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卫霜呆呆看着那化为齑粉的夜明珠，神色失魂落魄。呆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扑上前去去捡那些粉末。

        然而怎么拢也拢不起来。很快就被雪卷着大风吹走了。

        他扭头盯着裴灵，仿佛裴灵是一个天底下最差劲的负心汉。

        裴灵受不了他这种眼神。到底是见过人家家长，于是蹲下来想要哄哄他。

        然而卫霜却流出两行清泪。他挥开了裴灵的双手，摇晃着站了起来。

        对着裴灵说：“大骗子。”

        龙亭呆呆看着卫霜落寞的背影，仿佛感同身受。胧月扶着龙亭的肩膀，安慰道：“这个男人不干净，姨母回去给你找一百个比这好的。”

        “可是他看了我的身体。”

        胧月一抬手：“姨母杀了他，杀了他就没人看过了。好孩子。”

        “姨母，虽然他品性这么烂，可我还是舍不得？为什么？”

        胧月不再废话，驱使弯刀又一次朝裴灵飞来。这一次，裴灵被一只有力的臂弯托在了怀里，他身体保持不住平衡，倒在了那个人的肩膀上。

        是小师叔。

        将他揽在怀里，两个人被包裹在一个防护球里。一切攻击都被挡在了外面。

        秦飞星低头看他，凤目中涌动着无数情绪。但最终被压至深处，不再显露。

        秦飞星将裴灵放到地上，亲手为他整理系好腰带。

        “你走吧。这些事与你无关。”

        裴灵能感觉到外面地动山摇。

        仿佛梦境无法被维持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在崩塌。

        突然灵光一闪，他双眸发光，对着秦飞星说：“小师叔，我知道窃梦豚藏在哪里了。”

        就在，欲望的对面。

        窃梦豚，有催梦之能。梦做得越美丽，窃梦豚就会获得越多的力量。

        如果在梦中实现了心愿，便会长久的沉溺于梦境之中，不再醒来。而是随着梦境的发展，梦的主人一直一直能够得偿所愿。

        卫霜，龙亭，秦飞星，胧月，心中都有执念。

        所以他们入梦了而且按着自己欲望一直梦下去。一直得偿所愿，一直无法醒来。

        欲望便是窃梦的起点。

        如今，卫霜没有实现对母亲的承诺，龙亭没有得到游戏的快乐，秦飞星坐化为天柱的事被胧月打断，而胧月既没有实现摧毁天柱也没有得到秦飞星。

        他们的梦都不是美梦。

        裴灵突然悟了。

        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又一次只剩下他一人。眼前出现了一个长长的洞穴。

        光滑的泥土洞。四通八达的地下通道。

        想必，这里是窃梦豚真正的巢穴所在了。

        裴灵走近，渐渐听到了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呻吟时断时续，每一声呻吟都不禁让人担心，是最后一声呻吟。

        “无梦之人，你来了。”

        声音有点苍老，好像是从大脑里传来的。

        “你就是窃梦豚？”

        “我叫仲达，这是我的妻子，紫蔻。”

        “是你们把我召唤到这里？”裴灵开门见山：“是不是需要我的帮助？”

        “我们需要无梦之人的血，但是我们找了许多许多人，只遇见你一个无梦之人。”

        “我帮了你们，你们就能放了村民，回仙界去？”

        “你必须全程都心甘情愿，否则是无效的。”那声音顿了下，“你如果耍花招，我就让所有人给我的妻儿陪葬，包括你的那些小情人们。”

        “小情人，们？”

        这个老头子是不是看到了全部梦境？

        “是的。你的花心我都看到了。”

        裴灵很是无语，这么多人，控制这么多梦。跟天天看监控似的，不累吗？“那快点开始吧，我赶时间。”

        这次换成那个苍老的声音很无语。

        “嘭”的一下，裴灵的双手上出现了两只像龙猫一样的动物。

        一只银灰色皮毛，一只深紫色皮毛。

        裴灵低下头，“仲达，紫蔻？”

        说起来过程也很简单，裴灵把手指放到紫蔻的嘴巴里，紫蔻会咬破吸血。直到娃生出来。

        行吧。

        看来要花点时间，裴灵于是席地而坐，将两只窃梦豚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仲达时不时舔舐一下紫蔻的皮毛。

        从闲聊中裴灵得知，原来如今的仙界情况并不好。仙界割据的几个势力斗得很激烈，原本灵气充足的灵脉，由于脱离人界的缘故，竟然开始渐渐有萎缩的迹象。

        原本仙界是想要看死守人界那些修士的笑话的，没想到竟然真的被他们以这种方式守住了。

        仙界许多修士毕竟是曾经从人界中分离出来的，看到人界以十二天柱挡住了劫难各宗门得以继续发展，有些心思深的又想要回到人界去。

        如此种种。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灵觉得似乎有些晕眩了，终于听见一声小小声的叫声。

        小窃梦豚出生了。

        稀奇的是，这小窃梦豚并不粘着亲娘，反而嗅着他的指头闻来闻去。

        仲达的声音变得有些腼腆：“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想请你代为照管娃娃。他恐怕还要吃一段时间你的血，有机会我们会回来看娃娃的。为了表达感谢，我此处有有一样宝物要送给你。这是窥心镜。你如此多的情人，想必应付的也很烦恼，有了此物便能知道谁才是真心对你。”

        说着也不管他是否同意，一股脑儿塞到他的手里。连同一起塞到他手里的还有一个储物荷包。

        “等等，最后梦境结束，这些人还会记得多少梦中的事情？”

        “也许全部记得，也许全不记得，也许只记得他们最想记得的部分。这个嘛，我也说不清喽。哈哈哈。”窃梦豚捏着自己的胡子，“一个个都不好惹，不好惹呀，祝你好运！”

        场景转换，裴灵已经回到了地面。手中是一只初生稚嫩的小兽和两样东西。那成年豚已然不知去向。

        “别看了，他们已经走了。”有个稚嫩又沙哑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裴灵很是诧异，左看右看。

        “你没猜错，就是我在说话。像我们这种高等灵兽，怀胎之时就已经可以感知外界的。”

        令人惊奇的是，这幼崽竟然已开了灵智，能和他以传音沟通。

        “……”裴灵忍不住提醒了下：“可是，你爹妈不要你了。”

        脑海里的声音梗了一下，才道：“寄养，是寄养。仙兽的寄养，怎么能叫抛弃呢。”

        “行吧。”阿q精神，哪里都很适用。

        “朋友，走稳点，有点晃我睡不着。”那个声音又说。

        裴灵：“……”怎么感觉，怀里揣了个爷？

        但凡加个请麻烦，都不会让他被使唤的感觉这么强烈。

        称他为朋友……再不济也是养父吧。

        这个逆子，居然敢对养父这么说话。

        虽然这样想着，脚步动作却平稳了许多。

        裴灵步步走出，周围的梅花林自然也全都不见了。

        浓雾散去，显露出了原本村庄真实的模样。

        农田阡陌，池塘村舍。有些在劳作中昏睡过去的老农，打着哈欠醒来。不知今夕。

        他正不知道该往哪边走，迎面便看到了御剑而来的秦飞星。秦飞星眉头深缩，衣衫有些凌乱，不复往日那般俊洁出尘。看到他，神色才略微舒展。

        他朝着秦飞星招手，笑容有着任务完成的轻松舒畅。

        虽然过程波折了点，但是结果却往好的方向发展着，窃梦豚成功生下宝宝，村民也无人因此死去。

        秦飞星落到地上，上下打量了眼前少年一番，全须全尾，只是脖子上那个牙印格外刺眼。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

        秦飞星才道：“你可怨我？”

        裴灵愣了一会，才明白过来秦飞星还在在意梦境里为保天柱而弃他不顾的事。于是十分淡然的答道：“小师叔做得很对，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选。”

        秦飞星垂目审视着少年的表情，少年脸上坦荡找不出一丝作伪。

        可他心中却十分不痛快，率先转身离去：“走吧。”

        “小师叔。”

        裴灵在身后叫了一句。

        前面走得飞快的俊美青年回过头来，那张略微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嘴唇抿成了一条线：“什么事？”

        其实裴灵心中想着，两人经历过了这次共患难，应该会有所缓解。

        秦飞星揽腰抱他，俯身为他系腰带时的态度并不是一味的严肃。

        突然看到秦飞星又变成这般冰冷不近人情的样子，裴灵本来想要聊天的勇气顿时萎缩了，干巴巴的道：“没事了。”

        秦飞星眼睑低垂，浓密的遮住了眼神的睫毛，竟让人感到一种脆弱与失落。

        脆弱，失落？这一定是他的错觉。

        果然下一刻秦飞星只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干脆利落的转过去，脚步走得更快了。

        驻守安鼓城的宗门弟子们留下来帮助受害村民进行农田重建，由于沉睡多日，大多十分虚弱，熬制汤药并分发给村民。

        小师叔决定要在此处驻留三天，待情况平稳再行启程。胧月和龙亭竟也意外的留了下来，表示过两天再回仙界。只是狐族那三名少年不知所踪。

        但也无人关心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这些百姓很实在好客，特意为他们空出了一个二层小楼供其居住。

        夜凉如水。

        裴灵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把领口拉得严严实实，遮住被人咬出的印子。

        他坐在农家小院子的石阶上，拄着下巴看风景。

        突然身边就坐了一个人下来，是龙亭。

        虽然被裴灵识破了真实性别，她好像全然忘记了这件事，依然作女子打扮。十六七尚且带着婴儿肥的圆润脸颊，一副漆黑明亮的大眼，仍旧一副软糯糯的样子。

        这副模样也确实适合他。

        外纯内黄，外娇内猛。

        啧。

        裴灵不想显得自己太敏感，只是微微的挪动了下屁股。假装自己坐累了，趁机拉开点距离。

        龙亭仿若未觉，拿出一个小瓶子，巧笑倩兮：“这个是仙界特有的零嘴，叫臭气丸，你吃不吃？”

        她说着倒出一颗拇指大小的棕黑色丸子。

        裴灵看了一眼，发现这很像自己以前常吃的巧克力。

        “和凡间的杂粮不同，这零嘴修士吃了也不会影响修为。试试？”

        裴灵想，龙亭目前看起来挺正常的。

        似乎也把梦境的事情忘记了。

        他确实想念曾经丰富的零食种类，便吃了一颗。

        这臭气丸口感醇厚，味道可以达到巧克力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回味中别有一种清香。

        “这种是仙界特别培育出来的品种，很受欢迎。你们人界也有种植，不过你们天清宗那么穷……”龙亭神色同情。

        裴灵翻了个白眼，那是简朴，简朴又不等于穷。

        天清宗才不穷，在人界修真盟有一半以上的天级法宝都在天清宗，而且每年各类灵药炼器阵法都能换来大量的灵石。

        只不过这些灵石又用于救济百姓，并不提倡奢靡享受罢了。

        “是你见识太少。这种食材有很多做法的，不同比例配比有不同的口感。还可以与糕点配合，味道同样出色。”

        被裴灵抢白了一顿，龙亭也不见生气，黑漆漆的眼睛像葡萄似的，盯着裴灵滴溜溜的转。

        裴灵吐槽归吐槽，嘴里却没闲着，吃了一颗又一颗。

        “你喜欢？”龙亭看着他鼓起的腮帮子，放低了声音诱哄道：“不如跟我回仙界怎么样？”

        不知什么时候，龙亭的脸已经凑到他的面前了，还把一只玉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

        眼睛亮晶晶的，可爱是真可爱，变态也是真变态。

        裴灵的大腿瞬间绷紧了，硬邦邦的回：“不怎么样。”

        此时，小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裴灵对他还是有阴影，生怕他突然掏出一把刀来。

        不由的吞了吞口水，往旁边挪了一点。

        结果他往台阶旁边移一点，龙亭就贴着他也移一点过来。

        台阶再长终有尽头，这个龙亭还要一个劲的往他身上贴。

        裴灵倒是想走，可是他的大腿被人死死的按住了。并且那手指灵活的滑动，有逐渐往衣服里伸的趋势。

        龙亭看着裴灵极力躲避的侧脸，突然侧头朝着他的耳朵吹了口气，看着那洁白如玉的耳朵渐渐染上绯红。

        他眉目一弯，“你好害羞啊。”说完又吃吃的笑起来。

        为了阻挡那肆虐的手指，裴灵手上和龙亭较起劲来。

        龙亭似乎觉得此事十分有趣，翘着鼻子朝他脖子里嗅来嗅去：“你身上很香唉，你用的什么香啊？”

        “老子正宗男人味！从来不用香！”

        “哦，那就是你的体香了。”龙亭很是可惜：“可惜我把你脱下来的衣服弄丢了，不然……”

        裴灵一阵恶寒，还好弄丢了。一想到会被拿来作奇怪的用途，裴灵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要不要再送我一件，你的贴身衣物？”

        裴灵白了他一眼：“不行。”

        龙亭嘴唇撅了一下，明显不开心了。

        但是裴灵知道他的性别之后，就绝对不会惯着他了。

        龙亭又说：“我有点冷，能不能抱我一下？”

        裴灵想着梦境里冰天雪地里，龙亭肚兜短裤完全不惧风雪。这时候月朗风清，竟然说冷。

        看我怎么喷死你。

        裴灵还在蓄力，一只手臂就如灵活的水蛇般绕过他的肩膀抱了过来。

        裴灵大脑立刻卡壳。

        “我还有很多臭味丸哦……”

        那也不行！

        这时裴灵的背后出现了一道冷若冰霜的视线，冷香若有似无的传过来。

        有救了！

        裴灵立刻叫道：“小师叔！”

        果然听到这称呼的龙亭，手上力气一松。

        裴灵像只弹簧一样弹了起来，往秦飞星的背后一躲。揪着秦飞星的衣袖小声告状说：“小师叔救我，他想非礼我。”

        秦飞星眼角余光扫了扫揪住他衣袖的手指。

        裴灵默默的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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