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结契成锁誓言消：7

“所以，你和你同□□人的事，被你家里人知道了。”薄云舔糖的动作不自觉地慢了，“如果是这个理由，确实有可能在死后还遭人诟病。你生前的时候他们知道吗？”

        “应该不知道。那时还时不时劝我和女性相亲。”

        “那会是谁抖出来的？你爱人？”薄云嘣咔擦地咬碎了硬糖，“这又会跟你妹妹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也可能生前得罪人，死后被刨坟。

        不知道的事情可太多了。薄云心想，比如为什么生死簿系统查不到他的亲缘隐私，比如他家属收到死后赔偿金50万是怎么分配的，怎么让他睡在荒郊野外，比如他妹妹为什么五年没有上过供的记录。这又和李夏的过激反应有什么关系。

        “说起来，你碰的沾血的，是白玫瑰？”

        “是的。是一朵已经不新鲜的白玫瑰了。”

        “所以那朵花不是现采现买的。萧暝说，结契成锁可能需要人血为桥，人说出承诺，鬼给予答应。她的承诺已经证实不是契约，那就是血有问题了。会不会那滴血，不是你妹妹的？”

        “……”

        薄云一只眼睛250°近视，另一只眼睛不足100°，因此时常贪图方便不戴眼镜，她的眼睛亮得像刚在磨刀石上磨好的刀身在太阳底下反光的刀刃，又薄又利，“你喜欢白玫瑰吗？”

        “不。我喜欢红玫瑰。”

        “白玫瑰的花语是天真、纯洁。红玫瑰的花语是激情、热恋。”薄云慢慢地说，“你爱人知道你喜欢红玫瑰吗？”

        “知道。”

        “你觉得，你爱人会送你白玫瑰吗？”

        “……不会。”

        “那你妹呢？”

        “应该也不会。”

        “所以那朵白玫瑰，不是送给你的。”薄云眼皮下掩，如收刀入鞘，“我也觉得，李冬更符合白玫瑰的花语。应该是别人送给李冬的。”

        李春从没这样想过这个问题，“那我到底要怎么解锁？”

        “这要问问李冬，花是谁送的了。”薄云丢掉糖棍，“我向外交处递交了入梦审查隐私申请，大概要后天才能批复。今天先去见一见你妹妹，打下预防针。”

        他表情异常沉闷。

        薄云有一种不太美妙的直觉，“活人有《活人保护法》，鬼魂有《鬼魂保护法》，你离投胎只差一步斩断前缘了，不要前功尽弃。过去的都是历史，不值得你用未来赌。早点洗澡，投个好胎，下辈子重新该爱爱该恨恨。”

        虽然但是，她因为人手匮乏而被迫包揽劝诫师职务，劝鬼不要做傻事，如劝浪子回头、夜莺从良，劝成率不足10，劝成原因是威逼利诱及武力镇压。

        薄云点开裤兜里震动连连的微信，萧暝拿她给开的微信账号单[暝]一个字，初始灰白无脸男头像的账号给她嘀嘀嘀发了23条消息。

        暝：[图片][图片][图片]……

        暝：哪个好看？

        暝：[图片][图片][图片]……

        薄云点开小图加载大图，手机后置摄像头像素高清，十几张玻璃橱窗里的各架飞机模型的多角度拍摄和说明手册上的其他模型介绍。

        “诺斯罗普（n-g）b-2a幽灵”、“诺克希德·马丁f117-a夜鹰”、“波音f-15e攻击鹰”、“atr42”、“雅克-42幼鳕”、“satic大白鲸”……

        轰炸机、战斗机、双发涡轮螺旋桨短程支线客机、三发涡轮风扇短程支线喷气机、双发涡轮螺旋桨特大型运输机……

        薄云一个头两个大，移开被烫到窜稀的视线，无视图中博大精深的汉语文字重新看了一遍单纯色块形状构成的模型。

        云：价钱都挺好看。

        云：我觉得大白鲸够大，够白，好看。

        她随口忽悠完了萧暝，收起手机，因此没看到萧暝的对话框上“对方正在输入”来回弹了几遍，最后那个缺乏色彩的初始头像变成了一座白身黑尾的大白鲸运输机，逆着价格牌拍的俯瞰视角无修图，亚克力价格牌藏在大白鲸屁股底下，露出了可怜的“0”的尾巴。

        萧暝看着展示柜里光零就有四五六个的亚克力牌，发自内心地感慨：真是虎落平阳、人死没钱。吃软饭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他对柜惆怅，盘算着怎样才能合理赚到这四五六个零且不违背正常货币流通体系的人民币。站着不动的时间稍长了，负责这块的女售货如狼似虎盯着他，再看他气质就很有钱的样子，本月销售额有望，按捺雀跃地热情推销：“先生你好，我们店有会员，你加我……”

        “哟，帅哥！好巧啊！”丁缪如再度背后灵一样冒了出来，晃了晃长靴的流苏穗子，笑得甜丝丝的。

        萧暝走神走了九山十八弯，脑子里薄云的脸一晃而过，眼皮子底下灿烂的笑脸猛然和薄云的脸重合，吓得他后退了一步。

        丁缪如：“？”我丑得吓到帅哥了？

        萧暝扫了一眼那剔透的玻璃橱窗，再度转身。

        摆明了不配合的态度，丁缪如咬牙切齿：“好不容易看上眼的帅哥都那么难缠了吗？”

        女销售皮笑肉不笑：“这位小姐，你想买哪款。”

        薄云约了李冬见面闲聊，让她尽地主之谊订个地方。她那头沉默了会儿，给她发了一个咖啡厅地址，蓝鸽咖啡馆。

        咖啡馆，还有点距离。薄云打上了车。

        ——本来她想补觉，如果某人没有轰炸她消息就更好了。

        萧晗：快看！这人像不像我哥！

        萧晗：[视频][照片][照片][照片]

        薄云点开这某二字短视频封面。

        视频像电波短路磁了一瞬间，人影跳出来。长腿窄腰宽肩，步态雷厉风行的黑衣男人穿街而过，背景板是鲜艳的街景，地面涂鸦，白墙洋楼，三角梅从楼上探出一簇，显得他格格不入。短短十多米，镜头锲而不舍地追随他全景入镜，拍视频的妹子用气声尖叫做背景音：“看到没有！帅哥！大帅哥！要不是我还要出外景！我就冲了！啊别催了！老娘刚失恋！来了！”

        那几张全身和局部特写十分犀利，臀翘腿长，侧脸冷硬。薄云默默保存了，留作下次照阴间公务员做广告素材。

        云：[和萧晗的聊天记录转发]

        云：喜提热搜，国特办等着请你喝茶了。

        萧暝打开手机：……果然是迟钝了，竟然没发现走过那一片拍写真的有人拍他。

        他鞋跟一磨，转进男装店。

        萧晗：你说像不像！要不是我哥的兄弟只有我一个，他就是我哥的双胞胎。

        萧晗：主播说在庆川拍的，我现在就坐价值两百亿的高铁快马加鞭八百里去庆川！

        萧晗：不就是拍外景吗，我也带一班人马去拍！

        萧晗：人呢？回话，你说这是不是萧暝，我给你三分钟时间思考回答。

        薄云手机一关，持续性装死，睡大觉。

        等她被司机叫醒的时候，脖子都给睡歪了。她咔咔咔地扭动机械脖子，打着哈欠给手机开机，萧晗的三分钟已经持续上升刷到了三天。一点都不像他哥的说一不二。

        云：我怎么知道，你说像就像呗。

        云：爱来来。

        萧晗秒回：来？你也在庆川？

        萧晗：我等下的车，晚上七点到，吃饭别跑。

        ……没睡醒，被抓包了。

        云：[链接]吃这家最贵的。

        萧晗：呵呵，你别吃不了兜着走：）

        咖啡馆地处产业云集之地，偏悠闲僻静。今天周末，时间显得并不紧凑，李冬双手紧握，一直在看窗外景色。

        薄云随手翻了两页哥特式设计外壳厚重的菜单，“给我来杯柠檬水就行。”

        李冬讪讪地点了杯价目表最低价位的美式。

        “不要紧张，我不是来要钱的。”薄云随口安抚她，“人都死了，那点钱也就算了。”

        她发现自从萧暝来了之后就没地蹲的青绿无常终于又出现了，两只熊孩子攀在头顶的大吊灯上，让她头皮发麻，露出核善的眼神。李春十分有眼力劲儿地把那俩只拎下来丢在地上。

        “我知道，您看着也不缺这点钱。”

        不，她也缺钱，只是更缺时间。她爸妈去年ja航空1575航班失事后，ja赔的几百万还在银行里吃利息。

        服务员是个很年轻的小帅哥，放下柠檬水，冲她微微一笑，嘴角下旋着一点梨涡。

        她十分怀疑他给她的水下了□□。

        薄云端起水杯，“哦，我和你哥是大学同学，我早几年出国了，最近才回国。他昨晚托梦给我，问我们为什么现在才给他上坟。你们以前都没扫过他的墓？”

        托梦。万能说辞。

        李冬瞳孔紧缩，昨晚的火烛像鬼火，发来一句锥心怒问。

        她低头绞手指，回答迟钝，“当时家里出了事，手头没钱，只是草草埋了他的骨灰，想着以后有钱了再找个地方让他安息。后来……后来一直没攒够钱，墓地太贵了，一直没脸去见他。既然这样，我以后一定经常去看他的。”

        小帅哥给她端上咖啡，她忙不迭把脸埋在杯子里。

        没钱么。薄云咬了一口杯沿嵌着的柠檬，看了一眼李春，他摇摇头。

        受限于《活人保护法》，她实在不能给她太大刺激。否则直接问那捧花，那支白玫瑰了。

        薄云娴熟地拉起家常：“你现在是当老师？工资水平怎么样？看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她连忙摆手，“教培机构的老师，日子还过得去，不劳烦您了，您愿给我哥哥借钱已经帮上大忙了。”

        薄云开始胡编乱造：“哦，我有朋友在庆川开公司，也有几套房收租，熟人可以便宜一点，看你有没有需要。你现在住哪里？房租贵吗？”

        “我住在凤邻大道附近，地理位置不错的，月租两千多吧，我和我朋友合租，没什么需要换地址的地方，谢谢您了。”她一边说，一边观察她，“您看着可真年轻，不像三十岁的人，看着和我差不多大。”

        确实和她生理年龄相近但历经沧桑的薄云面不改色：“因为我每天坚持早睡早起健康运动、荤素搭配膳食均衡、不烟不酒不赌不毒，没有任何不良嗜好，最大的爱好就是修身养性佛前念经，所以显得年轻。”

        李春&青无常&绿无常：……

        李冬惊讶：“真的能做到吗？您真厉害。”

        当然是，不能。人无论是活着就是冒气。

        薄云看她低头看手机时间，说：“我结账，你有事就先走吧。”

        她收起手机离开，“谢谢您了。”

        小帅哥夹着圆珠笔和单据：“总计85，支持现金、刷卡、扫码支付。”

        他袖口还滑下了一粒太妃糖，落在她手边。

        薄云若有所思，抽出一张百元大钞：“剩余的是小费。”

        小帅哥眼前一亮：“谢谢姐姐。”

        薄云问：“晚上有空吗？”

        他眼睛更亮了，“有的。”

        “请你吃晚饭，去不去？”

        “去的，姐姐。”他小声说，“我五点下班，这是我微信。”

        薄云比了个ok，把剩余的柠檬水喝完。她环顾了一番这家店的装修和气质，环境高雅、服务周到、位置僻静、价格相对高昂，适合少人相处，简而言之是约会。李冬一挑挑上这么个地方，神态也坐立不安，这个地方不在她的消费范围内。却给了她下意识的安全感，薄云倾向于是暧昧对象带她来过。而那个小帅哥的举动也很值得玩味，悄悄撩拨她，似乎有话说。她希望这个小帅哥是真的有话说，再不然也就带过去当个挡箭牌，反正她出人萧晗出钱。

        萧晗：你要是把今天那个街拍的帅哥带来，陨石我都能给你淘一块来吃。

        云：毛病，我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吃陨石？

        萧晗：人不带来，你就别吃了。

        云：除了你，带个小帅哥还是可以的。

        萧晗：？

        萧晗：几岁？

        云：应该，成年了吧。

        萧晗：应该？不是亲戚侄子？

        云：我没有近亲，远亲里没有帅哥。

        萧晗：为了一顿吃的大可不必，未成年人三年起步，最高死刑。

        云：呵呵。

        薄云切换聊天框。

        云：我今晚去跟萧晗吃饭，他来庆川了。你自己看着办。

        换完一身平平无奇白t牛仔裤板鞋的萧暝下拉鸭舌帽檐挡住眼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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