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谢同志，别光拿衣服，被褥这些也拿点，外面天寒地冻的，冻出个好歹可不好。”傅卫国盯着陈金花，话却是对谢墨说的。

        “哎，好。”谢墨本想这些东西自己买新的，但是想了想，现在怕是不好买，要票，她是有钱，可票却没有，当时就把自己床上的被褥一个大卷，全给装床单里，背着就走。

        这举动，不亚于割陈金花的肉，这会儿她是真的气脑袋发昏，当场晕过去了。

        走出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谢家，谢墨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吐出来，从此以后，她跟谢有田一家，再无瓜葛。

        “你还好吗？”傅卫国很担心她，她一个女孩子，遇到这么大的变故，怎么扛得住？

        “我很好，比以前都好。”谢墨朝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并且会越来越好。”

        见她这么乐观，傅卫国忍不住的钦佩，这个年代，成年男子都不敢说要跟家里断绝关系，她一个女孩子，却能说断就断。

        “你有去处吗？”这天冷，睡在外面不现实，非给她冻病了不可。

        去哪里？现在去哪里都需要介绍信，她不能到处走动，只能继续呆在后坎沟，她的名声也不好，想去租一个闲置的房子都难，只能想到现搭一个了。

        “暂时没有，但是没关系，我明天去找王支书把户口迁出来，这样我就能有自己的宅基地和自留地，也能盖一个简单的小房子将就住。”谢墨语气轻松：“至于今晚，就随便找个草垛子凑合一晚。”

        傅卫国眉头紧皱，谢墨是木匠，她确实能盖个小房子，可这寒冬腊月的，让一个长得娇滴滴的姑娘家睡草垛子，这像什么话？

        “姑娘家家的，怎么能睡草垛子？我看你还是先去生产队放农具的杂物间将就住一段时间，那里面有张简单的床，其他东西得靠你自己置办，回头再帮你想想办法，看是盖房子还是租房子住。”傅卫国到底是在外面呆过多年，骨子里的想法要开放的多，租房子住，也未尝不可。

        “那怎么好意思？”谢墨也不想推辞，就是怕麻烦他：“我名声不大好，怕是会连累你。”

        “你再怎么说也是后坎沟生产队的一份子，我看谁敢说闲话？你只管过好你的日子，其他人的话，别往心里去。”傅卫国一个大老粗，实在不会跟女人打交道，就差拍着胸脯跟她保证，他不怕连累。

        “那行，我就先住着，既然这是公家的房子，我也不能白住，我一个月给五块钱租金，傅队长，你看行吗？”谢墨想着她现在修房子着实浪费精力，要长住一段时间，至少得等到高考完，给租金是最好的办法，免得傅卫国难做。

        “可以，租金也交到公账上。”傅卫国没有拒绝，要是拒绝了，这姑娘怕是睡草垛子也不愿意去住。

        “傅队长，真的太谢谢你对我的帮助了。”谢墨真的是打心眼里感激傅卫国，单凭他不和稀泥，支持他断绝关系，就值得她一辈子记住这份恩情。

        “都是一个队的，说什么谢字？”傅卫国被谢墨真诚的目光盯得脸上发热，忙着转移话题：“明天我送一些米面粮油过来，别着急拒绝，这是你应得的，今天分成，你没回来，他们只拿走了肉和少部分油，大头的等着你回来搬，现在正好把你应得的部分扣下来。”

        谢墨倒是没想到还能有这些，对他的感激又多了一分。还没等她开口，傅卫国就赶紧说：“别说谢字了，这谢来谢去的，天都要亮了，赶紧走，我带你过去，早些休息。”

        “哎，好。”谢墨走在他前面，不再说话。

        傅卫国打着手电筒，跟在谢墨后面，那一束光，在寒冷的黑夜里，照在她前行的路上，给了谢墨无限的温暖。

        大约走了二十多分钟，傅卫国把钥匙给谢墨：“我就不进去了，你铺好床将就一晚，明天再来收拾打整。”

        说着把手电筒也塞到她手里：“电筒你留着，晚上有个什么事儿，好应急。”

        谢墨说什么都不能要电筒，整个后坎沟都没几只手电筒，太金贵了。

        “拿着，回头再给我。”傅卫国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塞他手里便飞快的跑了。

        谢墨无法，只能进屋，草草地铺了床，早早地睡下。天刚微微亮，谢墨就起了床，今天要做的事情不少，早点起来先把屋子收拾归置一下。

        天大亮的时候，傅卫国就提了米面粮油过来，见她把杂物室归置的敞敞亮亮的，心情更加舒畅了些。谢墨现在没有锅碗瓢盆，也没法招待傅卫国吃早饭，只能尴尬地笑笑，说下次请他吃饭。

        傅卫国不在意这些，从兜里掏出两个馒头递给她：“先吃点，垫一下，回头再说。”

        谢墨也不跟他客气了，左右是欠了大人情的，也不差这两个馒头了，就着热水把两馒头吃完，起身去王支书家迁户口。

        傅卫国陪着她一同去，顺便跟王支书说一下谢墨住杂物室的事情。

        因为都是一个村的人，王支书昨晚也对事情始末了解地十分清楚，户口很顺利迁出，谢墨拿着自己户口的那一页纸，心里的石头总算全部落了地。

        王支书家里人来人往往的，见着谢墨迁户口，都要打听一嘴，这一嘴一嘴的，谢家那点事，也就被人挖得七七八八了，还有人去找谢有田两口子求证。

        那两口子当然不会承认他们虐待老人，拿了钱不善待别人女儿，只说是谢墨是个克星，克死了男人，现在又要克死他们，就将她赶出了家门，从此与她断绝关系。

        这话真真假假的，也有不少人信了，毕竟陈金花确确实实躺在床上，面色灰白，动弹不得，他们可都见着了呢。

        对于外面这些关于她的流言，丝毫影响不到谢墨，她这会儿正心情不错的在镇上采购呢！谢墨看着镇上百货商店的东西，手里没什么票，只能买点必须用品。

        等着吧，再等一两年，就可以随意购物了，谢墨这样安慰自己！

        而此时谢有田的心情和谢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吃完早饭，他缩着头带着谢天国、谢甜两人，顶着村里人异样的目光，好不容易到了粮仓，却被告知该领的东西少了一半！

        来三个人，却只用两个人就能把东西搬回去。

        谢有田怒气冲冲地找到傅卫国：“傅队长，明明我们该得五百斤里稻谷，怎么少了两百斤了？”

        傅卫国从王支书家出来，哪儿也没去，就等着他们呢，他笑得和切：“有田叔，谢墨同志拿了她应得那一份，断绝关系了，那挣得工分，分得米面粮油，自然也要分清楚。”

        “你！”谢有田气得双目赤红，他们一家，因为有谢墨这个劳动力在，他和谢天国上工都是找轻省的活儿做，挣得工分自然少，现在断绝了关系，分到手的粮食少了一半，他们一大家子人，怎么捱得到明年收成的时候？

        外面围着一圈人看笑话，陈金花不在，谢有田张不开嘴，他怕丢人，谢天国向来爹娘说啥就是啥，他更是没啥说的，谢甜虽说心里不满意，但她还没嫁人，也不敢撒泼……

        “哎，虽然说谢墨那丫头克夫，可干活真是一把好手啊，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子不成问题。”

        “是啊，平时瞧着性子也是和软的，这陈金花两口子怕是把人逼得没活路了，才断绝了关系吧！”

        “我就说，陈金花那个塌鼻梁，怎么能生出谢墨那种妖精长相，原来不是她亲生的啊！那个林知青我记得，这么一说，是长得像极了。”这大婶没好意思说，当年他对象见着林知青，好像丢了魂儿一样，她看得可紧了！

        “我看这谢家后面的日子不好过咯，各个都要去干活了，看那谢甜，庄稼人的女儿，养得娇滴滴的，中什么用啊！”

        围观的妇女们你一嘴我一嘴，吃着新鲜的大瓜，男人们则是听着偷笑。单身汉们也动了歪心思，一个女人，还是个漂亮的女人单独住在外面，或许需要他去送温暖呢。

        谢有田三人，听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心里恨毒了谢墨。

        回去的路上，谢有田和谢天国各驮着一袋稻谷，谢甜则是拿了些轻省的白面，从前这些活谢墨一个人都能扛回来，如今还得他自己来扛，想着就气不打一处来，对平时疼爱的小女儿也有了意见。

        “甜丫头，年后你就去办理退学，现在家里情况不一样了，供不起你了，你回家干些活，减轻些负担，有合适的人家，也该嫁人了。”谢有田边走便盘算着，谢甜嫁人或许还能有一笔彩礼可以收呢。

        “爹！我还有一年就毕业了！您就让我继续上吧！”谢甜没想到她爹变脸这么快，没了谢墨，连学都不让她上了，明年恢复高考，她学习成绩不好，考不上，但是在学校多呆一年，毕业就是高中毕业生，说着也好听。等改革开放后，她就能做些生意，才不想回来种地呢！

        “女孩子上这么学干嘛？”谢有田嗤一声：“你要读也可以，学费生活费都自己出，我也不拦着你。”谢有田是铁了心不让谢甜读书，家里没了谢墨，就是四个谢甜也干不出来那些活，事情多着呢！

        谢天国不吭声，他现在一门心思想着他媳妇儿，昨夜里跑回了娘家，他的丈母娘是隔壁村有名的泼妇，他实在不想去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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