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子在川上曰:逝者如青春

脚下的地皮不是土石，而是一种坚韧的奇怪物事，有点类似于皮质。慕白松了口气，往回看了一眼。然后他刚刚放下来的心，又猛然悬了起来。

只见身后上百个白色巨怪正向前追来。将慕白卷进来的巨怪居然只是其中最小的。其他巨怪都高逾千丈、全身上下肉色的触手飞舞，将一个个魂魄卷入口中。

还好我遇到的是最小的那个。慕白心有余悸，要是他遇到的是其他巨怪，在那密密麻麻的巨大触手之下，就算是有一泓秋他也不认为自己可以脱身。

慕白赶忙奋力往前划:“老哥哥可知这是何处?”

天见可怜，我只是想改个命，挣点小零嘴，怎么就被拉到这个地方来了?慕白欲哭无泪。

“你不知道?”张顺转过头奇怪道。然后这个可怜魂魄便被吓得目瞪口呆:“你你你，你是生人！”

“我……尚且活着呢。”慕白没好气道。不就是见到个活人吗?至于这么惊讶?

“你知道这是哪里?”张顺依然沉浸在震惊之中。

“我不是在问你吗?”慕白无奈道。

“九幽冥界！”

“九幽冥界?”这下轮到慕白目瞪口呆了，作为写命人他自然是知道这个地方的，而这也正是他震惊的缘由。

九幽冥界，所有灵魂最终的归宿。当然修士除外，修士本就逆天而行，故不入五行。不过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众所周知活人是到不了冥界的。

所以，现在怎么回去?慕白一个头两个大，一头乱麻。

不由得慕白多想，身后已经有巨怪追了上来，伸出触手卷向慕白所在之处。

慕白周围的魂魄纷纷被其卷入口中，情急之下慕白抽出一泓秋提剑斩下，触手应声而断。

巨怪全身的触手都僵了一瞬，而后疯狂向慕白袭来。

江顺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大呼我命休矣。

“怕什么怕，你早就死了，还不快划，触手交给我。”慕白怒喝道。

一语惊醒梦中人，“诶，我死都死了怕什么怕?”

江顺一扫先前的颓态，双手拨动地像个滚轮。

触手再度袭来，慕白跳上其中一根，借力狂奔，然后在触手中跳跃腾挪，人如龙，剑光如水，剑气纵横。

慕白所到之处，触手在剑气下纷纷两断，断口平整。被斩断的触手落到浊水中，掀起滔天巨浪。

“小兄弟好身手。”胆子大起来的张顺时不时转头向后看去。当他看到慕白剑斩漫天触手的时候兴奋喊道。

“少废话，扯乎。”慕白却是汗毛倒竖，头也不回地拿着一泓秋疯狂划水。

“怎么不动?”慕白以为是张顺没有趁手的工具，提起一泓秋从触手上片下一长片扁平的血肉扔给江顺。“用这个。”

江顺无奈摊开手道:“你看我还有手吗?”

慕白一拍脑门，差点被张顺笨死。原来这厮一直在用手划船，那浊水是何物?已经把张顺的手全部腐蚀掉了。

“怕什么，小兄弟咱杀回去。”张顺有恃无恐道。

“你自己看。”慕白没好气道，左手掐诀，向张顺体内渡着魂力。

原来巨怪身上的触手被斩下后又在疯狂生长，甫一片刻就长出了先前的一半长度。

“杀不了，杀不了也。”白衣小人也是有气无力道。

慕白这才发现白衣小人已是面如枯槁、身形已经薄如纸翼，在空中摇摇欲坠。

原来慕白出剑倒是潇洒快意，用的却全都是小人的力量，这一会时间已经快要给他榨干了。

慕白以魂力将张顺的手续上后，把用巨怪触手削成的桨扔给了张顺，两人划船如飞。而记仇的巨怪也穷追不舍。

“让一让，让一让。”慕白拼命划船，并以千丝茧开路。周围的地皮被推得七零八散。

于是滔天浊水之上，便出现了戏剧化的一幕:数万地皮中有一块势如破竹冲出重围，而其身后百丈巨怪穷追不舍。

许多年后，纵横无敌的大剑仙回想往事，脸上不乏怀念与怅惘:那年浊水上的奔逃，是我逝去的青春。

慕白是二境圆满修士，臂力自然远非这些寻常鬼物可及，只消片刻便冲出了重重地皮，一马当先。

而那只巨怪竟也是巨怪中的佼佼者，紧跟着慕白，誓报断触之仇。

“小兄弟怎么来的?”张顺见自己划桨完全跟不上慕白的速度索性也不划了，转身问道。

慕白见张顺一脸惫怠的样子，无奈道:“被那怪物卷进来的。”

张顺看着无奈划桨的慕白，心中泛起奇怪的快感，暗道:“俺生前恨透了那些坐享其成的人，没想到坐享其成这么舒服的，早知道我也……”

“既然此地是冥界，那汝务必早些离去。”白衣小人突然插嘴道。

“看一步，走一步吧。肯定能回去的。”慕白心里也没底，但他也不是轻易泄气的人。生人不可入幽冥这种常识他是知道的，若是在冥界呆太久，他的肉身便会腐蚀，最后魂飞魄散。无他，修士不入轮回。

巨怪与慕白一追一逃已经跑出来了很远的路程。周围早已没有其他魂魄、地皮。有的只是滔天的浊水。

“这是怎么回事。”慕白看向张顺。

“俺也不知道，俺今天头七，魂魄被吸引到这里，还没来得及喝孟婆汤呢，黄泉水就突然暴涨了起来，淹没了奈何桥。俺也是运气好，刚好站在了一片地皮上。”张顺心有余悸道。

“这浊浪就是黄泉?”慕白诧异道。

“是嘞，俺亲眼看到黄泉从奈何桥下喷出来，一下就给奈何桥冲天上去了。”

“那这些怪物呢?是什么东西?”慕白疑惑道。

“这些怪物都是跟着黄泉一起冒上来的。”张顺显然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谈话间，慕白已经划到了一片黑色的水域之前。黑色的水域不起一丝波澜，与巨浪滔天的黄泉虽一线之隔却泾渭分明，完全是两种景象。

怒号的黄泉在黑色水域前戛然而止，仿佛前方有一道透明的天堑将两者阻隔开来一般。

而追逐慕白的巨怪在靠近黑色水域的时候也停了下来，脸上似有犹豫、恐惧之色。

这片水域，有古怪。慕白一行一人两魂皆面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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