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宋奶奶住的疗养院很普通，环境温馨整洁，绿化面积宽广，还有公园里常见的老年人锻炼设施。

        这会儿时间尚早，但树荫下已有三五老人围聚在一起下棋聊天，旁边的亭子里还有位穿着戏服吊嗓子的老太太，灰白的头发整齐梳在一起，不仅精神还特有气质。

        见路盼盼在后面磨磨蹭蹭，只身走在前头的宋禹停下脚步，他也不说话，侧着身子冷淡凝视，端着高高在上领导者的姿态，仅用一个眼神，就能发号施令。

        路盼盼被疗养院舒适的环境吸引，一路东张西望，也没多关注前面人的动向，等她走到宋禹跟前，发现他站在原地不动，下意识催促道：“怎么站在这了，才这么几步路你就累了吗？加油加油，马上就到了哦！”

        见她一脸“你怎么这么虚弱”的关心模样，宋禹眼尾轻抽，对上那双清澈无辜的大眼睛，先前没出声喊人的他并不占理，无从辩驳的他不轻不重地发出一声气音，扭头大步往前走。

        路盼盼莫名其妙地望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在哼什么。

        正式算起来，这是她第二次见到宋禹，但前后两次见面带给她的印象都不怎么好，总觉得他和故事里那个睿智、精明、洁身自好的男主角一点也不像。

        得知路盼盼从威亚掉下来后，宋奶奶整宿失眠，大半夜偷着摸黑往外跑，幸好被疗养院里值班的护工发现，把人拦回来后通知了家里。

        老人从昨晚开始就有些犯糊涂，稀里糊涂一通乱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却怎么哄也不愿意进食。

        路盼盼和宋禹到的时候，宋奶奶正侧躺在床上眼含泪花，儿子和儿媳妇无助地坐在边上，眼底带着迷茫又疲累的焦色。

        “奶奶，我来了！”路盼盼充满朝气的声音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重气氛。

        所有人下意识抬头，正好看见提着个鼓囊双肩包的路盼盼精神饱满地跑到床边上。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就像是往干涸的泥土里灌入清泉，整片土地重新焕发出生机，宋奶奶猛地坐起，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女孩子。

        宋奶奶先是愣了愣，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一把将路盼盼搂进怀里，声音哽咽：“我的宝啊——”

        路盼盼被勒得有些喘不过气，她缓了缓，敏锐地感知到老太太散发出的恐惧情绪，抬起手轻轻拍打着她的背，柔声安抚：“不怕不怕，我没事的。”

        站在边上的宋邦兴看着两人拥抱的画面怔愣住，眼眶倏地红了起来，为了掩饰失态，他慌忙低下头往外走。

        苏静见状也跟了出去。

        两人走到消防通道，才说了两句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过头就发现宋禹也跟了上来。

        宋禹注意到宋邦兴情绪低落，疑惑地挑了下眉：“奶奶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现在正在喝粥。”

        “真搞不懂，妈妈为什么那么喜欢那个孩子。”苏静心里有些吃味，她嫁进宋家近三十年，与宋奶奶也朝夕相处了十几年，却比不上一个在路上随手拉老太太一把的小姑娘。

        虽然路盼盼是老太太的救命恩人，但也就拉了把手而已，怎么就把人迷成这样？

        “我之前也想不明白，不过现在好像知道了。”对上苏静充满求知的眼神，宋邦兴叹了口气，“那孩子，应该是长得特别像我大姐。”

        “大姐？”苏静愣了下，“哪里像了？”

        宋邦兴睨着眼：“我其实排行老三，最上面还有一个姐姐，我记得是八岁的时候，从山上滚下来，人就没了。三个孩子里，妈最疼的就是大姐，她走的那年，我妈整整一年都没缓过来，后来怕她伤心，大家都默契的没再提这件事。”

        “你的意思是说路盼盼长得像你去世的大姐？”所以老太太喜欢路盼盼只是因为莞莞类卿，苏静愕然，“那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之前也没察觉啊，大姐走的时候我才三四岁，这么多年过去，我连她长什么样都记不起来了，当时也没留下照片。”宋邦兴出神地望着墙角，“就在刚刚，看到那个孩子轻轻拍打我妈后背的画面，大姐的长相忽然浮现在我的脑海里。”

        “像，太像了，轮廓和感觉都特别像，就连身上那种干净的气质都一模一样。我小时候哭鼻子的时候，大姐也是那样抱着我，轻轻拍背的。”

        “这么说来，妈是把她当替身了，怪不得那么偏激，还非要儿子和她订婚。”苏静皱了皱眉，她没见过丈夫口中的大姐，无法感同身受他此刻的心情。

        老太太是因为被路盼盼所救才对她产生好感，这是宋家人公认的答案，之所以会答应让她和宋禹订婚也不过是敷衍老人的权宜之计，等到时机成熟解除就是。

        可若是路盼盼长得像老太太死去的大女儿，没有看到她和宋禹结婚，只怕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

        可是这个儿媳妇她不想要啊！

        宋邦兴一眼就能看出妻子在担心什么，也不戳穿她，抬头看向正若有所思的宋禹，嘱咐道：“小禹，你今天不要去上班了，留在这多陪陪奶奶，我和你妈在这守了一晚，先回去补个觉。”

        宋禹颔首答应。

        回到房间，正好看见路盼盼在拉窗帘，宋奶奶则是乖巧的躺在床上，双眼紧闭，脸上还带着松弛的笑容。

        窗帘拉好，整个房间都昏暗了下来，路盼盼踮着脚走到床边，拎起双肩包，轻手轻脚地往外走。

        她猫着身子，走到宋禹面前时，还不忘给他使眼色和打手势，动作小心轻缓，生怕吵醒床上的老人。

        她的眼睛又大又亮，干净到不掺杂半点算计和虚伪。

        宋禹有些微微失神，直至被路盼盼拽出房间才反应过来，盯着她轻轻将门带上，然后缓缓松了口气。

        今天的路盼盼很奇怪。

        从她打开车门那刻宋禹就隐隐察觉到违和的地方。

        记忆里每次见到路盼盼的时候，她的脸上只有虚伪和贪婪，即便是面对能给她带来好处的宋奶奶，所呈现出来的也是敷衍和利用。

        毫无疑问，不过二十出头的路盼盼是一个为了上位能够不择手段的女人。

        就算是浸淫社会多年的老手，也很难隐藏起迫切的有所图谋，更何况是路盼盼这种演技稀烂的年轻人。

        即便路盼盼对老太是虚情假意，但只要老人家开心就成，本着互相利用的心思，宋家人心安理得。

        可今天的路盼盼，整张脸柔和到恰到好处，清澈无害的眼神没有丝毫攻击力，干净到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我答应奶奶等她睡醒陪她去散步，所以现在还不能走。”路盼盼抱着她鼓鼓囊囊的双肩包，即便人已经在房间外面，还是下意识压着声音，听起来又软又糯，“要不你先回去吧，等会儿我自己打车回家。”

        换作以前的路盼盼，巴不得和宋禹多相处些，以达到日久生情的目的。

        可现在的路盼盼不喜欢眼前这个凶巴巴的家伙，只想让他快点消失。

        宋禹不清楚路盼盼又在算计着什么，敛着眉打量她那张据说和大姑很相似的脸：“你的意思是我这个亲孙子离开，让你留下？”

        路盼盼努了努嘴，差点忘记这个讨厌的家伙才是和宋奶奶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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