像鹰一样的警惕与冷酷,浑身散发着一股子正气。
在他身后的男人年龄稍小,白白净净,身材高大结实,长相颇为帅气。
两人朝着毛泰九一行人直接走来,年长的男人边走边掏出夹克里的警察证:“您好,请问是金雾眠的家属吗?我是警察武镇赫。”
男人的声音低沉浑厚,目光直直地看向了坐在椅子上的毛泰九。
朴秘书上前挡住了来的两个人,说道:“你们好。”微微点头,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
而此时毛泰九直接起身,修长白皙的手微微整理了西装的衣角,单手插在了兜里。
朴秘书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赶紧从武镇赫和沈泰植中间隔出一个空来。
毛泰九没有看二人,直接从中间穿过,留下了一个冷漠的背影。
朴秘书待毛泰九走后,主动取出名片递给了武镇赫,说道:“你们有任何事请与联系,我们一定配合警方的调查,请你们务必为金小姐找到伤害她的人。拜托了。”朴秘书向两人鞠了一躬,语气陈恳而真挚。
武镇赫点点头:“这是我们的职责。”话说着,目光却紧紧盯着毛泰九的背影,若有所思。
而在武镇赫看不到的时刻,朴正与沈泰植相互对视了一眼,所有的话已经都藏到了目光的交汇之中。
病房里,阳光透过百叶窗轻洒而下,像是从江河峡谷里逃亡而出的一叶扁舟,悠悠晃晃地躺在了病房的地板上。窗台的花瓶里插着百合与满天星,淡淡的清香飘荡在整个房间里。
雾眠瘦瘦小小的身子裹在宽大松软的被子里,露出的手臂插满了管子,青白皮肤之下的血管娇小纤细,与粗大的针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脖子上的淤青,额头的血痕,每一样都看得人触目惊心。
毛泰九坐在一旁,膝盖上放着一本书,那是毛泰九在26岁生日时她送他的一本绘本。但显然,书的主人心思并不在书上。
病床上的女孩睡得很不踏实,秀眉紧蹙,小脸惨白,牙齿狠狠咬着嘴唇,隐隐约约有血渗出,小手颤抖着想要抓住什么似的,惊动着输入点滴的管子血液出现了倒流现象。
毛泰九伸手轻轻握住了女孩不安分的手,女孩的手柔弱无骨,瘦小娇嫩,他的大手掌可以全部包下那个攥成拳头的小手。
这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毛泰九甚至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却已经轻轻包住了女孩的手。
等他反应过了,又缓缓地将手撤回。
可是当毛泰九的打算抽回时,女孩却轻轻抓住了他的食指,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他的食指圈在了手心。
像是浮萍找到了岸屿,飞蛾找到了光热,女孩的小手紧紧握着他的食指,如找到依靠一般,逐渐安静平复下来。
毛泰九看着这只小手,手指细细长长,像是雨后新出的笋芽尖儿,却少了几分生机,连那小小的指甲盖儿都是乌白的。
这次他没有把手抽回,轻轻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女孩把手放平,倒流出的血又渐渐回去了,毛泰九就这样任由女孩握着,一动不动。
咚,咚,咚。
毛泰九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沉重有力,在他的胸腔里,热烈地跳动着。
他看着自己的手,突然想起来就在不久前,他的这只手沾满了鲜血,沾满了痛苦的哀嚎,沾满了绝望的乞求,在封闭的地下,不见光明。
那种仿佛不属于他的情绪一点点上来了,陌生的热烈的。
晴朗的午后,阳光如水如音符般灿烂地流动着,微风扬起了病房的窗帘,一只含苞的百合不知何时悄然绽放。
而就在这不胜美好的时刻,有人轻轻叩门,轻声说道:“毛代表,西蒙娜找到了。”
毛泰九用拇指轻轻抚着雾眠青乌一片的手背,说道:“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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