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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封息功


第十六章封息功

        水天一色。

        船在大江里行了十几日,这是最后一天,今天傍晚就可以在艾州靠岸,弃船登车再行一两个时辰,就可以到扁鹊镇。

        清早,船依雩州渡口停泊,补给粮水。

        往北走一份,天气凉一分。已是七月,昨天下起大雨,温度骤降,此时江面上水雾轻烟,风贴着肌肤,都是凉滋滋的。

        “小六,不下去走走吗?”

        柳云婷牵着唐鳌的手,登上甲板。她的两个女弟子跟在她的身后,神情雀跃。

        林木叶摇摇头,

        “那你休息吧,我们回来给你带好吃的。老三呢?”

        “还没起床呢,他估计得一路睡到艾州。”冯大夫说着,咯咯笑起来。她自小生在湖边,第一次看见杨大夫这样的旱鸭子,坐个船都可以晕得七荤八素。

        “那我们去吧。”

        一行人撑着伞下船。

        细雨蒙蒙,水面开阔,青山对绕,景物宜人。

        林木叶贪看美景,不觉在船头站了许久。

        一阵悦耳的琴声响起。

        她探头回望,果然看见那条雕着大朵金色牡丹花的朱漆船。一个人坐在甲板上,抚琴而唱:“烟雨蒙蒙水迢迢,商女娉婷学楚腰。不知时几许,莲花生、金步摇。秋风春水莫计恨,何妨把杯消寂寥?今夕复明夕,愿伴长逍遥。月将圆、花将好,谁能料一朝抛却红颜老?遵山河、沿路返,笑靥默默,不敢看、青青河边草。”

        朱船一边唱,一边将船慢慢靠到岸边,渐渐和柳氏的船相邻而泊。

        那唱曲的女子穿着一身大红纱衣,头上戴着大牡丹花头饰,身段曼妙,举止优雅。曲毕起立,四周环顾,与林木叶对视一眼,暗暗打量,轻轻点头示礼。

        林木叶也微笑着点头。

        这条船从前天开始就和他们前后相随,经常听见有丝竹声乐传来,唱的都是没听过的曲调谱子。他们相随而行共有三天,只是从来没有在同一个船港停泊,也没有移船相见,是以虽然知道是有这么一条船,却从没见过主人。

        原来是这样一个倾城倾国的国色。

        一个穿着白衫乌纱的男人从船舱里走到国色的身边,看她正看着林木叶,不由也看过来,朝她点点头。

        林木叶也点点头。这个男人身量高大,长得很好看,与牡丹花很登对。

        男人给牡丹花披上一件斗篷,道:“刚刚还下雨,雾气重,何必坐在船头吹风?

        “没事。我就是喜欢吹风。”

        船夫铺好甲板,他们牵着手上岸去了。

        半个多时辰以后,柳云婷和唐鳌回来,直奔着邻船而去。冯大夫回来拿了医箱,对林木叶道:“原来隔壁船一直坐着武虞芳公子,难怪经天透日地唱歌。他们船上有个病人,请了咱们先生过去看诊。我这就过去了,先生问你想要去的话一起去。”

        林木叶赶紧同冯大夫一起过去。

        病人躺在一张很是繁复华丽的床上,青色的帷幔垂下来,只露出一段手腕和手掌。那手很白,手指修长纤细,病中微干,指甲却齐头修得很整洁。

        这应该是一个女人的手,看上去很年轻,并且不会蓄那种长长的怪恶心人的涂着各种颜色的指甲油的指甲,也不会喝杯水也得翘着这个手指弯着那个手指。

        柳云婷摸了脉,道:“我得检查她的周身。”

        武虞芳道:“好。”

        他向牡丹花使了个眼色:“流殊在这里帮柳大夫。”又向唐鳌道:“唐公子,你我到外间喝杯茶水?”

        唐鳌微笑道:“好。”

        流殊掀开床幔,露出床上病人的脸。虽在病中,可仍看得出这是个绝色美人。她面色苍白,睡容却十分安详。

        柳云婷“咦”了一声,仔细查看她的臂腿,又贴在她心脏听了许久,稍有了然之色。仍旧整理好,到外间见了武虞芳,问道:“令妹是否与象机门交手过?”

        武虞芳道:“不能十分肯定。当时天色太过黑暗,场面亦是混乱。”

        柳云婷道:“按武公子所说的症状,令妹这个情况,应该不是中毒,只是有人将她的内息都封住了而已。”

        武虞芳道:“我也听说过象机门的封息功,实不相瞒,登船前已请了几位相士看过,可他们都说是中了毒。无可奈何,听说穆先生已经回到扁鹊镇,所以才特地过去求医的。”

        唐鳌道:“象机门一向神秘低调。江湖相士多爱自称是象机门的门人,实际上许多不过是冒名诈称,恐怕不是入门弟子。”

        武虞芳道:“我也知道。只是当时仓促之际,实在没有办法找到象机门。柳大夫见过封息功?”

        柳云婷道:“几年前我在扁鹊镇见过。当时施用封息指的人是象机门的内门弟子,所中之人的脉象症状与令妹一样,只是令妹所中的力度更轻些,我猜,可能只是封息掌。”

        “那……有何解?”

        柳云婷道:“如果是封息掌,找到一位真正的象机门的相士可解,扁鹊镇中就有两位;老师当年也施针解过,虽然没有成功,但是此后反复研究出一套行针法,用来解封息指可能不够,但解封息掌应该可以。我也学过这套针法,只是一来行舟颠簸,不利施展;二来此处离扁鹊镇已经极近,令妹中掌日浅,封息功尚且不会致伤,不妨再多等一日,到了扁鹊镇确诊后再定。”

        武虞芳神情一松,道:“听柳大夫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既然如此,我们就等到了扁鹊镇中先请那两位相士为师妹相看?”

        柳云婷收拾医箱道:“嗯,这样最为稳妥。”

        “只是听说象机门人一向性情高傲,不拘俗务,更不肯轻易与人相与。恐怕我与他们素不相识……这如何开口?到时候还须劳烦柳大夫代为引荐一二。”

        柳云婷道:“无妨。这两位是象机门的外门弟子,不看相,没有那样神神叨叨。而且他们也是大夫,接诊病人本是分内之事。”她想了想道:“不过他们师门里的规矩好像不能炫耀宣扬身份。你可以装作不知道,送令妹过去。事后他们也会嘱咐你代为隐晦一二。”

        武虞芳喜上眉梢,道:“如此,真是多谢柳大夫了。”

        柳云婷笑道:“谢倒不必,这三人都是我的弟子,封息掌脉可遇不可求,武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让弟子们都为令妹把把脉相看学习。”

        回到柳氏的船上已是半个时辰以后了。柳云婷吩咐将杨大夫一起叫上,对四个弟子们细细讲了武虞芳师妹的脉象与气色,又将行针法仔细说了两遍。

        杨大夫道:“这么说,中了封息掌,除了昏睡,只要解得及时,既不会丧命,也不会受伤?这是什么武功呢?也可以称得上仁慈了。象机门又是什么门派?”

        唐鳌道:“象机门一直都很低调,号称下识运数,上通天道,所以入门弟子最早时称为运道师,传说他们都精通推演之术,能够预知生死,趋吉避凶,乃至左右一人一家一国乃至天下的命运。因此豪富之家,权势之族,都希望能够请到一位为其护航。只是象机门开门收徒,分为内外:有天赋的收进嫡系内门,天资稍差的内门弟子传授一般的推演之术和天文之道,这嫡系和内门弟子数量极少;再次的,教授粗浅的相术,这类弟子数量多,虽然不入门,但据说已经可以预知风雨、规避祸事了。”

        冯大夫笑道:“这不是街上那些摆摊看相的骗子相士们常常吹的那套话么?”

        唐公子笑道:“正是因为象机门神通莫测,所以凡是出来摆摊看相、给人测算八字的,都喜欢自诩是象机门人。实际上象机门的弟子们也喜欢经常干这种事情,就好像你们扁鹊镇要求门下的大夫一定要各处游医以广见闻一样。所以有可能你上街遇到摆摊算命的相士是个江湖骗子,也有可能是真正的象机门弟子,不过机会不足千分之一。因为象机门收弟子讲究缘法,即使是外门弟子,每代数量都不多,入门弟子有的时候更甚至只有一两个。

        传闻封息功是象机门开派祖师创立的,说象机门上窥天道,有损寿数,钻研推演,伤神劳心,加之重器在握,如果没有一二防身的技能,难免沦为权势附庸、为强人驱使威胁,所以创立了封息功。因为象机门主生不主杀,所以封息功以封闭敌人内息为要,并不直接杀人。至今江湖出现过封息掌,其次是封息指。封息掌是所有象机门弟子都学的,但封息指据说只有悟性高的弟子才能学会。

        不过象机门对直系弟子要求极为严格,对旁系的再传弟子却不作任何要求。旁系弟子对外可以说是象机门弟子,但实际据说不能窥察天道,不能算是象机门的传承。所以往往旁系弟子通学算术、外家武功,勤于实务的人才倒是出了不少;至于封息掌,听说除非一心钻研,否则也只是学形不学神。所以武公子的这位师妹,很有可能是受了象机门直系弟子的袭击。只是他们一向不敢主动袭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冯大夫啧啧道:“又是旁系又是直系,又是外门又是内门,内门里还分嫡系不嫡系……怎么分得这么麻烦,又说直系弟子数量不多,怎么那么大规矩呢?他们又不是有几千几万人,真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柳云婷看着唐鳌道:“我当年也是机缘巧合碰上了,才知道象机门有内门外门之分。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唐鳌笑道:“我小时候家请了一位象机门的内门弟子。他说我很合他的缘,想要收我做徒弟。我当时很小,说他既不是掌门,也不是嫡系弟子,我拜他做师父,就变成了旁系弟子,既然都不能算是象机门的传承了,何必再拜师。他很是惋惜,劝说几次,说要拜入嫡系门下除非天才或是极有机缘的人才行,我与兆州没有机缘,所以嫡系是不会收的。我以为他嘲讽我不是天才呢,所以心里一直记恨着。记得特别清楚。”

        林木叶道:“这个象机门,真有那么厉害?”

        “传说毕竟是传说……但是象机门的确很厉害,我曾听兆州的客商说,现在天下叫得上名字的钱庄,虽然不挂象机门的招牌,实际上就是象机门的。他们商行天下,是‘不记名的月牙谷’,在兆州当地很有威望。”

        古大夫道:“真这么厉害,怎么低调得起来呢?

        柳云婷摇头:“关于他们的很多事都只是口口相传,不足取信。不过按我所知道的一些事情,他们对门人要求严格,江湖上的许多事都不露脸,所以难辨真假。总之大家以后行医,都敬而远之的好。”

        他们说着话,船不停行进,天黑前如期在艾州靠岸。穆氏医馆的马车早等在岸边,接了一行人,整点行李,往扁鹊镇前进。走了一个多时辰进入镇内,街道两旁渐渐热闹,各种酒肆、饭店、客栈、医馆林立,夜宵的摊点摆满路边,小油灯下昏黄的炊雾掩着小贩热络的脸颊。

        两辆车停在一家挂着“凌任医馆”招牌的医馆前面。

        此时天色已晚,街道两边许多医馆已经关门,这间医馆却敞着大门。

        柳云婷带着众人走进去。

        只见乌油油的地板白亮亮的墙壁,朱漆的柜台一尘不染——却没有人。

        “有人在吗?”武虞芳喊道。

        “来啦。”里面有人应声,片刻掀开蓝布走出来,却是一个十八十九年纪的女人。

        柳云婷唤她:“任大夫。”

        她一眼看见柳云婷,欢喜道:“柳师姐?你回来啦。”

        柳云婷点头:“嗯。刚到。凌大夫呢?”

        “他在后面洗碗——请坐,我去叫他。”

        坐下没多久,一个穿长衫的男人走出来,和任大夫一样,都是年轻瘦小的模样,脸色却很红润,目光炯炯有神。

        “凌大夫,好久不见。”

        “柳师姐。”凌大夫向她见礼:“这两天就听说老师派了车去接您,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他看看站在柳云婷身后的那些人,又看看武虞芳那些人。“您刚到,这个时候来找我们夫妇,是有什么事情交代吗?”

        听话的人都有些意外,没想到两个人年纪轻轻,就已经成婚了。

        柳云婷介绍道:“这四个是我的徒弟;这几位是我来的路上巧遇的一位病人,今天带她过来,你们给瞧瞧?”

        林木叶等人与凌任两人行晚辈礼,凌任两人年纪轻轻,忙回礼,笑道:“不敢。”也不耽误时间,早就看见边上半躺着一个裹着风帽的女人,忙道:“移到那边榻上。”

        流殊将武氏师妹抱到医馆西边的榻上。任大夫过去摸脉,一会儿向凌大夫道:“你来试试看。”

        凌大夫见她面色凝重,不由也慎重起来,摸了脉,和妻子交换了一个眼神,对柳云婷道:“不知道这位病人的家属是哪位?”

        武虞芳道:“在下武虞芳,这位是我师妹。”

        “原来是武公子,失敬。敢问一句,她是因何变成这样的?”

        “八天前我们在凝州。不知道凌大夫听说过丹州羊氏与陆饮果决裂的事?……我们恰巧碰上了。入夜以后,师妹赶到城北,当时现场很是混乱,师妹在我们前头跳进了混战的人群,等我也跳进人其中,远远看见师妹站立不稳,将要昏倒。我到了她身边扶起她跳出人群,没有看见是谁向她出的手。当时鱼龙混杂,难以判断是谁向师妹出手的。回去以后师妹一直就这样,不像中毒,但也总是昏迷不醒。”

        凌大夫点头,道:“凝州那天的事我们也听说了……既然是柳师姐带你们来的,那么就请在外稍等,我与内子将令妹移进内室治疗。”

        众人将武师妹移进医馆内室,都退出来坐等。对坐无聊,唐鳌道:“在凝州,武公子见过陆公子吗?”

        柳云婷不动声色地看了林木叶一眼。

        武虞芳愣了愣,心想传闻陆饮果在润州隐居一个多月,难道和柳氏医馆有关系?“那天我到得晚,救了师妹就回去了,没有留心陆公子在不在。”

        唐鳌点头不语。

        古大夫道:“我们最近一直在船上,很少听到江湖消息。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武虞芳笑道:“这个……我也不不好说。江湖各种小报应该都有出消息,《邹氏晚报》、《忘机早报》、《月牙早报》都各有报道。姑娘如果有兴趣,不妨到夜市摊上买份看看。”

        古大夫站起来,道:“你们要吃宵夜吗?我去买些来?”

        柳云婷笑道:“去吧。只不要买味道重的东西,凌大夫任大夫不喜欢。”

        古大夫拉着冯大夫去了。

        柳云婷道:“武公子晚上下榻的地方定了没有?”

        武虞芳道:“镇上会仙客栈的一位掌柜与我师门有旧,刚才下船时已经差人过去打点,今晚会住在那里。”

        柳云婷点头,道:“会仙离这里不远,倒也方便。这个时候,不知道还有没有空间给我们?”

        武虞芳道:“柳大夫难道不住仙公山?”

        柳云婷摇头:“天色已晚,过去不便。”

        武虞芳道:“如果唐公子与柳大夫不嫌弃的话,我这就差人去问问?那位大掌柜在客栈里说得上话,能订到好房。”

        唐公子道:“我差人一起去。如果还有空房的话就直接定下来吧。”

        他们唤人来吩咐一番。去了没多久,凌大夫走出来,道:“令妹没事了。已经清醒过来。只是她昏迷几天,今夜宜静养,明天再进食走动。”

        武虞芳大喜,感激不尽。众人进去看时,她师妹已经睁着眼睛同任大夫讲话。

        “应雪师妹!”

        应雪一张清丽绝尘的脸笑起来:“虞芳师兄,流殊姑娘。”

        流殊笑道:“还认得人。昏迷了七罢天,可算醒了。”

        于是欢天喜地地将应雪接回会仙客栈安置,柳云婷接了冯、古两人,也往会仙客栈去。

        杨冯古林四个弟子一辆车。

        冯大夫道:“我们就去买两桂花糕,这么快就好了?”

        “你们去得还真挺久。”杨大夫伸头:“江湖小报买回来了?”

        古大夫将小纸包摊开,赞道:“我说怎么从前那些武馆学堂的学生们知道那么多事,原来都是这些小报上说的。咱们润州毕竟还是小地方,刚刚我去夜市里转了一圈,居然有两三个卖报的书店。真是大开眼界。”

        杨大夫道:“我们润州也有啊。就在朱雀三坊往南,也有一家书店,也有卖报。”

        “有吗?我怎么不知道?”

        “刚开才一两个月。我也是听学生说的。不然那天陆饮果离开润州,怎么会有那么多人知道,那么大阵仗?”

        说到这里,车厢中忽然安静。众人小心翼翼看了林木叶一眼。车内琉璃灯不是很亮,她的表情没能看得很清楚。

        冯大夫用肘碰了碰她:“那个白果,真的是陆饮果吗?”

        陆饮果离开润州的时候很热闹,有些消息传到了他们耳中,但是他们一直都没有跟林木叶确认。

        林木叶想了想,道:“他说他叫陆饮果,但是没说他是公子排行榜上的那个。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

        古大夫哇哇叫起来:“肯定是他呀!谁有他那样的风姿!谁会叫那样的名字!真的是陆饮果!哇……啧啧……”

        众人虽然心中一直怀疑,但总不敢下结论,这时默然片刻,杨大夫道:“这些小报上,有陆饮果的消息吗?”

        古大夫道:“我还没来得及看呢。天又黑。一会儿到了客栈再仔细看看。”

        不多时到了会仙客栈。柳云婷介绍说这是扁鹊镇最大的客栈,果然半条街过去,齐齐整整都是会仙的招牌门面,内里的陈设干净,房屋宽敞。此时已近子时,各人安排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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