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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31章


孔雀河大小也算个景点,虽然不是玛多最出名的,但人来人往,周边的旅馆竟也能住个七八分满。

        黎未央选了一家比较靠近入口的,比别家贵五十块钱,不过老板人不错,提前带她在周围转了一圈,告诉她观赏的最佳路线怎么走。

        一切都安顿好,黎未央拿出轻薄笔记本,敲敲打打,无外乎还是那几个关键词。

        网络时代信息发达了,也有很多关于玄学的新闻或者帖子,不过大多数她感觉都是被人为夸张了,只有极少的几个能说到点子上,但也是隔靴搔痒,没说到问题的实质。

        想想也是,要是关于这种事情的真话漫天飘,那不早就乱了么。

        有点无聊,黎未央搜了下“孔雀河”。

        这里没什么特别的,就跟旅行社老板说的一样,前几年总是死人,掉进河里又不会游泳,很容易就淹死了,没声没响的。

        最近估计是因为抓得严,市里给按了很多防护栏,倒也真有用,再也没出过事。

        那会旅馆老板带她转悠的时候,也提到这里因为治安好,没人掉进河里,就算掉进去了,也是会游泳的,要么水流不急淹不死人,进去还能出来,所以最近孔雀河比以前火爆了,来的人更多了。

        景色又美,又安全的地方谁不喜欢呢。

        黎未央的心稍稍放下来点,封景不会在这出事……

        想着想着居然睡着了,梦里她在走夜路,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见,就能看见脚底下的路,坑坑洼洼。

        她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突然听见旁边的小巷子里有女人的声音,很压抑的哭声,伴随着均匀的节奏,和男人断断续续的喟叹声。

        在这地方……室外play么……

        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了,黎未央老脸一红,加快了走路的速度。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响,已经不是普通的调情了,是很难受很痛苦的声音,“求求你了大哥,放了我吧,我身上有钱,都给你……”

        黎未央一顿,一下就意识到女方似乎并不是自愿的。

        她朝声音发出的方向走过去,走了大概十几米,就看见男人疯狂的影子在耸动,昏暗的灯光下,隐约能见女人脸上的泪痕。

        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姑娘,大约二十三四岁,趴在巷子里的草垛子上。牛仔裤已经被褪至膝下,她的双手被绳子反绑,像一头乖顺的小绵羊任人宰割。

        黎未央的心脏突突地跳,身上的血“蹭”一下就往头顶上冲。瞬间也不觉得周围乌漆嘛黑的算什么了,她现在就只想把这男的踹到孔雀河里喂鱼。

        她喊了一声“来人啊,救火”,那男的愣了,就趁这一下,黎未央上去就是一脚,她穿的靴子皮质很硬,腿功又不错,直接看准了就往裆下踢。

        男的“哎哟”一声飞到墙角,整个人都是麻的,离草垛子有两三米远,跪在地上哀嚎。

        在梦里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大剪刀,应该是用来砍草垛子的,一下就把姑娘手上的绳子挑断了。

        那女孩懵懵地看着她。

        黎未央觉得她应该是吓坏了,顺势推了女孩一把:“跑啊,你去报警,我在这看着他。”

        女孩点点头,直愣愣地捡起地上的剪刀,还给黎未央。

        夜色很深了,女孩低着头啜泣,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眼底的惊恐。

        黎未央笑笑:“没事,剪刀你拿着防身,我应付得……”

        女孩突然抬头,害怕的神情早已荡然无存。她十指相扣,目光漠然呆滞,紧紧握着剪刀,把刀尖对准黎未央的左胸,疯狂地往下刺戳。

        “噗叽”,刀尖很容易就戳穿了脆弱的皮肤屏障。

        一下、两下、三下……

        她“嘿嘿”地笑,一边杀人一边说:“戳死你,戳死你,让你多管闲事。”

        刀尖触感冰凉,毫不留情地直达心脏。温热的血喷得到处都是,溅到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球上,密密麻麻的。

        栋梁不知道从哪儿游走过来,还不等它多停留,女孩一把握住蛇身把它拖拽过来,把剪刀从黎未央身体里抽出,架在蛇头上,咔嚓一刀就剪断了。

        她继续往下剪,把蛇分成了一小段一小段的,最后随便抓起几段扔在黎未央面前,血肉模糊的蛇尾还在抽搐……

        “啪嗒”一声,鼠标从床上滑落在地上,把黎未央弄醒了。

        她茫然地看着四周安静的房间,墙上贴着孔雀河美景的日历,往下是新换的桌子、烧水壶,还有吹风机……

        笔记本很热,烧得她浑身难受。才想起来刚刚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大概不知道是误触了哪个地方。黎未央把电脑合上,被子一掀,把它放到通风的地方散散热。

        自从家里出事以后,做噩梦是经常的,哪天能睡好,她才要烧高香了。

        一开始的时候她年龄小,醒来就出一身冷汗,后来长大了,竟也在日复一日的噩梦里习惯了,有时候她还努力夺取梦的掌控权,知道是梦又死不了,遇到坏人也不害怕,抄起武器就往上冲。

        又去看了一眼栋梁,还在背包里睡得好好的,洁白的蛇身闪着星星点点的光亮,特漂亮。

        外头已经开始日落,天色在极为缓慢地变黑。黎未央把冲锋衣里头的那层绒给拆掉了,六月的天气只需要外面一层薄布就可以,用来遮风挡雨就行。

        然后换上马丁靴,噔噔噔地下楼,去周围饭店里吃点东西。

        到前台的时候,看见旅馆老板正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指头灵活地在手机屏幕上来回点按,嘴里喊着:“妈的,上啊,傻逼法师,就这技术带什么妹……”

        瞄到黎未央要出门,他头也不抬地打招呼:“出去啊美女。”

        黎未央笑笑:“去吃饭。”

        老板叫住她,给她推荐了几家不错的,最后又总结说:“报我名,能打骨折。”

        黎未央问:“您这儿几点关门?我可能回的晚。”

        老板咧嘴笑了:“现在不是淡季了,晚上不关门,留着人的。美女你放心转悠,咱们这儿治安特好。”

        夜色将近,年轻男人跪坐在幽暗的房间里,没开灯。

        江峤浑身发汗,正在承受着常人难以忍受的疼痛。骨节分明的手死死捂住头,攥得指节发白,脑子里噼里啪啦得好像在放烟花,炸出一条一条深深的裂隙,每一条都直达身体的最深处,蚀骨钻心,让人颤栗。

        地上到处都是散乱的杂物,皮质沙发上有两个小洞,旁边还有牙齿咬过的痕迹。

        旧伤又复发了。

        伤口是有一次打架留下的,当时秦湾湾也在,为了保护她,就挨了一枪。倒不是因为对她有什么想法——当时他他年轻力壮,愈合得快,但是毕竟是很深的伤口,差点送命的那种,时不时还会出来找点存在感,让他疼一疼。

        每次难受的时候,就抽根烟缓解一下。他不喜欢吃药,即便进手术室前,他迷迷糊糊的,也没忘了反手抓住阿鸡的胳膊,让他告诉医生,不要打麻药。

        他知道自己是什么体质,任何麻药和止痛药对他来说都跟毒品无异,短暂地让痛感消失,可是长此以往,会影响神经,损坏他的脑子,让他变成废人一个。

        抽烟是唯一能让他不那么难受的办法,虽然抽烟对身体也不好,可总没有吃药,那么不好。

        更像是故意给自己找点什么事做,用烟熏火燎那股难闻的味道抵抗一下□□的疼痛。

        总比当众失态要强。

        现在好了,旧伤复发,手头又没烟。地上是个空烟盒,里头的十二支烟已经抽完,他才想起来这些天事多,一直忘记买新的了。

        而且不知道是故意作对还是怎么,这次的痛感来得比以往都要强烈,如同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翻起海啸,要把人生吞活剥似的。

        他只好单膝跪在地,把头埋在老旧的单人沙发上,沙发皮质是凉的,只有他触碰到的地方变得温热,像是有开水在沙发坐垫上放过一段时间一样。

        平日里再毁天灭地的人,在极致的疼痛面前都犹如赤身裸体,丢盔卸甲。

        江峤隐忍地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用牙咬住嘴唇,齿间弥漫出腥甜的血味。

        真难受啊。

        恍惚间目光落在地上钟叔没吃完的打包盒,里头是半块白面馒头。他无意识地去抓,却在还没有碰到的时候,馒头就被人一把夺走了。

        那是一双长了疮疤的手,水蓝色波点长袖,江峤艰难地抬头,只看见年轻女人奄奄一息地躺在凌乱的床上,屋子里全是难闻的药味和褥疮的臭味。

        这是贫民区,低矮的楼房已经摇摇欲坠,到处都是光屁股的孩子,穿着最便宜的凉鞋踩在污水沟里玩耍,空气中还充斥着渡口特有的鱼腥味道。

        女人整个身体都埋在被褥里,脸色蜡黄,只有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很大,睫毛很长。眼尾上挑,像带了勾子。

        即便是在病中,这双眼睛也动人心魄,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六七岁的小男孩乖巧地跪坐在地上,山眉海目,像精致的洋娃娃。

        男孩咽了下口水,漂亮的眸子望向女人手里的一小个馒头。

        她勉强地冲他笑了:“小峤想吃吗?”

        男孩点点头:“妈妈,我饿。”

        她虚弱地招招手,男孩怯怯地走到床前,那股味道冲天,刺鼻的难闻。

        女人却把白面馒头扔到门外,她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像丢一块烫手的烙铁一样,馒头咕噜噜在地上滚了几圈,被隔壁棚窝里的狗叼着吃了。

        男孩震惊地哭了,每天穿着制服的叔叔阿姨只会给他们送两个馒头,多了就没有了!

        女人的声音被病痛折磨地沙哑难听,她盯着他那双和她几乎一模一样的眸子,恶狠狠地冲他吼:“说了多少次,不要接受别人施舍的东西,想要什么,你得自己去拿!”

        她循循善诱:“小峤,你看隔壁那条狗,它吃的都比咱们好。你去跟它抢,这没有你的饭了,我养不起你,能把你生下来,我就快没半条命了。”

        “以后它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它没饭吃,你就饿着。”女人用力推开他,手臂上青筋暴起,“要想吃点好的,就去偷,去抢,被打了就受着,南城就是人吃人的地方,打不过就是死,你要学会自己活着……”

        女人无视男孩的哭闹,强迫自己死死闭着眼睛,不去看他可怜兮兮的样子。

        被无数次推开之后男孩变得异常安静,他默默看了女人一会儿,穿上鞋,环视四周,拿了把烧火的木棍就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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