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南湘女高（五）

楼道里依旧没有照明灯，空青趴在中也背上打着手电。

        与其他建筑相比，宿舍的楼梯略微有些狭窄，大概只能容纳两人并排。无人打扫的楼道里甚至还有分不清是老鼠还是什么小动物的尸体，散发着一种令人呕吐的恶臭。

        安全出口四个字散发着幽幽绿光，遍地可见的塑料垃圾，踩上去会发出明显的摩擦声，像是提前设置好的陷阱，好给宿舍里的东西提醒有人来了。

        “休息一下怎么样？”空青说。

        “你在小看我吗。”中也回道。

        就算再怎么好的身体素质也无法一直背着一个八十斤重的人到处跑，更别说还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完，还要再爬楼梯。

        中也的额上渗出汗珠，呼吸也不再平稳。

        头上的兜帽在做跳楼这种大动作时，早已掉下。

        卷曲的发尾扫在空青脸边，她甚至能感受到中也发间的潮湿，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柔软。

        说实话，空青长这么大，从未与某个人如此亲近，即使是之前在国内与朋友交往时，她也一直保持着与他人的距离。她突然想到，也许这也是来日本后，会与朋友断掉联系的原因。

        在腿受伤这种活动受限的情况下，中原中也并没有抛弃自己，尽管两人认识时间还没超过两小时，但对方的行为却已让空青感到温暖。

        游戏设定好的程序也好，想快点破局出去也罢，如果不是在这里，而是在现实生活中遇见中也就好了，空青想。

        “你刚才有不开心吧。”中原中也突然开口道。

        “嗯？”空青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就是你受伤后，我说背你的时候。”中原中也低着头，声音里似乎还有些别扭。

        虽然心口不一，但感情却十分敏锐吗？

        空青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说道：“没有。快放我下来，你背的我好难受。”

        “什么？！不可能，我明明已经很注意了好吗，怕你介意还专门托着你大腿腿弯处。”

        少年像只炸毛的橘猫，毫无威慑力地发出喵喵叫声，诉说自己的良苦用心。

        空青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说：“谢谢你中也。”

        她不再犹豫，轻松将手伸向了橘猫柔软的发，轻轻揉了两把。

        ［友情值+5］

        在手电筒微弱的光下，空青看见中也变红的耳朵。

        “中也有朋友吗？”

        “啊？”男孩发出一声不可置信的疑问，似乎是在嫌弃这是什么蠢问题。“有吧……”

        “很多吗？”

        中也沉默了一会说：“比起朋友的话，更像是家人。”

        “真好啊。”空青感慨道，“他们一定在等你回去。”

        “当然。”察觉到空青语气里的失落，他问道：“你不会没有朋友吧？”

        “你好厉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空青毫无感情的捧读道。

        “那家人呢？”中原中也又问道。

        “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

        “……你一个人生活吗？”他语气认真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对。”

        对话戛然而止，中原中也像是在思考什么，没有再向空青搭话。

        沉默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四楼。

        在空青的执意要求下，中原中也将她放了下来。

        空青扶着墙一瘸一拐，数着四楼的宿舍门牌号：“刚才那个没舌头的阿姨说的，佐藤光应该经常来宿舍找女生，但作为一个男性班导，肯定是有问题的。”

        “我还在他办公室发现了别人写给他的情书，虽然没有署名，但信里提到上课时的事，还称呼他为老师，那肯定是a班的学生送给他的。”

        “不知道和他经常来找的学生是不是一个。”

        中原中也打着手电，放慢了脚步，跟在空青旁边。

        狭长的走廊一眼望不到头，空青并没有一开始那么害怕，她只在心中祈祷不要遇到什么怪物，毕竟现在的情况她是一步也跑不动。

        417的门看上去与其他寝室无异，木门上的漆面早已脱落，留下斑驳的老旧痕迹。

        空青伸手一推，许久未动的轴承随着开门的动作发出尖锐的异响，像是垂暮老人临死前发出的痛苦叫声，在穿堂风中拖着长久的调子。

        灰尘从门上簌簌落下，空青和中原中也捂着口鼻走了进去，冲鼻的霉味隔着手掌刺激着两人的嗅觉。

        “打扰了。”空青朝空无一人的寝室说道。

        “你在和谁说话。”中原中也被空青突如其来的话语吓了一跳。

        “我只是希望鬼看在我有礼貌的份上，等会别出来为难我……”空青话音未落，身后的大门像是做出回应一般，砰的一声关上。

        中原中也转身扯了两把门，发现打不开后，突然感到了疲惫。

        “看来礼貌并不能增加鬼的好感。”空青摊开手无奈地说。

        寝室是普通的四人间，上床下桌，空间不大，对四个人来说刚刚好。空青细心地挨个查看每个人的书桌，上面都贴着他们各自的姓名。

        唯独麻生里子的书桌和床都被用白纱盖住，空青撤下厚重的白纱，开始检查她的书桌。

        藤原里惠与麻生里子的床在同一边，桌子也连在一起，她们各自的生活用品都放在桌子的两边，并在一起的部分什么也没放，好像不想与对方有过多接触，而故意留出了空白。

        麻生里子的书桌摆放整齐，还贴着好几张便利贴，上面无一例外地写着要完成的学习计划和激励自己的话语。

        桌上放着粉红色的白兔水杯，杯壁上的兔子俏皮地眨着眼睛，书架上除了学习用的课本，还有几本言情小说，看得出应该是一个热爱学习并对爱情有着美好憧憬的女孩。

        空青的手指挨个划过她书架上的书，最后停留在一个书脊空白的硬皮册子上。

        空青抽出那本册子，发现是类似于同学录的东西，同学们在上面写上自己的信息，还有为即将到来的分别留下美好的祝福。

        看得出麻生里子的人际关系非常好，整个册子基本上都被写满了留言，只留下了两三张空白。

        开头两张是麻生里子另外两个室友写的，空青翻遍了整个册子，却没发现藤原里惠的名字。

        在宿舍里转了一圈，空青和中原中也并未发现藤原里惠被霸凌的痕迹。

        空青翻着藤原里惠的衣柜说：“如果是寝室霸凌，那在寝室应该发现更多的恶霸凌迹象才对，因为关了门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没必要直接在教室的桌子上乱写，闹得全班都知道。”

        “看来霸凌者另有其人。”

        中原中也沉默半响说：“也许寝室的人会选择另一种方式。”

        “你是指划清与藤原里惠的界限，孤立她是吗。”

        “嗯。”

        “确实，很多人为了明哲保身，会选择冷漠旁观。如果是中也，中也会这么做呢？”

        “这还用想？当然是把对方揍一顿了。”

        “也是，以中也的能力完全可以对抗。”

        藤原里惠的衣柜里并没什么特别，看得出她确实很喜欢白色，衣柜里大部分衣服都是白色的。

        “还要检查一下每个人的床铺，就麻烦中也了。”空青坐在藤原里惠的椅子上说。

        中原中也扶着床梯，爬上床检查藤原里惠和麻生里子的床铺。

        两个女孩的床看上去也十分整洁，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记得翻一下床铺，下面可能压着东西。”空青叮嘱道。

        “知道了。”

        少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让空青突然有一种两人好像已经在一起生活好多年的错觉。

        从一开始听空青说要进来调查的犹豫，到现在习惯她的提议，中原中也对空青的信任显然增加不少。

        空青看着自己肿起的脚踝，隐隐有些开心，没有朋友又鲜少出门的她还是头一次与朋友一起进行冒险游戏。

        忽略脚伤，空青认为这是一次不错的体验。

        她正变得像开头旁白里说的那样，只是与自己的朋友约好来这里探险，尽管空青从未看过一本惊悚小说，但现在她想也许惊悚小说也不错。

        中原中也在枕头下的床铺上摸到了一块不同寻常的凸起，还真让空青说对了，床铺下面果真藏着东西。

        没多久中原中也拿着一个厚本，从床上跳了下来。

        “找到了这个。”中原中也将手上的本子递给了空青。

        ［物品名称］：麻生里子的日记本

        ［品质］：无

        ［备注］：不幸的开端

        空青翻开本子发现这是麻生里子的日记，本子非常厚，记录了她从初三开始到高三的生活。

        空青打着手电与中也一起翻看，前面都是一些女孩在学校和与爸妈的日常生活，但从高三开始，麻生里子在日记里提到了佐藤光。

        ［x年x月x日天气晴

        高三生活的第一天！一个假期没见大家，今天见到真的感觉有好多有趣的事情都想当面分享呢，又回到了这个熟悉的四人宿舍，给室友带了假期旅游买的特产，她们都说超级好吃，特意给小惠买的白色发卡，她戴上很合适。

        明明是最后一年，却给我们换了新的班导，不过新班导长得很帅，很受女孩们的欢迎，据说有三十一岁，但根本完全看不出来，简直就像二十岁的哥哥。

        距离高考只有短短一年了，一定要努力坚持，希望大家能一起考上理想的大学！］

        再后来佐藤光开始频繁出现在麻生里子的日记。根据麻生里子的日记来看，佐藤光应该是一个风趣幽默，讲课通俗易懂的数学老师，他关心每一个学生，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学生。

        虽然麻生里子没有明说，但按照佐藤光在日记里出现的频率，不难看出十八岁的她已经对老师产生了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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