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番外天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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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更年犹豫了很久很久,最终也没信心去找宋将军。可一想到赵扶娴离开时候满脸期待的表情,他又实在不愿意叫她失望。
元宵节在煎熬中慢慢到来,那天宋更年确实看到宋将军带着宋夫人出门,还有他在皇宫当值的大哥宋羽也去了。
完完整整一家人,没人来叫他,也不缺少他。
宋更年有些躁郁回屋关门,桌子上还有赵扶娴的发钗。那是老夫人送她的,也不管她才八岁根本用不着。
握着那支掉毛的笔低头认真练字,一笔一画清晰,一撇一捺用力,但写的就是不满意。
都怪赵扶娴,随随便便一句话给他带来多好烦恼!
他的屋子离宋府后门口不远,此刻坐在这里似乎能听见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确实该热闹,听赵扶娴说今晚会放灯,会猜字谜,会有好多卖吃的。
也不知道两个府的人能不能好好看住她,要是一不留神儿被她走丢了怎么办……
毛笔慢慢停下来,桌子上之前用水写的几个字全都干了他还在走神。
赵扶娴走之前掷地有声说要跟他一块放灯,就在长安街最大的店铺门前见面。这家伙从来胆子都很大,恐怕会偷偷溜过去。
可他不在那儿,万一出了什么事怎么办?
无穷无尽的恐惧感一点点侵蚀掉小心脏,宋更年忍不住,赶紧起身从破碎的墙角里掏出一块破布,里面有好几块铜板。
这都是逢年过节全府得赏才有的,今天却不得不拿出来去跟赵扶娴一起买灯。
灯有什么好放的?她就是事多,讨人厌!
不管再怎么烦,宋更年还是掏了一大把装在胸口从后门溜出去。
这是他六岁来到宋府后第一次出府,也是第一次看到京都的夜景。
人间天上,繁华世界。
好看,真的好看,怪不得赵扶娴非要出来玩。
他像一个乡巴佬进城一样呆愣惊叹,也不敢与其他人有触碰,生怕弄脏别人的衣服。
宋更年走了许久,终于碰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哥,看起来挺好说话。
他走过去,壮着胆子问:“您知道,长安街最大的店铺在哪儿吗?”
小哥打量着他破旧的棉衣,猜测是想去那儿讨饭吃的。不过态度也算热忱,伸手指向斜后方道:“从那儿绕过去,挂了最多灯的那家就是。你脚程要快些,今晚讨饭的不少。”
宋更年要走,想想又回来花五文钱买了最大的糖葫芦。
赵扶娴喜欢吃甜的,可以等会儿放灯的时候给她吃。
长安街的热闹比之方才又不知更甚多少倍,锦衣貂裘,玉环金簪,到处都是华贵之人。
宋更年小心翼翼将糖葫芦护在怀里,慢慢找灯最多的地方,最后停在朋来酒楼。
一盏盏灯做的精细逼真,堆在一起照亮整个黑夜,实在绚丽。
他又看了很久才回神去找赵扶娴,只是到处都是高门大户之子,也得花一番工夫。
他仔细盯着那些别人家的小孩,看谁穿的最红最艳最亮,还没看完一圈忽然被人揪住衣领拎起来。
手里的糖葫芦没拿稳摔下,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黑靴子又踩在上面。
他脑袋里第一个想法是:真可惜,赵扶娴肯定喜欢吃的。
拎他的正是宋将军正儿八经的嫡子宋羽,而他苦苦寻找的一大家子也在身后,赵扶娴被宋芮抱在怀里,满脸笑容挣扎着腿要下来。
他还未来得及和她说句话,宋将军已经挡住视线。男人的身躯高大,笼罩下来近乎可怕。
宋更年刚站稳,尚未开口喊一声爹肚子就先挨上一脚。
宋明廉暴怒,吼着:“谁叫你出来的!几年不管教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赵扶娴看不见小舅舅,却知道外祖父在打人,吓得立刻哇哇哭起来抱着娘亲的脖子喊:“阿娘!你快去救小舅舅!”
宋芮轻声拍在她背上哄着,却转过身抬手欲要遮她眼睛不想让她再看到。
眼看娘亲不理睬,赵扶娴又向宋羽伸手哭:“大舅舅,我要小舅舅,扶娴要小舅舅过来!”
然而一向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大舅舅也不愿意帮忙,只伸手替她擦眼泪叫她乖。
自己爹爹也来了,赵扶娴继续哭闹,被抱走的时候借着老爹的身高优势撑在肩头去看宋更年,可地上的男孩早就不见了。
小娃娃哭的更难过,她真不该叫小舅舅出来!
宋府后门,宋将军的随从将人扔进去,又警告门房:“看好他,要是再出去你就到将军面前请罪吧!”
小老头吓得两股战战,气不过又踹一脚在人背上,骂道:“你这个外室子还真跟野狗一样,悄无声息敢从我眼皮子底下溜出去!再有下次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他将蜷缩一团的男孩拉起,忽然又听见几声叮叮当当的声儿,低头就着光看,居然是好几枚铜钱!
“嘿,你还出去偷了!”
男孩不敢挣扎,任由他将身上的钱全都搜罗走,心里自我安慰着还好,墙角还有一点剩余。
小老头掂掂手心里的一捧钱,脸上笑成朵菊花,不轻不重踢在宋更年腿上,还义正言辞说道:“小小年纪别不学好,这偷来的钱你好意思用吗!”
说着,全塞进自己怀里。
宋更年不吭声,一瘸一拐往屋子走。
难受是真的,羞耻也是真的。
他想过与父亲再见会是什么样子,他会流利背出一大篇文章,也会写的一手好字,会让父亲惊喜,看到他的儿子一直都在努力。
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当街一脚踹出两丈远,最后随便叫人把他送回来,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这么厌恶,为什么啊?
不管他再怎么往大人的方向靠拢,到底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被自己的父亲那般对待怎么可能不难受?
低头慢慢走到门外,隐隐约约却看见有人影趴在窗户外。
宋更年擦擦眼睛确定没看错,顿了脚步扬声问:“谁在那儿!”
黑影明显吓了一跳,转过身却是祺良。
他手上还拿着一包糖,用油纸包裹整齐,递过来笑意盈盈:“小公子去哪儿了?奴才刚才忘进去还以为您睡了。”
宋更年接过,发自肺腑说了一声谢谢。
多亏了能碰到祺良,否则这个元宵节真的糟糕透了。
看出他右腿不对劲,祺良赶紧扶住他:“小公子摔跤了?这也太不小心了。”
宋更年眼神微微闪动却也不解释,毕竟摔伤可比被亲爹踹伤要好听许多。
屋内没有蜡烛,祺良摸黑将他扶坐在床边,手按在小腿上替他揉捏,力道不轻不重,倒也很舒服,宋更年慢慢也放松下来。
他呆呆想着今天灯光下赵扶娴泪流满面的样子,再好看的女娃娃哭成那个样子也不好看了。
一时间又好笑又心疼,既怪她害的自己遭罪,又可惜没把糖葫芦给她吃到嘴里。
花了五文钱呢,特地要最大的一根。
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等察觉到原本按揉在小腿上的手位置太偏上时已经有些晚。
宋更年往回缩进床躲开祺良的动作,手上没忍住攥紧糖说:“我好了,你回去吧。”
黑夜似乎勾出人的本性,纵使没有烛火他也能看得到男人过于灼亮的目光,散发着巨大的危险,一触即发。
祺良的手还留在他的腿上,一边笑一边靠近,带着点蛊惑的意味:“小公子,今晚奴才陪你一起睡可好?你这屋子太冷了,两个人睡暖和点。腿不是疼吗?奴才也可以帮你揉一揉。”
黑漆漆的夜里他那张鞋拔子脸长的有些恐怖,甚至黄斑也愈发显得狰狞。
宋更年本能感受到危险,压着心里的恐惧面上十分平静地摇头:“不行,我的床太小,睡不下两个人。”
“奴才抱着你睡。”
祺良笑出声,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将人拉近,浑浊的气息铺天盖地,瞳孔中清晰倒映出男孩无助颤抖的身影。
宋更年不知道为什么祺良好端端的非要跟自己睡觉,但他不习惯也不喜欢。
他连赵扶娴那么香香的小丫头都愿不睡一起,更何况是还有难闻味道的大男人呢?
只是,除了阿娘第二好的人就是祺良,如果他真想睡一晚似乎也没拒绝的道理。
宋更年看着祺良脱掉衣服,一双手在自己的身上胡乱摸。
这也太奇怪了,要这样睡觉吗?
他想问问,但是祺良却已经迫不及待爬上床。
另一边,东街赵家也灯火通明。
赵大人抱着女儿哄了好久好久,最后实在忍不住揪她辫子面带崩溃之色:“扶娴啊,你不哭了好不好?再哭爹的脑袋都要裂开了,裂开了爹就死了,扶娴舍得吗?”
小姑娘抽搭搭地上气不接下气:“不要,扶娴不要阿爹死,扶娴不舍得。”
“那咱们不哭了?”赵大人仿佛看见胜利的希望,两眼放光好期待。
然而乖宝又撇嘴,不依不饶继续闹:“可是扶娴也舍不得小舅舅,外祖父打他的时候你们谁都不去救他,扶娴也要小舅舅嘤呜呜呜~”
无法,朝堂之上雷厉风行的赵大人只能焦头烂额继续抱着她转圈圈。
宋芮刚哄好小儿子便匆匆跑来接过哭闹不止的女儿,哄着:“好了好扶娴,明天咱们就回去看小舅舅好不好?明天就回去,再给小舅舅带点吃的,好不好?”
赵扶娴终于止住,亲自念了几道自己喜欢的小点心,又想起那支只剩几根毛的毛笔,抱着娘亲的脖子晃:“还要毛笔,书,墨水,纸,阿爹书房里的那些东西,扶娴都要,去送给小舅舅。”
宋芮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看,但赵大人只想赶紧睡觉,于是一点也不犹豫点头应下:“给给给,全都给,明天一早你带着去找你小舅舅玩吧。”
好不容易能回房休息,赵大人一身轻松脚下跟装了风火轮似的。
然而妻子却抓住他衣袖眉宇间带着忧虑:“你也知道,那不是什么正经舅舅。一个外室子,倒是把咱们扶娴拿捏的死死的!要点吃的还不够,都敢想着读书写字了。他怎么不直接说想去皇宫给皇子殿下们当伴读啊!”
怪不得母亲厌恶,这么点大的人就有这么多心眼,可见那外室是个什么货色。
赵大人心里并不认同妻子的话,却也深谙夫妻相处之道,于是顺着话说:“夫人何必担心?外室子成不了大器,就是真进了皇宫那也对牛弹琴。他不是那个命!”
宋芮被丈夫的话逗开心,心里平静不少。
第二日一大早,赵扶娴便带着要给宋更年的礼物赶回宋府。
那条路线已经轻车熟路没半点障碍,很快就抵达小屋门外。
只是这一回好多人围在一起,比往常热闹许多。
她悄悄贴过去听见那些婆子眉飞色舞说的话:
“你可不知道,那小脸上全是血,整个人就跟傻了一样坐在那儿,衣服也不穿!”
“哼,外面女人生的东西就是下贱!祺良对他那么好居然还落得这么个地步。”
“就是就是!以前我还觉得那娃娃男生女相祺良或许是不安好心,结果现在看来,就是他太好心了才会被害!”
“想想真寒心,将军带人去的时候他居然还坐在地上吃糖,那糖就是祺良买的呢!”
“白眼狼,养不熟的白养狼!”
赵扶娴听不懂,也觉得没意思,忽然从角落里跳出来一声喊:“你们在说什么呢!”
几个婆子差点没吓得从小板凳上摔下去,看清是她后稍微放点心。
毕竟是小孩子,肯定听不明白。
随便喊了一声“小姐好”,她们还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赵扶娴也不打算久待,将怀里抱着的礼物往上托一托,问:“宋更年呢?我来找他。”
原本还无动于衷的女人们纷纷挤眉弄眼又古怪起来,最后还是一个婆子面带凉薄的笑回道:“宋公子现在可不在这儿了,小姐得到宋将军那儿才能看到人。”
宋将军?那不就是外祖父么。宋更年去外祖父那里干什么?
赵扶娴好多问号,但昨晚外祖父动手大人的景象还未消散,她不敢找过去,于是又偷偷溜进宋更年的屋子。
这最常来的地方也变得很乱很乱,地上仿佛还有暗红色的水珠,不知道到底是什么。
她有些害怕,却还是抱着东西坐在床边脚一来一回晃荡,等宋更年回来。
等了很久很久,久到就快忍不住去找外祖父的时候门边终于出现一个人。
是宋更年,浑身上下都是伤痕的宋更年。
一直小心呵护在怀里的礼物“哐当”滑到地上,赵扶娴赶紧跳下来奔过去,手快扶到他时又被推开。
等看清是她后,宋更年就没躲了,脚下没站稳直接歪倒在她身上。
小姑娘差点没摔倒,又哭起来:“怎么了,外祖父又打你了对不对?是我不好,我不应该逼你出去的,以后都不出去了。”
她把他抱的很紧,也忘记他会疼,只顾扑在怀里嚎啕大哭。
宋更年浑身骨头都散架了还得拿力气来哄她:“不是你的错,是,是我偷了别人钱才会被打。”
昨夜和祺良睡觉,可是他太奇怪了,不仅不穿衣服还总是拿舌头在自己身上舔来舔去。
宋更年忍不住说不想睡了,可是祺良这个时候根本不听他的,力气也变得格外大,几乎要把他两只手掰断。
宋更年吃痛,挣扎的愈发强烈,最后趁他低头脱裤子时将他踹下。
祺良格外狂躁,扑过来要再抓他,可是他也扑到桌子上摸到了那根发钗。
裤子被彻底脱下的时候,金钗也刺进男人的脖子,从耳后一路顺着划到锁骨的位置。
他看见祺良颤巍巍倒在地上,喉咙里全是“咯咯”的声音,在黑夜中更加刺耳恐怖。
有一瞬间,宋更年在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祺良只是把他弄疼了一点,但他却把祺良杀了,也弄脏了赵扶娴的发钗……
剩下的时辰里他一点也没睡,坐在地上将那块糖吃掉一大半,才发现太甜了,他根本不喜欢吃。
早上有人来送早饭看到一地狼藉,慌里慌张跑出去后,很快宋将军怒气冲冲赶过来把他拖回书房用家法抽了一顿,说他故意杀人。
故意杀人就杀人吧,宋更年没有否认,所有人都说他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他也不反驳,因为他总觉得昨晚的真相很难堪。
就像现在在赵扶娴的面前,他只能编一个新的,更能接受的谎言。
但是没有机会给两个人多说些话,因为宋将军身边的随从又出现在门边,看见赵扶娴后明显松一口气把人抱起来,说:“赵小姐,夫人在外等候。”
小小的人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快要出门的时候她大喊了一声:“小舅舅,我给你带了礼物,就在那儿,你记得看!”
宋更年没说话,等过了很久恢复点力气后慢慢爬过去打开。
有好几本书,崭新的毛笔,甚至还有字帖与墨水。
那几盒破碎的糕点虽然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他捏起碎片放进嘴里觉得很好吃,比昨晚的糖好吃多了。
宋府下人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主子们却清楚。
等赵扶娴回来宋芮便抱着她要回赵家,已经叫人去老夫人处收拾东西。
小姑娘蒙圈儿看大人们奔波忙碌,又问:“娘,外祖父是不是又打小舅舅了?”
见娘亲不语,她继续求情:“咱们把小舅舅接走吧,接到咱们家去。”
原本冷清的脸上立刻变得凌厉,宋芮一字一句道:“扶娴,舅舅有自己的事,你以后就回家住,不能再打扰他了。”
回家住?也不是不行,但宋更年身上还一道道血痕呢,怎么办?
可是娘亲这么严肃,赵扶娴一时半会儿也不敢再说话。
被抱出宋府大门时她直起上半身往回看,可惜外祖父和大舅舅太高了,把视线挡的干净,什么都看不见。
这一年过完新年赵扶娴九岁,重新回自己家住,逢年过节阿娘也多带弟弟回来,她没机会与宋更年见面。
原先教女红的老师也被再请到这边继续教,爹还另外找到一位女夫子教她读书写字。
第一回学会的不是别的,恰是她与宋更年两个人的名字。
十一岁的孩子捏着毛笔顿住,不知道小舅舅如何。或许当初一顿鞭子后都挺不过那个冬天,只是至今没人告诉自己罢了。
若是没死,那他还有练字吗?送过去那么多的纸墨还有新书,他应该很高兴。
这年又是冬天,宋府门窝在椅子里嗑瓜子,不期瞧见一个高瘦的身影,身上穿着一件灰白破衣,脚步不停往要出去。
他赶紧一溜烟儿坐起来伸手大喊:“干什么呢!你还敢跑出来?又想讨将军打是吧!赶紧滚回去,省的连累我!”
自从两年前这野狗杀了人后简直就像没了铁链束缚的畜生,隔三差五就想着从后门跑出去,连带他都挨了不少骂,整个宋府从上到下就没有看他不厌的。
后来宋将军直接把人用铁链锁着关在柴房,阴测测说了句:“本想着等你再长大些再挑个好的,要是还敢跑,我便先找几个祺良那般的男人回来教教你。”
当时门房也在场,看见宋更年眼底的狠色渐渐变成畏惧,最后一言不发任由铁链子套上脚。
门房也是成年男人,自然听懂宋将军话里的音,一时间也觉得背上冷汗直冒。
关了整整一年后小畜生本分了许多,再不敢惹事生非。只是一年过去那女相也愈发明显。
男人看他的眼神渐渐有点不对劲,连带着那些女人也对他更加嫌恶,当初祺良之死也开始被人重新拿出来说道,猜测是好色丢了命。
不过谁也不敢直接惹他,毕竟光脚不怕穿鞋的,没必要因为那点好颜色拿命去赌,多不值当。
后门怕他逃走早早儿就挂上好几把大锁,门房虽然不是好男色的人但也不会对宋更年有多少同情,所以把那钥匙全塞进怀里防备的很。
然而,十四岁的少年一点也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只抬头看着高高的围墙,忽然侧首,黝黑的眸子显得整个人深沉。
门房被他看的毛骨悚然,厉声呵斥:“赶紧滚回去!否则我现在就去禀报将军!”
宋更年轻轻笑了一下,灰扑扑的衣服也没能遮掩姣好的相貌。他慢条斯理将衣袖卷到手肘处,露出的皮肤却和阴柔的长相恰恰相反。
门房一怔,这小畜生倒结实。
还没等再吓几声,宋更年忽然跳起来脚蹬住墙翻身越上去,稳稳当当骑在上面,居高临下对他笑起来:“我既要出去就没想过再回来。你且告诉老匹夫,来日方长,我必叫他知道什么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原先艳丽的模样现在却好像厉鬼一般,门房一句话也不敢说,呆愣愣的看他跳下去,好半天才回神一边跑一边叫:“来人,快来人呐!跑了!”
时隔三年,宋更年第一次看到外面的世界。哪里都比那间小柴房好,哪里又都没那间小柴房好。
他先去了东街找到赵府,跟门口两个石狮子对视许久,在门丁要上前询问的前一刻才抬脚离开。
去的第二个地方是西城军营,投奔与宋明廉不对付的吴宗屏。
负责登记的小兵看见他的长相,故意开黄腔笑话:“想来咱们这儿的女子可不用报名。”
这是讥笑他男生女相,也暗讽他只能去当军妓
宋更年没有发火,拿过他手里的毛笔在纸上写下杀气腾腾的名字,抬眸嗤笑:“小将军误会了,我来报名效忠吴大将军,为的是杀宋明廉。”
父亲,什么狗屁父亲,从今往后只有宿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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