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直到呼啸的风声停住，纳特才笨拙地滑下树，他拍拍栗色袍，沉重地叹了口气。

        暴风肆虐后的中庭一片狼籍，放眼望去尽是倒地的人与树，自己究竟要到何时才能过一次平静的情人节啊？

        如今团内菁英躺了满地，别说抓独角兽了，要重新修好结界都有问题，对此栗子团长感到非常头痛，想请示君王，却发现他正在忙。

        「厄德，你一定还隐瞒了什么对吧！」拜德厉声质问，不过头上的叶子让他的威严扣了几分。

        「没有，我该说的都说了啊。」魔族青年一脸无辜。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只暗黑独角兽一定还有问题。」

        「耶？你看他四肢健全，连那样的结界也撞的破，还有什么问题？」厄德耸了耸肩。

        「对了，我看你在这里待了一个月，一定很想念家乡吧？」拜德忽然笑容可掬地问。

        「不会不会，一点也不想。」

        「别这么客气，现在就回去吧，我会派一队骑士跟法师护送你的。」

        「……你这家伙想毁约？」

        「唉，凡事以诚信为原则嘛，既然暗黑独角兽跟狮鹫兽都到了，我也只能勉为其难的接受了。」拜德既无奈又痛心地举起手「侍卫──」

        「等一下！」厄德赶忙按下那只手。「真要说有什么问题，那只独角兽也只不过还没成……」

        「成什么？」拜德的脸忽然变成大特写，贼贼的笑脸让对方很想直接开扁。

        「他还没成年，虽然年龄到了，但还需要一个仪式。」

        「喔，原来是这种问题啊。」拜德用力拍了拍青年的肩膀，开朗的神情忽然转为阴狠。「你有没有听过货物既出，负责到家？」

        「我只听过货物既出，概不退还。」厄德的视线往反方向飘，栗子团长正在那里收拾善后。

        「纳特、纳～特～～」听见交换学生的呼唤声，法师团长满脸疑惑地走过来。

        「你那个副团长是怎么回事？我刚看他穿过结界跟吃饭一样，还是对他来说根本就没有结界这种东西？」

        「差不多是这样。」纳特点了点头。「史恩有结界无效体质，几乎所有的结界都无法对他起作用。」

        「几乎？那就表示还是有？」厄德的两眼放出闪闪精光，多么方便的体质呀。

        「嗯，只有四属性混合的结界才对他有效。」没注意到国王在旁边拼命挥手，纳特老实地说。

        「……四属性混合？」

        「对，而且比例要近趋平均，不然也是一样没用。」

        「世界上真的有人会用这种结界吗？」

        「有，那就是本国的大法师格雷萨。」终于找到机会插话，拜德骄傲地说。「他是第一个发明这种结界的人，也是目前唯一能操控自如的人。」

        「格雷萨啊……」厄德沉吟，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过。

        想到身兼前前任法师团长以及前任学院校长的那个人，纳特露出了感伤的神情。「可惜格雷萨导师已在几年前病故，他是父亲的恩师，对学生时代的我也多有照顾。」

        「啊？已经不在了喔。」厄德非常明显地松了口气，一旁的拜德则是拿起权杖往法师头上敲下去。

        不明究理地按着额上的肿包，纳特这才想起重要的正经事。

        「陛下，为何我没被告知有暗黑独角兽一事？」

        「因为牠是秘密武器，想给你一个惊喜。」拜德一脸正经。

        「那……现在秘密武器跑了，要去追吗？」

        「这个嘛……」

        「就随他去吧。」厄德漫不经心地说，伸手轻揉法师红肿的额头。「他从小在宫廷长大，应该不会伤害人。」

        「哼嗯？这件事你刚刚好像没说喔，还有什么成年仪式的……」拜德不悦地瞇起眼。「侍卫──」

        「吵死了！」厄德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手底下顺势捞住满脸疑惑的纳特，不悦的神情随之缓和了些。「算了，反正这种事也不算秘密，其实暗黑独角兽的成年仪式是……」

        起司特王国栗子法师团后山

        时值夏初，山坡上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一个黑影飞快地穿梭在树丛间，不住嗅闻着某种更胜花香的清新味道。

        急切地跃上半山腰，暗黑独角兽竖直双耳，极力捕捉山林间的种种声响。

        风声、水声、枝叶摩擦声、鸟鸣声、小兽的呼噜声，以及……

        立刻飞身穿越几丛灌木，暗黑独角兽全速奔驰起来，直到看见法师瑟缩的背影。

        两手抱着膝盖缩成一团，史恩坐在一处僻静的悬崖边，不受压抑的哭声说有多大声就有多大声。几只野鸽落在法师身边，其中一只跳到他肩上，边咕咕叫边用翅膀拍打他的脸。

        「呜呜……走开啦……」史恩气恼地挥手驱赶。「再不走通通把你们做成鸽子拼盘！」

        斑斓的野鸽霎时一哄而散，不是因为法师的咆哮，而是他身后那个「传说中很凶狠的奇兽」。

        继续伤心地缩成一团，史恩感到有什么东西轻轻推了自己一下，不过他决定忽略不管。那东西又继续推了几下，最后改而去拉法师的辫子。

        「喂！不要太过分了！」史恩暴怒地回过头，只看见一对无辜的眼睛。

        立刻把辫子自对方嘴里抽走，他抬起袖子，胡乱抹了抹脸。

        「你走开啦！」他没好气地说，暗黑独角兽却直接凑上前，轻轻舐去法师眼角残余的泪水。本来是想安慰对方，没想到法师哽咽几声，红肿的眼睛霎时像打开的水龙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呜……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今天也不会这么惨……呜、呜呜……这样我以后脸要往哪摆……副团长的威严都没了……呜呜……呜哇－－」

        史恩再度嚎啕大哭起来。

        「什么烂情人节！没女朋友又不是我的错！你说是不是！」

        跪坐在法师身边，暗黑独角兽用力点头。

        「什么叫『对不起我们个性不合』，什么叫『对不起你不够高』，混账，最好是我能又高又帅又强又有钱又有地位啦！」

        见史恩哭得声嘶力竭，暗黑独角兽也慌了。泪水太多舔不完，凑过去想蹭蹭也被推开，最后他终于想起稍早的情景，赶紧变成黯精灵将法师拥入怀里。

        「搞什么，最后我还是得被人安慰……可恶啊啊！」

        夕阳西下，拜德与厄德坐在坐收拾好的中庭里，正一脸悠哉地喝着下午茶，而这里的主人，栗子团长纳特则是在旁边焦急地踱步。

        虽说史恩每年都会耍自闭，但今年的情况非比寻常，希望他不要想不开见悬崖就跳。

        「纳特，这个栗子饼干很好吃喔，再不吃就没了。」厄德边说边啜了口茶，法师依旧烦躁地走来走去。

        「唉，好吃归好吃，再怎样都应该还是你比较美味。」

        法师倏地停下脚步。「你刚刚说什么？」

        「咦？我刚刚有说话吗？」

        趁着他们交谈的当儿，拜德大口大口地把剩下的饼干吞光，满足地打了个嗝。接触到厄德的怨恨视线，他只是洋洋得意地拿起餐巾擦擦嘴。

        自动忽视为了栗子饼干又开始针锋相对的两人，纳特遥望着本部的后山，心想是否要加派人手去搜山。

        正自烦恼，视线的一角忽然出现一道人影，他快步往这边前进，雪白的发丝在夕阳下闪着温暖的光辉，平静的神情完全不似先前的惊惶。

        看到对方怀里的法师，纳特诧异地睁大了眼。

        啥？史恩为什么会在那边？还睡死了？

        不过重点当然不是这个，逃跑的暗黑独角兽竟然自己回来了。

        「呃，谢谢你把这小子带回来，剩下的交给我就行了。」纳特伸手要接过人，黯精灵却往后退了一步。

        「耶？」他再次伸手，这次黯精灵退得更远，还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些。

        「哎呀。」

        「哎呀。」

        厄德与拜德发出了感叹二重奏，一个是可惜，一个是欣慰。

        「看来他不留在你们这边不行了。」厄德一脸不甘心。

        「呵呵，不愧是我国国民。」拜德脸上尽是掩不住的得意。「不过厄德，我记得独角兽是精通多国语言的聪慧奇兽，这只怎么不会说话？」

        「啊，其实是我忘记教了。」魔族青年歉然一笑。「反正现在独角兽是你的，请自己加油。」

        「…………」

        隔天早晨，史恩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发现枕边有封信。

        『给亲爱的思嗯卿：

        经过反复考虑，我决定把……（名字忘记问，你自己填）交给你照顾。他的身分你应该很清楚，为了国家的未来，你要好好教导他本国的一切，无论食衣住行，一分一秒都不能让他离开你的视线，有了闪失砍了你全家。你永远的英明君主拜德』

        不会吧！？

        震惊地放下信，史恩抬起头，发现黯精灵就坐在床边，脸上带着纯真而灿烂的笑容，就连窗外的朝阳都相形失色。

        于是，王国栗子法师团副团长站起身，在高贵的暗黑独角兽面前立下了誓言。

        如果今年不能找机会给陛下好看，我就改名叫思嗯，决不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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