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你所忘记的事

“孩子，你听好了，作为那位传说中的勇者的后代，我们不能对普通人出手，不管什么种族，这是我们定下的规定，否则将会失去一切。”
  “可是，如果对方想要伤害我们怎么办？难道我们就活该被欺负吗？好人就该被人拿枪指着？”
  “不，只有心存杀意者，我们才能给予对方惩罚，这也没办法，我们的祖先也是这么过来的。”
  曾几何时，奥修斯行脑海中便一直盘旋着这句话，拥有远超一般种族值的天赋和力量，就要承受其带来的代价。
  当一个人拥有了能够随意毁灭一种种族的能力，那不做出限制，只会因为这股力量而产生更大的矛盾，甚至会成为战争本身。
  这是奥修斯一直被告诫的，哪怕是当下这种情况，他也无能为力。
  丹尼和杰缇奥在房间中快速飞窜，宛如猴子一般迅猛灵敏，同时手中的武器也是灵活运用，不管是配合还是战斗技巧，都让奥修斯有些棘手。
  “特地安排人类来对付我，看来很了解我的特性啊。”奥修斯在心中呢喃自语，眼前这两个少年很明显不是等闲之辈，他们确实不抱有杀意，甚至连怒意都没有，只是单纯地在和自己打架，所用的招式也十分保守。
  可是这样做，奥修斯也需要用类似的力量去平衡彼此，避免失手打死对方，这些宛如在不知道何时碎裂的冰面上行走的情况，奥修斯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丹尼步伐轻盈，手中的短棍被他来回切换左右手，攻速极快，完全限制住了奥修斯的行动，而杰缇奥则时不时朝着露西亚那边袭击，让奥修斯分心拦截。
  虽然力量上有本质差距，可是只要有限制条件，就能缩小彼此的本质区别，现在的三个人，硬生生将奥修斯拉到了和自己几乎同一起跑线。
  “那个家伙不出手吗？”
  奥修斯招架二人时，还一直留意那一直没有动手的家伙，那面容清秀，却有双饱经风霜的眼睛的少年，他在想些什么，是打算趁自己分神之时偷袭自己吗？
  “大叔，打架的时候不要东张西望的。”
  丹尼抓住破绽，挥舞着短棍，犹如长鞭，带着破风声甩向奥修斯。
  “小心！”
  露西亚在身后急得大喊一声，不过这种程度的攻击也不至于伤到奥修斯。
  一声闷响后，短棍悬停在了半空，同时丹尼露出错愕的表情，他悄悄吞了口唾沫，盯着眼前这个处变不惊的男人。
  “速度很快。”奥修斯像是指导学生练习一般，用两根手指夹住了那甩来的短棍，仿佛铁钳的手指死死钳制住对方的攻击，丹尼想要拔出武器，却发现武器纹丝不动。
  杰缇奥也是稍稍变了表情，从奥修斯的侧面伏身下腰，接着一个突刺，短棍朝着奥修斯的腰部直直戳了过去。
  但不出意外，这一次攻击也被奥修斯单手防住。
  “怪不得我感受不到杀意，原来如此。”奥修斯也是在这一刻明白了，为什么对方这招招瞄着自己要害而来的招数，却感受不到杀气，因为彼此之间差距实在太大，他们压根没觉得自己能杀死自己，自然也就不会有那种情绪。
  蚂蚁是不会对狮子产生杀意，这种级别的差距，连一丝一毫到想法都没有，但哪怕是渺小的蚂蚁，只要数量多，也能耗死狮子。
  “应该是这种打算，不过，我可不是松懈到野兽。我会时刻盯着你们。”奥修斯看穿了对方的行动计划，只会更加注意和小心。
  三个少年表情变得有些难看，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穿了心思，不过也无所谓，这依然在计划当中，只要能牵制住这个大叔就行。
  露西亚躲在奥修斯身后，悄悄攥紧拳头，心中呢喃道:“罗德和白，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啊，现在的情况很不对劲啊。”
  ......
  红色的月亮悬挂高天之上，宛如一只猩红的眼睛，俯瞰着地表的一切。
  月光下，两个人面面相觑。
  罗德神情恍惚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久久不能平静。这张脸，他曾经见过无数次，不管是悲伤的表情，喜悦的表情，还是在战场傲世群雄的君临感，都刻在他的灵魂中。
  原本以为再也见不到，可是没想到竟然能在这种地方再次相遇。
  “魔王殿下......”罗德低声呢喃着。
  眼前的男人，没有引人注目的外貌，也没有特别的气质，就像一颗平凡的石头，被五彩斑斓的宝石环绕，却从未引起过他人的特别关注。
  魔王的五官并不出众，但他的眼神却透露出一种深深的坚韧，像是一汪湖水，虽然平静，却蕴含着无尽的力量，脸庞虽然平凡，但每一道线条都仿佛经过岁月的雕琢，透出一种沉静而坚韧的气质。
  这是自己跟随了半辈子的君主，也是自己的一个遗憾。
  “好久不见，罗德。”
  魔王缓缓开口，语调平缓，声音不大，却让罗德感觉振聋发聩，与他记忆中的声音一样。

  “确实，好久不见。”
  罗德向后退出一步，他虽然很惊讶会看到魔王，但是他也没有忘记，这个地方是敌人所创造的精神幻象，能遇到魔王也让他不觉得奇怪。
  “怎么？看你的表情好像很疑惑。是不是在奇怪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魔王盯着罗德到眼睛，不曾移开视线:“从你辞去职位以来，过去多久了？一百多年了吧，你找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罗德一怔，虽然知道是幻象，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这些话，就仿佛真的是魔王在面对面询问他一样。
  “我，还没有，我还在寻找。”
  “是吗？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和当初的你有些不一样了，是什么改变了你吗？”
  魔王像为老父亲一般，关心着自己离家的孩子，那略带着欣慰的语气，让罗德感觉到平静。
  “嗯，我遇到了一些人和事情，对我的影响很大，只是......”
  “只是什么？”
  罗德有些纠结，可是看着魔王那平静的表情，他才决定吐露心声:“我始终找不到归宿，因为我毕竟不是人类或者其他种族啊，我是魔族，哪怕去过再多的地方，我也无法割舍和释怀，如果当年我没有离开，现在会发生什么，我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我会不会更好，或者，会不会有一个家。”
  罗德之前就埋藏心底的愿想，在见证过白的家庭之后，似乎开始生根发芽了，自己没有过家，也不知道家是什么样的，可是见证过白的家庭之后，他或许产生了“如果自己也有家人，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感觉。
  种族的疏离感，让他感觉像是个四处飘荡的蒲公英，居无定所，随波逐流。
  “你，是不是想回家了？”
  就在罗德怅然若失之际，魔王一句话，击碎了罗德最后的思想防线。
  “回家？”罗德呢喃着。
  “是啊。”魔王点点头，温柔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但是从你的表情，你的话语来看，你是想回来了吧，回到你熟悉的地方，你后悔的地方，你无法忘怀的地方。”
  罗德张张嘴，但是没有说话，宛如被人扼制住咽喉一般，一阵炙热到感觉在咽喉处蔓延，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
  “你也该坦率一点了，那不如就这样跟我回去吧，大家也都很想念你。”
  魔王向罗德伸出手，语气诚恳，眼神真挚，让罗德有些分不清什么是幻觉，什么是真实了。
  “我真的，可以回去吗？我是个逃兵，离开了你们，现在真的还有资格回去吗？”
  “当然，你永远是我们的一员，大家都会原谅你的，只要我们重新团结在一起就行。”
  魔王理所当然地说着，浮现着善解人意的笑容，温柔大度，那是让罗德无法拒绝的表情。
  “真的，太好了......”罗德慢慢抬起手，想要握住那只自己曾经放弃的手，主动背弃的君主，现在他愿意重新接纳自己，邀请自己回去，自己怎么能拒绝呢？
  然而......
  “你在干嘛？！罗德！”
  就在罗德快要握住那只手时，一声严厉的呵斥声响彻云霄，在整个空间回荡盘旋着，怒气滔天，犹如惊雷，直接叫停了罗德的灵魂。
  “什么？这个声音？”罗德立刻停下动作，恢复了往日的神情，眼神也变得清晰起来。
  “你好好看看眼前那个假惺惺的家伙，那是我吗？你连你的君王都不认识了吗？你这样还配得上三大将的头衔吗？！”
  那熟悉到声音再次呵斥起来，震耳欲聋，一遍遍敲击着罗德的灵魂。
  “这个声音是，魔王殿下？”
  罗德一愣，怎么又冒出一个魔王的声音，而且如此愤怒。
  伴随着责骂声，一只巨大的赤色竖瞳赫然出现，刻印在那轮诡月上，死神般的视线俯视大地，一种不可一世的君王气势排山倒海般覆盖整个精神世界。
  “你忘记当初我跟你说的话了吗？这么长时间，你已经忘记了当初为什么要离开了吗？”
  声音继续质问着，好似悠远绵长的古钟，敲击着罗德的灵魂。
  “忘记？我忘记了什么？”罗德开始自我反省，他是不是真的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白痴！”竖瞳怒目圆睁起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更加大声责骂道:“是我同意你离开的，你没有抛弃任何人，而且你这家伙，不要擅自揣测我的想法，你想要回魔族就回，想走就走，不需要跟任何人汇报，也不需要任何人来允许，知道吗？！”
  “是啊。”
  罗德听罢，精神一振，这段话，当时是魔王分别前跟自己说的，自己怎么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
  “罗德，你要去寻找答案就去吧，在一个环境待的太久，视线会变得狭隘，就和当初的我一样，我不希望你们变成那样，不过如果有天你累了，随时可以回来，这里就是那样的地方，不需要有顾虑，听懂了吗？”
  罗德那陈旧的记忆似乎被封上了一层灰尘，以至于说那段话的脸都显得模糊不清，但是那段话的含义，却像一把利刃，刺在罗德的灵魂深处。
  “是啊，看来是在外面逛的太久，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记了，真是该死啊。”罗德叹了口气，憨笑着挠了挠头。
  “你怎么了？罗德，不想跟我回......唔！”
  那虚假的幻影刚想继续邀请罗德，却被一发黑色旋涡直击胸膛，那坍塌撕裂的黑洞粉碎着周遭的虚空，将那幻影尽数分解。
  “不好意思。”罗德放下抬起的手，带着歉意说:“我还不太想回去，等我把手上的事情处理完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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