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要不要回狂热粉丝的私信

陈诺在大二的暑假就下定决心要报考军队文职。

        文科类难就业，尤其她还学的文学。高三的时候陈诺跟她妈提过一嘴，说：“我以后要考研。”

        妈妈笑得有点勉强，她说：“你一个女孩子，本科毕业就不错了，找个轻松点的工作，再嫁个有钱人……”陈诺没听完她的话，转身进了房间。

        陈诺大概知道原因，不是家里不愿意出钱供她读研，是家里总共就那么点钱，自己大学毕业出来，就到了要给陈天赐攒钱买房的阶段，不让她补贴家里都算好的，肯定是不想她继续读下去。

        陈诺也很想得开，“那就早点工作早点经济独立吧。”看中军队文职这个工作是因为它工资高，本科生第一个月就能拿八千，加上补贴更多。陈诺认认真真研究了报考的要求和考试的内容，制定的计划是大三下学期开始准备复习。

        到了大三下学期，陈诺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这是很不容易的事。陈诺白天去上课，没课的时候去图书馆备考，还抽空带了一个家教。学校最大的操场在西苑，走路过去要十五分钟，天色暗下来之后她就去那里跑步，跑两圈，八百米，军队文职对体能的要求很高，她必须要锻炼身体。

        大三结束的时候陈诺发现自己已经复习得差不多了，于是大四又重头复习，最后笔试她得了第一名，看到成绩的时候陈诺想，这是理所应当的。

        面试的主考官问她，“你认为对于这份工作，你有哪些优势？”陈诺说，首先，她朋友圈子小，人际关系简单，不依赖社交软件和网络，能够适应部队里封闭式的管理；其次，她的父母正当壮年，家里老人不在了，有个弟弟在身边，她没有太多牵挂和顾虑，可以服从部队的调遣，去偏远的地方都没关系。最后，陈诺说：“我从来不半途而废，听说这份工作很苦，很多人都坚持不下去，但是我不会，我一定会干满三年。”

        陈诺被录用了，她签了三年的合同，被安排到京都郊区的一个武警单位。

        从来没吃过苦的陈诺适应了很长时间，睡不惯宿舍的硬板床，在炎炎烈日下做完每天的常规训练扶着树干干呕，后脖子被晒破皮，涂防晒也没用，被很凶的长官训斥，哭的话他会吼得更大声，还有隔三差五的加班，被现役排挤……陈诺撑下来了，在拿到工资条的时候鼓励自己继续努力，想，“吃苦也没有那么难。”

        陈诺并非没有察觉到陆新禾的窘迫，陆新禾持续不断地打工，给陈诺点最贵的给自己点最便宜的饭，经常打开手机计算器算钱……陆新禾那么要强，自尊心那么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陈诺想说：“别给我买花多吃点饭吧”，最终什么都没说，陆新禾希望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傻瓜她就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傻瓜。

        陆新禾想保护她，但不知道陈诺也想保护陆新禾。陈诺恨自己这么软弱，不聪明，还很娇气，在陆新禾那么辛苦的时候只能成为她的负担，不像莫嫡那样，能帮到她，跟莫嫡在一起陆新禾的日子会好过很多，而自己只会添麻烦……

        陈诺要攒钱，军队文职是最好的出路了，不然一个刚毕业的应届生，一无所长，学着没用的专业，也没有出众的能力，到手的工资都不够生活。

        京都的房补很高，陈诺一日三餐都在食堂吃，住在宿舍，部队很少有假，也不准穿自己的衣服不准化妆，陈诺的钱根本用不出去，工作的第一年她攒了十二万。

        第二年宿舍就不给住了，陈诺就近租了个精装修的房，她一向爱美，一年没买新衣服，早就委屈得不行。陈诺想着这些工资还是不够，现在手里有些存款，可以做自媒体赚钱，就开通了视频账号。

        陈诺想的是做彩妆或者穿搭领域的up主，她在这方面很有研究。初期她不太有头绪，发过好几个类型的视频，后来发现自己的穿搭视频点击量最高，就只专门做穿搭。正好陈诺就有了正当理由买很多新衣服，差点没把她好不容易攒下来的钱败光大半。

        平时工作都没有时间，做一个视频也要筹划很久，所以陈诺的更新频率不高，但慢慢熟练了之后，账号还是做起来了，她算是比较幸运的，粉丝越来越多，也开始接到一些推广。

        步兵团里有个男生，叫姜轲，长得跟陆新禾很像，特别是侧脸，陈诺注意到之后，一有机会就忍不住偷看他。后来部队里就传开了，说陈诺暗恋姜轲。

        陈诺从前看小说最讨厌替身梗，每每看到都很生气。她也不想找个人代替陆新禾，也没有把姜轲当做陆新禾的意思，可是他们两个真的长得很像，侧脸几乎一模一样，陈诺就是忍不住看他，看到他就很难过还是要看，姜轲偏着头抬眼望过来的时候会让陈诺产生一种幸福的错觉，让她想起某个夜晚陆新禾也这么望着她，特别帅气地笑。

        姜轲来找过陈诺，很直接地问：“做我女朋友吗？”陈诺摇头。姜轲笑了一声，问：“那你每天看我做什么？别告诉我我跟你前男友长得很像。”陈诺心虚地说：“以后不会看你了，对不起。”

        姜轲点点头，说：“你要是再敢看我一次我就揍你。”

        陈诺没吭声。

        后来有天在食堂吃饭，陈诺正好隔着一个空位坐在姜轲后面，边吃边看着他的背影发呆，突然姜轲回过头，“咻”地一下站起来就往过走，陈诺怕得要死，闭着眼睛喊：“我没看你！”

        姜轲没有揍她，陈诺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抱臂站在一旁看陈诺的笑话，陈诺觉得丢脸死了，饭也没吃饱就跑掉了。

        后来姜轲开始追求陈诺，陈诺一直不答应，又怕姜轲气急败坏会揍她，哭着脸说其实她喜欢女的。

        姜轲不相信，还强吻了她。不知道怎么就因为这个陈诺哭得伤心欲绝，姜轲吓得没辙，最后说：“你别哭了，我以后不强迫你了行吧。”

        陈诺被欺负的时候满脑子都是“陆新禾大坏蛋”，不管什么事都要怪到陆新禾头上。她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跟陆新禾在一起的时候陆新禾总是招她哭，分开之后每次哭也都是因为陆新禾，要不就是想陆新禾，要不就是怪她太无情。小时候她哭都喊妈妈，跟陆新禾恋爱之后改成了一哭就喊陆新禾。

        姜轲果然没再来骚扰过陈诺，没多久他就被调到了其他地方，有人说姜轲是自愿走的，因为陈诺让他受了情伤。

        做自媒体赚了些钱，陈诺全都攒起来，看着余额就感到很安心。某天照镜子的时候脑海中突然响起一声“puppy”，她吓了一跳，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往下看，只有几个小孩在玩耍。

        陆新禾曾经点评她的眼睛是小狗眼睛，说：“你愿意做我的小狗吗？我可以帮你洗澡。”陈诺看着镜子一瞬间被悲伤的情绪席卷，嫌弃自己的眼睛不好看，一副天真无邪没吃过苦的样子，就决定要整形。

        对自己的脸陈诺不敢轻率，做了大半年功课，预约的老医生手术排到半年后，真正住进医院的那天距离计划已经过去一年了，两个项目，开内眼角和调整双眼皮。

        “眼头要尖一点，双眼皮改成平扇形，一定要自然。”打麻醉之前陈诺这样强调。恢复期一过，陈诺对着镜子自恋地照了好久，比预期的效果还要好一点，这双眼睛可以让她驾驭更多风格。

        等眼睛完全自然了，陈诺带着炫耀一下自己美貌的小心思发了一个煮汤的vlog,等上传之后自己看又觉得很傻。

        陈诺和一个叫小兔叽爱吃草的拥有二十万粉丝量的穿搭up主认识了，对方在她的视频底下勾搭她，陈诺受宠若惊，俩人加了微信，偶尔交换一下自己制作穿搭视频的经验和技巧。

        小兔跟她说最好不要关私信，现在人都赖得发邮箱，关私信会错过很多推广。想起上次接的行李箱的推广，对方也说怎么不多打几个联系方式在主页，陈诺就去把私信打开了，之前是因为老有莫名其妙的人跑来骂她，陈诺玻璃心受不了，干脆关了私信。

        然后陈诺就发现了一名自己的狂热粉丝，叫“闲人456”，关注她没多久，给她发了29条私信，隔几天一条，每条都很节制，都是些琐碎的话，最新的两条是今天和大前天发的：

        “今天被上级骂了，赶着回来看视频才没有跟他吵架”

        “衬衫是l码的吧？是你自己买的吗？”

        陈诺产生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想给他回消息，又觉得对方好像没指望让她看到。还怕回了消息粉丝会不会更狂热，干脆就当做没看到。

        她的合同在夏天的时候到期了，陈诺不打算继续干下去，这个工作做久了自己会与社会脱节，年纪大了就找不到其他工作了，她决定休息一段时间再慎重考虑未来的事。

        闲在家里的日子除了做视频，陈诺还做了另外一件事，她把自己和陆新禾的故事写了下来，有点向过去告别的意思，有几个晚上写到凌晨三点，头昏脑涨地把自己写哭了，躺上|床也睡不着，褪黑素也调整不了她的作息。陈诺在早上六点钟左右自然醒，醒来就坐在电脑前打字，期间只喝水上厕所，一直到下午两点钟才感觉饿，点两份外卖，或者出门买两份饭，或许是一直坐着不动的缘故，没吃多少就吃不下了。另一份饭是给晚上准备的，以前陈诺从不吃剩饭或凉饭，现在只嫌买两次麻烦。

        到晚上八点钟，陈诺就起身吃饭洗澡，依旧是吃不了多少，她在部队里锻炼得不错的身体迅速消瘦下来。

        断断续续写了一个月，故事快要到结束的时候，陈诺就写不下去了，把文档移到最不起眼的文件夹里，去酒吧点一杯最烈的酒小口喝，把自己丢到晃眼的灯光和吵闹的音乐下，感受屁|股底下座位的震动，脑袋就像一团高速旋转的糨糊，什么也不用想。

        陈诺很久没回家了，去年一年都没假期，前年过年的时候回去了一趟，父母都老了些，跟她讲话的态度都很谨慎，小心翼翼地有种陌生人的客气。陈诺考虑还是不要离家太远了，家庭带给她的压力已经随着自己经济能力的增强逐渐削减，她不用再逃了，也不是非要从父母那里讨回什么，她只想一家人好好地。

        临近圣诞节，陈诺在看机票了，“闲人456”又发来了消息：

        “我真的特别特别想你”

        “可不可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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