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肯特先生一怔，随即长叹一声，“是我不对，我不该请求你担任超出你工作范围的责任。我是他的父亲，这些是我应该做的，而不是你。对不起，请接受我的道歉。”

        别说，肯特先生真的是个好人呢！

        郭大姐林大姐提到自家雇主的时候，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说这些美国佬“洋鬼子”个个鼻孔朝天，瞧不起中国人、瞧不起保姆，要不是看工资蛮高，谁伺候呀！

        可不是吗！

        人均gdp远高于中国的美国人民瞧不起中国人民，而中国人民也瞧不起富足的美国人民，觉得他们都是“狗眼看人低”，拽个什么劲！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虽然肯特先生也不能说是多么好的“好人”，但跟左邻右舍相比，顿时显得高大上了。

        肯特先生没再说这事。

        毕竟她只是个雇员，肯特先生居然想要求她成为克里斯的临时监护人，这就蛮离谱了。

        肯特先生需要反思！

        估计他这是一时昏了头，才提出这么不靠谱的要求。被戴绿帽的男人可能脑子不清楚了。

        从她不到两个月的暗中观察来看，丽雅虽然不做家务，但对克里斯可是关怀备至的，克里斯在学校有什么事，都是丽雅出面，肯特先生这个爸爸就是个赚钱工具人嘛。

        “贤妻良母”不是什么好词，意味着绝对的奉献，“上辈子”张文雅被这两个词，不，再加上“孝女”这个词，给捆绑得动弹不得，究其原因，还是太在乎别人的看法。

        她现在倒是很能同情丽雅，人家外国友人就是洒脱，说不爱就白白。

        这个周末，仍然像上次一样，打车送克里斯去上海花园酒店，之后她就没事了，可以自己去玩。

        提前一天给张晓峰打了电话，这个渣爸爸倒也没有搪塞，很痛快的说中午带她出去吃饭，要她打扮的漂亮点。

        梁先生很潇洒的问她是回肯特家还是要去哪里，他打车送她过去。张文雅想着这人实在是会做人，她都成年了，他又不是她的什么人，一般人压根不会管她接下来要去哪里。

        想了想，说想去新华书店买书。梁先生倒颇是惊讶，但没说什么，叫了出租车，送她去了新华书店。

        梁先生问她想买什么书。

        “买点学英语的书。肯特家有几本英文小说，不过看起来太吃力了，单词太多。看看有没有简单一点的中英对照的小说。”

        梁先生点点头，“好好学英语，学会了，本事是自己的，谁也抢不走。平时看看报纸，肯特先生拿回家的英语报纸看看，不认识的查词典，不会念的，问问克里斯。”

        她虚心点点头。一般人也压根不会跟你说这些，倒让她有了当初上学的时候面对老师的感觉。

        “怎么没上大学？”

        “没考上。”

        “没复读？”

        “家里……没钱。”

        梁先生想，也是呢，谁家里有钱让孩子出来当保姆啊？

        “想过申请美国大学吗？”

        张文雅惊讶，“啊？美国大学？”

        “不用参加中国高考，克里斯的美国学校有sat考试，美国高考知道不？请肯特先生为你报名，虽然是美国籍学生才能报名，但这点事也难不倒一个外交官。”

        “……我跟肯特先生不熟。”

        梁先生便笑了，“不熟可以变熟。丽雅喜欢你，但她再喜欢你也不会主动帮你。他们美国人喜欢掌握主动的人。”

        张文雅想着，梁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呢？

        “你想想，你上学的时候你们班里最出风头的那个是不是会得到老师的喜爱？”

        还真是的呢！

        她点点头，“对，班长副班长都是。”

        “班主任和老师对你们来说，就是领导，要让领导看到你，你要表现出你的特质。这话我搁这儿了，你敢不敢做、能不能表现自己，我帮不了你，只能靠你自己。我只能给你挑一点适合你学习的书。”梁先生朝她一笑，“你上次带克里斯去见丽雅，我就知道你不是一般的女孩子，一般女孩子胆子小得很！你这样的女孩子，总做保姆也不合适。”

        张文雅被他夸的一愣：我有那么好吗？我真没多想！

        从书店出来，梁先生又叫了出租车，将她送到跟张晓峰约好的地点。她不想让父亲知道她住在静安区，约在淮海路附近。

        梁先生没有留下来陪她一起等，说要是她父亲见到她跟一个男人在一起，怕她不好解释。又问她身上有没有打车回家的钱，给了她两张10元。

        不得不说，这个男人真是太会来事了！这还是对她这个几乎是陌生人的人，要是对着丽雅，真想不出来会有多么令人愉快！

        张文雅隐隐约约觉着自己醒悟了什么。

        张晓峰11点多一点过来了。仍然西装革履的，梳着大背头，看上去颇为成功人士。

        他是共和国的同龄人，1949年出生，今年四十三岁，人到中年，看着还跟三十多岁似的，身材挺拔，微胖，但是整体的胖，没有凸出的肥肚腩；还因为个子高，微胖一点看上去很有“架势”，也很显稳重，一看就是个“成功人士”。

        所谓的“带她吃饭”居然是个饭局，张晓峰得意洋洋的对别人介绍，我大女儿，刚到上海。张文雅一脸懵的喊了一圈“叔叔阿姨哥哥”。

        老爷们多的饭局就是推杯换盏，非得喝个一醉方休不可。张晓峰喝的不少，全场飞着敬酒，哥俩好啊一口闷啊；我干了，你随意；你我谁跟谁，还客气什么；大哥仗义，有情后感。

        张文雅留意了一下，应该都是生意往来的客户，有一个中年男人特别端着架子，张晓峰介绍是“楚主任”，只有他一个是有职务的，看来是攻略目标，其他男人都给楚主任敬酒。

        楚主任带着一个秘书，也姓张，酒过三巡后，张晓峰特别将张文雅换了个座位，坐到张秘书旁边。

        “这是我大女儿，刚从庐州来上海，她高考没考好，可惜了，没上大学。现在一家小超市打工，学习学习工作经验。张秘书，我也不跟你讲虚的，我听说等我们这个楼盖好了，要开一个大大的联华超市，肯定得招不少营业员吧？”

        张秘书笑笑，“是啊，张经理消息灵通。”

        张晓峰搓搓手，嘿嘿一笑，“那就麻烦你了。你有什么就找我，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你办好！”

        嗯？嗯！张文雅万万没想到叫她来吃饭还真的捎带着为她找工作了。张晓峰没有直接说“给我女儿安排个工作，不让你白忙活”，不过这话说的也不晦涩，张秘书肯定听懂了。

        联华超市1991年开了第一家连锁超市，属于国营企业，张文雅在报纸上看到过联华超市的招聘广告，要的都是本地户口，但说实话，想安排一个临时工对不知道哪个单位的楚主任张秘书来说，也不会是难事。

        她今天总算弄明白了，张晓峰这个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应该是属于挂靠的私人承包商，低情商就是包工头，高情商就是项目经理。一年不说多吧，几万块要赚的，赚多赚少要看承接了什么项目。

        目前上海到处破土动工，最大的改建项目就是淮海中路，最大的新建项目是地铁一号线，听张晓峰和张秘书说的话，张晓峰接的应该是地面上的项目，可能就是淮海中路正在兴建的某个大楼。

        淮海中路的改建工期还早，超市入驻就要更晚一点，明年年底也不见能盖起大楼，不急不急。

        虽然她用不着老爸忙活工作，但老爸真把她的事儿放在心上了，这么一份迟到的父爱本来就该属于她，她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也没什么好感动的，只能说他只是在尽一个父亲的责任吧。

        饭局结束都下午两点多了。

        张晓峰送她出来，又给她100元。

        “你个女孩子，别太省了，吃好点，穿好点，过几天我叫秀梅再给你拿几件衣服。穿漂漂亮亮的，我姑娘长的真好看！”

        “爸。”她有点别别扭扭的。

        张晓峰嘿嘿直笑，“你和你哥都像我，长得俊。”

        呃，是不是过于臭美了一点？

        “爸——”她鼓足勇气，“你是不是帮人盖楼啊？”

        “嗯，是啊，瞧，那边那个，就是你爸盖的，怎么样？你爸是不是很了不起？”

        “嗯，爸爸很能干。”她连忙附和的点点头。张晓峰在吹牛，要说他参与了修建大楼是有的，吹成是他“盖的”，那怎么也得是个国有建筑公司啊。

        “等哪天有空带你去工地转转。”

        “好。那许阿姨知道了会不会生气啊？”

        “咱们偷偷的去，不带她。”

        她笑笑，“爸，你天天下工地很累，我许阿姨有没有好好照顾你？”

        给张晓峰感动的，“我姑娘知道心疼她爸爸了。别担心，你许阿姨除了爱吃醋，别的挺好的。下次我带你弟弟文琦出来，你们姐弟也该见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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