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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那样笃定


身体随着惯性急速下降,苏瑜的胸口窒息感觉一层更甚一层,那下坠的风似乎要将他的内脏撕裂。

若是早点死了,也许就没有那么痛苦了吧。

过往记忆画面渐渐出现。

......

他叫苏瑜,母亲据说是一个宫女,她的身体不好,生下他后就死了。

因着母体带来的病,他从小到大一直身体孱弱。

他身份不好,又是病秧子,自小便受到无数冷眼,好在父皇喜欢他,虽然这种喜欢藏在刀锋下,但他还是感受到了。

只有父皇会关心他。

或许是觉得他太差劲了,所以他经常被罚。

他以为这一生,他都只能这样靠着父皇施舍的那一丝爱,在他不停变换的态度中,小心翼翼活着的时候。

父皇给了他一张画像。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苏水水,哪怕只是画像里,她都是那样倨傲,比起美貌,她眼神里的傲气却更令人移不开眼睛。

听说,她因为救了父皇一命,后来被封了神女。

父皇说:“跟在她身边,她会让你重获新生。”

当时她的身边就已经有姜言了,那个医死人肉白骨的姜言,可世人皆知,这姜言唯苏水水是瞻,想要靠近他,就要先跟神女打交道。

所以,他以为,父皇让他靠近苏水水,是为了治好他满身的病症。

自此以后,父皇那边接连送来几份资料,都是关于她的喜好和禁忌的,当时他同样看见了一张画像。

虽然画技很差,但他还是认出了画像上的人,那样子容貌分明就是他本人。

真的很像。

后来当看完所有卷帛,他这才知晓这画像上的人,是苏水水爱慕的人,巧的的,这人长了一副跟他一样的脸。

怪不得,怪不得父皇会那样笃定,笃定他能靠近她。

后来,真正第一次见到苏水水的时候,是在御花园,那是一个雪天。

他跪在雪地,浑身冻得发抖。

余光里,他发现她正在看着他,那眸子里的情绪他看不懂。

很快她就继续跟父皇站在一起说话,可他却看见了,她眸子里的一丝厌恶。

她在厌恶什么,厌恶跟父皇站在一起,还是厌恶......父皇。

......

苏水水比他想象中还要好接近,有些时候甚至有些傻。

他作为学生陪了她好几年。

他清楚的记得在第二年的时候,整个东离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南府通敌,被父皇灭了族。

旁人不清楚,但他却清楚,这一切都是父皇做的。

说是为了给他铺路,那一夜里,父皇跟他说了好多话。

那个时候他才清楚,原来父皇很爱娘亲,只是因为身份原因,一直没有表露出来,在皇宫这种地方,若是将真心袒露,是大忌,哪怕是皇帝也不行。

有句话,他到现在还记得。

那是父皇对他的忠告,他说:“阿瑜,你要记住,苏水水是把双刃刀,她既然选择了你,那她必然会将你送上皇位。”顿了顿,像是在犹豫什么,但这也仅仅是犹豫了半刻,他的语气变得决绝:

“到那个时候,你便要想尽办法除了她,她很可怕,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可怕。”

他当时应下来了,因为他不想再看见,父皇用那种失望的眼神看他。

可他却偷偷将南浅救了下来。

他深刻的清楚,他其实不是很聪明,但唯独这一次,他用尽了他所有的智慧,才想出了一个完美的计划。

因为他知道,如果南浅死了,先生会很生气的。

他不想看见她难过的样子,那双倨傲的眼神里,他不想看见任何悲痛。

也许是他太过关注这件事,最后竟然让他成功了,但为了完美的隐藏南浅的身份,他将她送到了很远的地方。

自此,她永远也不能出现在世人面前。

......

当真正开始争皇权的时候,苏水水变了,她变得狠厉,又或者说从南氏一族灭族的时候,她就开始变了。

他亲眼看着,皇室曾经嘲笑他的皇兄,和一众皇子,全部在这场争斗中,死的死,逃的逃,疯的疯。

他一度觉得,苏水水也疯了。

他开始不敢接近她,可她虽然在外头是那副人人害怕的“怪物”,但对他还是极好的,她会专门叮嘱他泡药浴,关心他。

她对他,还是跟旁人不同的。

他就是这样一点一点,被她的偏爱,陷进了这专属于他一个人的柔情里,甚至幻想着,她是不是也会有一点,那么一点点喜欢他。

可他忘记了他的这张脸,这张跟林季一样的脸。

也许,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这张脸。

若没有了这张脸,他跟她又会怎样.......

他开始患得患失,随之而来的,是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件事。

当时他正拿着她最喜欢的梅子酒,那是他为她亲手酿造的,埋在树下已经有了三年,此时口感正好。

他欢喜的去找她。

却见到了这样的一幕。

政治殿主位上,父皇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那血红的鲜血,刺痛了他的眼。

父皇那双瞪大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像是要对他说些什么。

手上的那坛梅子酒顺声掉落,碎片四散开来,梅子酒的味道散得到处都是。

这时,苏水水闻声转头看向他。

她的脸上,身上,衣裳全部是点点溅开的血,看起来像是地狱的罗刹,没有感情的眼神看向他。

这些血都是父皇的。

父皇是他除了苏水水以外,对他最好的人了,可现在,她却用这样一种方式告诉他。

他在这世间没有了任何亲人,再也没有了。

而她苏水水,也由此,成了他的仇人。

那一刻,他忽然间后悔救了南浅,因为若是南浅真的死了,她便会跟他一样痛。

偏偏南浅没死,而他的父皇却死了。

“阿瑜,你来了。”

他没有回话,只是麻木的蹲下身子,像是十分惋惜一般的出声:“倒是都浪费了,浪费了......”

手触碰那些碎片,被划破了手指也仿若未闻。

......

悬崖上的姜言此时被禁军松了绑,他走到苏水水身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然苏水水选了他,但他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

尤其是看见她如此悲痛的样子,心下不免怀疑,若这次是他被丢下悬崖,她会不会也这样伤心。

仿若是哭够了,苏水水看向姜言。

“姜言,让他们去找,去找,哪怕是尸体,我也要亲眼见到。”

“去找,去找......”她嘴里呢喃,一直重复。

最后,南浅看不下去,直接一个手刀将人打晕,送回了东离皇宫。

东离皇宫

苏水水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了南浅的背影。

她以为这一切都是幻觉,在看见南浅的那一刻,她更加觉得有些不真实。

不知是不是动静太大,原本整理案台书卷的南浅转头,视线看向苏水水肿的跟桃子一样的眼睛,皱了皱眉。

“阿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她没有想到,再次见到苏水水会是这样一幅场景。

“南浅,你这些年都在哪里,为何一直不出现。”

说到这个,其实在此之前,她一直在生病,缠绵病榻数年,直到最近才渐渐恢复了身体和神志。

醒来的那一刻,她被告知,她能活下来全都是因为苏瑜,那个她才见过几面,成天病恹恹的皇子。

这些年空白的时光,她对整个东离的朝政已经一无所知。

她只知道,南府没了,她成了无家可归的人,而因着她所处的地方偏僻,导致她什么消息也接受不到。

至于她为何会在悬崖边。

这事情说来蹊跷,她原本过着田园生活,跟着那个一直照顾她生活起居的小丫头一起,日子也就是种种田,闲也倒不闲,过的也很充实安逸。

但前几天,她无故收到一封信件。

那信件上的内容,上面只有一句话:苏瑜有危险。

上面还留下了一个地点。

那一刻,她其实也怀疑了很多,甚至也觉得这信件是陷阱,但不管什么样,她都得去一趟。

得到信件后

马车就停在小院门外,身着灰色小衫的老伯坐在马车前,手上握着缰绳,望着门前两颗年代老久的柳树,等着二人。

南浅一身月白色长袍,领口处用银丝绣着一几片墨竹,双手抱着穿着衣裳,眼里尽是柔情。

此时些许秋风吹过,柳树也开始轻微晃动,一些柳絮自然飘落在地,顿时让南浅皱了皱眉。

“小古,拿件披风。”南浅稍稍收紧了衣裳。

不过片刻,穿着青衫的小古便急急将一套碧色苏绣披风拿来。

“姑娘,拿来了。”荣管家恭敬道。

“披上。”南浅的语气带着毋庸置疑。

“你就这样带我出来了?”  

“是你自己懒得起来,若我不这样做,你如何能赶得上?”南浅的语气平常。

“老伯,走吧。”南浅上了马车后,便淡淡道。

“好的,姑娘。”老伯应声道。

只听着一声麻绳拍打马背的声音,马车离开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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