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后影

广场中央有一处显眼的高台，拔地而起十米左右，高台呈圆形，目视范围可至四面八方。晏如被带上高台站定，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低头看去，视线所及乌泱泱一大片巫族人的身影。带她上来的巫族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失了踪迹，高台上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个人站着不知所措。
正想说点什么，台下的人群忽然活动起来，不过片刻原本散乱的人群已经变得秩序井然，他们排着整整齐齐的队伍，像是经过多次演练的士兵，一声令下立刻军容整肃，个个挺胸抬头英气勃发。
台下是整齐一色的巫族人，台上只有她一个外来人。晏如再迟钝也觉得不对劲了，刚要开口问，队伍里最前方忽然有个人出列，踢着正步昂首挺胸走到晏如面前，仰头正对着她大声吼道：“巫族七十二部族集合完毕，请使者指示！”
“嘎？”晏如愣了。什么指示，这剧情完全不对啊。意识到这些巫族人可能搞错了，晏如连忙解释，“不不不，你们搞错了！我就是来看看，不是什么使者啊！”孟婆到底是怎么跟这群人说的！
这话说完，底下走出来的人直接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晏如，那模样浑像是看个大骗子。
晏如被她盯得浑身发毛，满腹委屈，脑门上恨不得挂上三根黑线。这群巫族人脑回路怎么那么清奇？！
左右为难间，脑海里忽然响起个声音，晏如起先吓了一跳，待听清了话的内容后迅速反应过来。顾不上追究说话声的来源，下意识地就说道：“孟婆大人派我来告诉大家，打架是不好的行为，要爱好和平。”
说完，空气里静了一会儿，紧接着，高台下的巫族人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喝：“是——！！！”
晏如被吓了一跳，小腿当即一软，差点摔倒。
原以为这样就可以了，晏如转身想下去，她可不爱站在这给人当猴子赏。可是刚要走就感觉到一股极为炽烈的视线胶着在身上，顺着看去，还是那个出列的巫族人，眼睛瞪得铜铃大，看起来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比十八层地狱的恶鬼还要可怖些。
晏如一下子不敢走了，只好搜肠刮肚找出一句：“孟婆大人希望大家安居乐业，生活幸福。”
“是——！！！”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吼声，这次晏如有准备了没被吓到。看那巫族人还瞪她，连忙补了句：“没了。”
那巫族人仿佛还是不太满意的样子，可到底没再瞪她，而是大手一挥，台下的巫族人得了指令，纷纷散开队伍，又恢复了先前无组织的散漫状态。虽然看起来乱糟糟的，却让晏如觉得放松多了。
“让你见笑了。”
晏如悄悄地长出一口气，刚刚放松下来就听身旁响起道声音，跟方才脑海里传音的那声音很像，低沉中带着点沙哑，听起来很厚实的感觉。
侧首看去，只见身边站了个皮肤黝黑的青年人，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身材高大健壮，五官端正大气，浓眉大眼，眉宇间正气俨然。他穿着浅灰色的巫族袍子，衣服上绣着弯弯曲曲的奇怪纹路，那是巫族的古老图案和纹样，晏如看不太懂，却能从图案上感受到隐约的灵力波动，那袍子应该是一件法器。
“多谢你。”这是谢他方才解围之举。不知道这人是什么身份，怎么会想到要帮她。
“不必客气，我叫后影，是这里的祭司。你跟我来吧，去见见我们的大祭司。”后影说道。
晏如点点头，巫族的风俗千百年不变，他们信奉天地日月，以巫灵之术沟通天地，族中以大祭司的地位最高，大祭司之下又有巫女、巫觋、祭司等职位。能够进入巫月神殿中当值的巫族人，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是族中最有天赋的人。祭司的职位虽然不高，足够让晏如慎重对待。
巫月神殿就是方才他们路过的那一座宏伟建筑。一边走着，后影向她解释了方才那场景的来由。
巫妖大战之后，十二祖巫仅存其一，便是当时还是后土的孟婆。战后的巫族伤亡惨重，更兼身上背负着量劫的罪孽，整个族群危如累卵。后土为了族人挺身而出，以身化六道轮回，弥补巫族所犯下的罪孽，保住了巫族仅存的火种。
后土性情和顺，对待族人向来亲近慈爱，之前就是十二祖巫中最得族人爱戴的祖巫之一。巫族人感念后土的恩德，将后土奉为巫族的再造之母，其地位就如女娲对于人类而言一样。
但是后土因为身份所限，名义上脱离了巫族，不能再随意回到巫族，只是偶尔会委派使者回到巫族来探望族人，赐下只言片语，被巫族当做箴言谨记。而无法得见后土真颜的巫族人，一腔热情在看到后土派来的使者时总要爆发出来，对这些使者带来的信息抱有极大的期望。
“他们只是太想念后土大人，所以反应过激了一点，希望你不要介意。”后影温言说道，目光中满是眷恋和敬佩，看得出他对后土的景仰。
晏如没想到是这个原因，她只是有点被吓到了，本来就没介意，听了这个理由就更加不会介意了。听完后影的话，心里对孟婆肃然起敬。跟典籍中干巴巴的记载不同，巫族人亲口说出来的一段历史远比竹简上的文字更加触动人心。
换做是她，她能那么义无反顾地为了族人自我牺牲吗？
似乎……不会……
为什么不会？
脑海中倏然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晏如脚下一顿，脑海中的刺痛再次袭来，她身形一晃，险些一头栽倒，多亏旁边的后影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
“你还好吗？”
对上后影关切的眼神，晏如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手却不自觉地按上后脑刺痛的位置。痛觉消失后，那些画面也消失无踪了。为什么会这样？那些画面到底意味着什么？
甩甩头把思绪从脑海里清除掉，她又不是孟婆，也没有族人，唯一一个亲人也就是师父了。
为了师父自我牺牲？
脑海里浮现出元灵道人左手拿鸡腿，右手抗肘子的形象，晏如朝天翻了个大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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