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一回生二回熟，第二次裴灵行动很快。

        然而走到半路，手腕上绳锁突然被扯了一下，血洒出大半。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裴灵立刻对秦飞星怒目而视。秦飞星仍然是玉容肃然，凤目含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裴灵想了想，自己打不过他。

        行，你拳头大你说了算。等你遇到了折磨你的人，我也不会好心提醒的。遂忍气吞声。

        只好去取第三次。

        卫霜本就脆弱的脸庞，看起来更加的苍白。唇色如纸。

        一言不发温顺的任由裴灵取血。

        裴灵对卫霜的愧疚同情升到了顶端。

        这一次他非常小心的端着碗，虽然也遭遇了树枝等等骚扰，仍然把碗端的很平。

        裴灵看着秦飞星道：“这次很快。也没有洒。”

        秦飞星手腕一翻，就有一道劲风朝他袭来，幸亏裴灵早有警惕，碗中的水平面只是微微晃动两下，仍然没有溢出。

        裴灵忍不了了，这是主角受？

        如此试探，这怕不是个反派！

        裴灵炸了：“我说了我不认识这些狐族，也从未勾结过狐族，如果你是要测试我，何不让我直接杀了他！一次次的戏弄我，有意思吗？秦飞星，你不要以为你自己看到的一切就是真理，你不要以为所有人都是一成不变！别忘了，你已经冤枉过我一次，你也会犯错！”

        秦飞星，从修道那天起就被众人立为标杆，一言一行无不是他人模范。

        或者是敬他修为，或者是慕他容貌。

        第一次有人说，你也会犯错。

        秦飞星看着眼前因为生气而眼角泛红的少年，脸上满是赤诚的傻气。

        他接过那碗金色的液体，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裴灵赌气的蹲在树下。

        末了王末末来告诉他：“裴师兄，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

        裴灵看了王末末一眼，一张四十岁的男子脸，每次看到这般年纪的叔叔叫他师兄，裴灵总要适应适应。

        他有气无力的靠着树坐着，挥了挥手：“先说好消息。”

        王末末道：“这……没有好消息。”

        裴灵顿时坐直了：“那你说有一个坏消息？”

        王末末憨厚的笑了笑：“和一个更坏的消息。”

        裴灵想这个人一定是来浪费他的时间的。

        “你先说坏消息。”

        王末末道：“坏消息是小师叔说以后每天都让裴师兄取血。”

        这还只是坏消息？

        王末末接着说：“更坏的消息是，小师叔好像生气了。”

        裴灵深刻的觉得王末末对好坏消息的评判体系和他极为不同，秦飞星生气算什么坏消息？气死最好。

        凶巴巴，活该生气。

        王末末却很期待的望着裴灵：“您不过去看看吗？”

        裴灵很无语，生气有什么好看的。

        一个人生气了，你专门跑过去说，喂，我是来看你生气的，那个人岂不是更生气。

        裴灵就把头转开，干巴巴的回道：“不看。”

        王末末锲而不舍又把老脸移到裴灵的视线里：“您去哄哄小师叔？”

        “我……什么小师叔？”

        “您哄哄呀。”

        他，一个秦飞星眼中厌烦的混子。

        秦飞星，高岭之花风光霁月小师叔。

        他，哄，秦飞星。

        等于，死。

        但是，王末末为什么觉得他能哄小师叔？

        王末末似乎看出了裴灵的疑问，主动说：“我看得出，小师叔待您是不同的。您看您吼他，还和他顶嘴，都没事呢。”

        裴灵要不是想到这是个耽美世界，要对男人有防备心，都想要掀起裤子给他看看小腿和屁股上的伤呢！

        而且，他只是摆事实讲道理，经王末末的嘴一形容，倒像是他在无理取闹。

        裴灵回过味来，他居然在这个世界活出真情实感了。

        没必要，真是没必要。

        卫霜是秦飞星的候选攻，说不定结局就变成正牌攻了，这攻受之间的事，他一个工具人在这里瞎掺和什么。

        万一接下来在这个腊肉林遇到什么危险，少不了靠秦飞星搭救。

        想到这里，裴灵同意了王末末的提议，去哄秦飞星。

        不过他觉得自己是去试探一下秦飞星的态度，并不是哄。

        裴灵从怀里掏出一本从藏书阁拿来的古籍，探头探脑的靠近秦飞星。

        他想好了，就用答疑的借口。

        他的脚步并不轻，踩在树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秦飞星修为高深，五感敏锐。早就听到裴灵的声响，但他只做不觉。

        裴灵明明看到秦飞星白底红纹的衣袍微微动了下，却不见人转过来。可见是真的生气了。

        他便绕到秦飞星的眼前，垂着头，指着书中一处朱笔圈出的痕迹，“小师叔，这里我看不懂。”

        秦飞星一低头，便看到一截雪白的脖子，他转开视线，专注的看裴灵手指处的文字。

        这个朱笔圈出的地方是早年他读时批阅的地方，是对此处错误的勘正。

        秦飞星便拿出上课的态度，认真的讲了起来。

        原本只是随便问问的裴灵，也认真听起来。

        “明白了吗？”

        裴灵迟疑的回道：“所以这些地方已经消失了，如果有一天岩浆能退去，还天地一份清明该多好。”

        秦飞星看着眼前少年，只见他眼神明亮，鬓发微微散乱，兴许适才在树下坐过，发间沾着一片枯叶。

        鬼使神差的，他伸出手指，将那片枯叶拈下。

        裴灵一偏头，立刻躲开了，“什么东西？”见到他手上的叶子，“失礼了小师叔，我这就去整理衣冠。”说完便一溜烟的跑了，只有手腕的绳锁朝连着秦飞星的方向延伸。

        秦飞星看着少年逃跑般的背影，盯着右手中绳锁的起点端，心中莫名一股烦躁袭来，左手一捏，枯叶便化成了齑粉在指间消散。

        第二日裴灵醒来时，秦飞星并不在。

        裴灵从王末末口中得知秦飞星独自去腊肉林中查探，乐得轻松自在。

        只是手腕上的这条绳锁仍然存在。让他感觉很不自在。

        大约是秦飞星发现这根绳锁用来锁裴灵很好用，不仅可以伸长缩短，长度自由，就一直没取。

        裴灵问过王末末，他说这种法宝都是拥有者炼制，只有秦飞星能开，除非是修为高过秦飞星的人可以试试，其他人肯定打不开。

        王末末很是羡慕裴灵能被秦飞星拴起来，围着问这法宝叫什么名字。

        裴灵答曰：“绳索。”

        王末末不信：“小师叔如此空灵出尘的人，怎会起如此的名字？”

        “那你觉得应该叫什么？”

        “至少得是，软烟罗，缎霞绫什么的吧。”

        裴灵心中冷笑，距离产生美。

        看来只有我一人看穿了秦飞星的真面目。

        当时裴灵问秦飞星的时候，秦飞星的回答也让裴灵一时目瞪口呆，不能相信。

        但是，知道了飞剑的名字就叫飞剑，绳锁的名字就叫绳锁又有什么不能理解？又是绳子又能锁人，简直不能更贴切了。

        这时阵法灵力一阵波动，是外出探查的秦飞星回来了。

        王末末一听动静，立刻积极的朝秦飞星的方向冲去，想要为小师叔鞍前马后。

        裴灵无此“高雅志向”，因此依旧叼着树叶靠在树上。

        王末末和其他的弟子感知到秦飞星回来都迎了上来，只见秦飞星发丝翻飞，衣袍仍旧纤尘不染，他一落地，双眼便朝四周看了一圈，不知是在找谁。

        但明显没有找到。因而眉宇间有几分郁色。

        王末末立刻就懂了，朝旁边的弟子以口语说：“快去叫裴师兄。”

        但已经晚了，因为秦飞星有更直接的办法，他手中绳索一拉。

        裴灵便从树后飞了出来，摔在了地上。

        王末末等弟子面上均露出不忍之色。

        裴灵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秦飞星面前，躬身行礼。

        他感到视线在他的头顶和小腿间来回逡巡，立刻想要说点什么来挽回。

        秦飞星并不想给他编瞎话的机会，而是对着众人说出了探查的结果。

        “窃梦豚。”

        这是一种仙界独有的灵兽，一般被称为仙兽。此兽以梦为食，他吃掉的梦越多，法力就越高深。因此他把这些村民或修士吊起来取梦，此兽会吐出织梦的迷雾，让每个人心底的欲望被最深的挖掘和满足。

        吸食了这种迷雾入睡便会做出做梦人心中最想做的事情，美梦成真。越是美梦越是沉迷。越是沉迷越不肯醒来。如此，这些村民最后就会在睡梦中被榨干。

        最后变成干尸。

        裴灵从半空中看到的迷雾范围，就是这窃梦豚织成的梦网。

        整个梦网内都布满了这种香甜的味道。窃梦豚本身攻击力不高，但是显少有人能抵挡得住窃梦豚的诱惑不做梦。

        想要打破这个困局，也十分简单，找到窃梦豚的巢穴，抓住他放到特制的御宠袋中。但也十分困难，因为进入迷雾的时间过长，修士抵抗的灵力支撑不住。一旦入梦就完了。

        原文中窃梦豚偷入人界的是两只，一公一母，母的怀孕已足月。由于在仙界无法获得足够的梦力，母的一直生不下崽。

        后来仙界追踪窃梦豚踪迹，为首之人便是男扮女装的龙母，和秦飞星也困在了梦网之中，甚至发生了一些不可描述的事情。最终事情转机是母窃梦豚难产死去，公豚发狂，想要拉所有人陪葬。最后两人联手才力挽狂澜，完成了此次任务。

        想到这里，裴灵小声嘀咕：“好像也不是很可怕。”主要只是让人做梦，还是美梦。没有生吃人肉，吸髓敲骨。

        “裴灵。”

        秦飞星如同编钟清灵的声音传来，“我刚刚说的，你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那你刚刚在说什么？”

        裴灵在秦飞星目光的压迫下，被迫重复了一遍。

        “我说，听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可怕。”

        秦飞星道：“很好，下次你跟我一起去查探。”

        裴灵：“……”倒也不必如此。

        秦飞星最后敲定，要等待月圆之夜。

        行动就在三日后，是最佳时机。

        裴灵经过昨天的三次取血练习，今天已经颇有心得。

        裴灵刚刚走近，闭目养神的卫霜立刻睁开了眼睛。

        卫霜说：“今天还是你。”

        卫霜的桃花眼似乎看谁都含情脉脉，加之声音音色特殊，格听在裴灵耳朵里感觉麻麻的，好不自在。

        裴灵不知要说什么，便点点头算作回应。

        卫霜旁边的狐族少年见旁边无人监视，自告奋勇贴着裴灵说：“这位师兄，你是个好人。今天能不能取我的血。”

        卫霜见此并未阻止，只是观察着裴灵的应对神色。

        裴灵知道卫霜是狐族少主，想必其他两个都是他忠心的侍从。

        他也不想得罪卫霜，而且卫霜昨天连取三碗血，换算下来少说也有六百毫升，换人取血反而比较可持续发展。因此点头同意。

        裴灵身上只有一块手帕，昨天给了卫霜按压伤口，因此今天对狐族少年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少年倒没有在意，舌头一伸，就着还在渗血的伤口处舔舐起来。

        裴灵从身上摸出一瓶药来，这是之前他挨了鞭子，桂平给他的伤药。这段日子他发现自己并不留疤，留着也没什么用，便把伤药递给了卫霜。

        顺便解释了句：“不会留疤的。”

        卫霜看着他，眼神中转过无数的情绪，最终笑了一下，伸手接过。

        卫霜看着裴灵端着血走远。

        才掰开药瓶，沾了一点粉末在鼻子底下仔细嗅。

        竟然真的是伤药。

        旁边的少年歪着脑袋问：“少主，他好像不认识我们了？”

        卫霜青涩少年的脸庞显出完全不同的老成阴沉：“他应该是认出我了，但是很奇怪……他并不听我的话。”

        另一个狐族少年问：“少主的傀儡术失效了？”

        卫霜沉吟不语：“不会的。傀儡术失效之日，就是其魂魄消失之时。除非天清宗竟然另有秘药，可以洗去傀儡术对魂魄的控制。”

        “如果是真的，那我们好不容易在天清宗插下的棋子，不就失效了？”

        卫霜手中摩挲着光滑的药瓶，“再看看，这是一个机会。毕竟，裴灵没用了就没用了，能把秦飞星变成棋子更有价值。”

        卫霜微微一笑，方才被驱赶走远的几个宗门弟子又走回来继续看管他们。

        原来，这看似安全的阵中已经被卫霜渗透了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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