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两个人同时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

        陆参西心口震了震，他还没完全从那双眼睛里缓过神来，也仅仅是一双眼睛，就摄了人的心魄。

        陆参西缓缓蹲下来，目光如炬，此时他的内心是欣喜的，因为这里除了他，还有其他人的存在，就意味着多了一丝生还的可能，即使现在看来，对方的情况看起来比他还要糟糕，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打捞起，一身重力，压的人喘不过气。

        匍匐在地的人注意到了陆参西火热的目光，头抬得更高些，伸出手撩起两边长发并到耳后，露出那张过分精致的脸庞，头上只有一根浅青色的发带苦苦的支撑。

        这人主动抬起头渴望获得更多的关注，可那长袖下的手紧张的抠着地面，害怕，但求生的比重更大。

        陆参西觉得他快干涸而死了，口腔里的最后一丝湿润刚才也被他带进胃里。

        该怎么形容这一张脸呢？是千万朵桃花中最灿烂的一朵，是浩瀚银河最闪的那颗星，是在人群中惊鸿一瞥的一个人，你告诫自己不要回头留恋，因为那个人不属于你，可是你又知道，你再不看她，你就要干枯而亡。

        是时间长河中值得停下动容的一刻。

        陆参西仔细打量，那长发下藏的竟是如此一张脸，再看装扮，更是不同，青衣薄纱，一副古人的装扮，略微繁杂的袖口衣摆包裹住了身体的每一处，但却更惹的人遐想。

        这种装扮若放在一个现代人的身上，难免会觉得有些怪异，可是放在此人身上，便不会有这种感觉，而是本应如此。

        好不容易从“这是不是梦”这种怪圈里醒悟过来，陆参西此时又陷了进去，面前的这个人比所处的环境还要不真实。

        天外来物。

        也许是愣神了许久，对方有些害怕，往前爬了爬，小心翼翼的拉了拉陆参西的衣袖。

        陆参西差点往后踉跄了一下，手指点了点地。下一秒大声说道：“我叫陆参西。”

        直接自报家门。

        对方明显被陆参西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吓，抖了一抖身体。

        陆参西捂了捂脸，这是什么操作？陆参西，你真是不怕丢脸。他抹了把脸，缓了缓心情，说道：“我是想先介绍一下自己。”

        语毕，思绪又回到之前，陆参西莫名想到刚才自己的不道德行为，瞬间脸上燥得慌，羞耻开口：“刚才，你没看到吧？就是我……”

        对方皱了皱眉，不明所以的表情。

        陆参西松了口气，还好，没丢人。

        心悸之余，陆参西终于想起了正事，他顺势坐了下来，问道：“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对方张了张嘴，却没吐出一个字来，表情有些为难，最终无奈的摇了摇头。

        陆参西侧了侧目，“那你叫什么名字？”

        还是没有语句回答。

        陆参西抠了抠手指，轻声问道：“你是……你是不能说话吗？”

        对方顿了几秒，终是点了点头。

        陆参西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哦”，讲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反正一定不好受，没有人天生是完美的吧，得到了美丽，却失去了说话的权利，公平却也不公。

        陆参西沉默着，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之后的话题，这时候安慰总觉得过于刻意。

        倒是对方先开了口，他用手在陆参西眼前划了划，之后用手指在手心里划了几圈。陆参西反应过来，“你是说可以用写的？”说完对方脸上出现了浅浅的笑意。

        “那你叫什么名字？”陆参西重新开口，哪里需要什么安慰，是他多虑了。对方朝他伸了伸手心，他这才迟钝的伸出手。

        很快手心上就传来有些痒的触感，对方下手很轻，一字一画清晰可见，不过从对方抬手的那一刻起，陆参西的目光就被吸引到了别处，他实在无法忽视这人手腕上的一根银镯，挂在细嫩的手腕上，随着动作一起一伏，有了活的美感。一时分不清是这器物装扮了人，还是人映衬了这银镯。美器佳人，本乃绝配。

        以至于最后一个笔划落在手心，愣是一个字也没有看的清楚，直到对方朝他递来期待的眼神，陆参西才晓得尴尬两个字怎么写，讪讪开口：“我太笨了，能再写一遍吗？”

        此人脸上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样子，重新落下手指，这回陆参西也不敢懈怠了，探了探头，随着笔划长长短短，他念出三个字：“朱，颜，辞？”他一抬起头，就看到对方欣喜的表情，朝他重重的点了点头。

        “所以你是叫朱颜辞？”

        朱颜辞再次点头。

        陆参西嗅了嗅鼻子，空气弥漫着一股其他的味道，他四周看了看，终是目光落到了朱颜辞的身后，落入眼帘的是一条浅浅狭窄的血迹，但是路径很长，落点在朱颜辞隐藏的衣服下摆。“你受伤了？”陆参西开口。

        朱颜辞笑着摇了摇头，缩了缩身体。

        “你来这几天了？”

        朱颜辞舔了舔嘴唇，用手缓缓比出一个“5”。

        “五天？”实在很难想象，一个人在这待上五天是一种什么感受，他的心境是如何变化，陆参西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即使是这么美丽的地方，如果再不抓紧时机离开，很快就会把他吞噬掉。“那你吃饭该怎么办？”

        朱颜辞仰了仰头，随手扯下一朵花，再扯下一片花瓣，接着就放进嘴里，慢慢的咀嚼。陆参西也跟着进行动作，花瓣进嘴，先是一丝丝的甜味，接下来更多的是苦涩的味道，实在谈不上好吃，但的确能补充一点水分。“你就靠这个？”

        朱颜辞点了点头，脸上表情没多少苦涩或不可置信，像是在说一件平常小事。

        但陆参西却静默了，他重新拾起被他忽视在一旁的挎包，拉链开到最大，头朝下，整个往下倒，掉落一些纸张钥匙和无用的卡片，他用手拨开废纸，终于是给他摸到了一样有用的东西。

        几颗水果糖。

        这还不是他自己的，陆参西一贯不爱吃甜食，好像是老早一阵子他的经纪人塞进他的包里的，说是保持一些美丽心情，陆参西当时怕被烦就含糊收下了，想着回家再扔掉，不过后来就忙忘了，一直留到现在。现在陆参西很庆幸自己当初记性不好。

        陆参西眉眼弯弯，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珍宝，他紧接着撕开一颗糖的糖纸，是荔枝味的，晶莹的糖纸在阳光泛着光，陆参西也舍不得扔了，揣进了口袋里。

        接着他捧着手心里那一颗透明色的圆滚滚的糖果靠近朱颜辞身边，“真没想到，我还有这个好东西，在饿的时候，糖是很能补充体力的，你先……”

        活还没说完，手心里就袭来一片湿润，让人浑身发麻，陆参西低头看时，朱颜辞正露出一小段舌尖，小心翼翼的舔了舔糖果，整个画面乖的不行，可这个动作却让陆参西觉得大脑缺氧，他觉得自己没救了，是他不正常吗？为什么他会觉得有些“涩”的成分。

        接着就像短路似的不听使唤，赶紧缩了回来，水果糖也因为陆参西剧烈的动作滚入一边的花丛中，然后消失不见。

        虽然是无意识的动作，但是在朱颜辞看来，他一定会有其他的解读，比如说，被嫌弃。

        良久陆参西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件错事。他搓了搓手心，目光落到一边的花丛，随着糖果的消失，眼神也变得局促不安起来，“我……没有其他意思。”他一贯觉得自己并不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但偏偏到这种情况下，往日的能言善辩变的消失殆尽。

        特别是看到朱颜辞那副表情，嘴巴抿了抿，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陆参西更觉得自己大错特错，这时候说真话可能会更好吧。他带着半分讨好的意味，挪着身子凑近点朱颜辞，“是我的问题，毕竟你实在是太漂亮了……”后面的半句话吐得口齿不清。

        朱颜辞愣了愣，偏了偏头，这句话是在形容他？

        陆参西吐出一声鼻息，大着胆子说道：“我的意思是，你真的很漂亮，我刚才一下子被震撼到了，对，因为你太漂亮了，所以……”

        朱颜辞眼睛肉眼可见的增大，身子抖了一下，双手紧张的缠绕在一起，漂亮这两个字放在他身上说不定真的会弄得贻笑大方。

        陆参西见对方没有什么反应，赶紧又添上一句：“我说真的，”很快目光又落到了朱颜辞的身下，“你的伤严重吗？”赶紧转移话题。

        朱颜辞摇了摇头，他也的确感受不到疼痛了，因为已经处于没有知觉的状态了。

        陆参西当然不信，更凑近了点，“可以让我看看吗？”

        朱颜辞再次摇了摇头，双脚更往里收了收。陆参西从口袋里拿出仅剩的几颗糖来，全都放到朱颜辞的手心里，“你先垫一垫肚子，我帮你看看伤势，可不能加重了，我们是要一起走出去的，对吗？”

        一阵清风袭来，荡起了一阵花香，朱颜辞眼底也被扬起一道小小的波澜。他渐渐放松了身体，任由陆参西掀起衣服下摆，终于是露出了那只还在流血的的脚腕。

        陆参西一只手轻轻的握住，柔声问道：“很疼吧？”

        朱颜辞笑着摇了摇头。

        陆参西摸了摸眉心，得尽快止血才好，看了看四周，实在没有什么用得上的东西，眼神又落到朱颜辞的身上，刚才就不小心摸到了朱颜辞身上的衣料，触感很好，而本就浅青色的衣料更把肌肤衬的白皙，特别是在腰处还有一个不堪解的结，盈盈细腰……

        不知不觉，思绪又飘的老远，陆参西猛地闭了下眼睛，再睁开，眼神终于是落到自己身上，脱下外套，撩开里面的长袖衫，低头咬住一个衣边，狠狠往一个方向用力，再用手用力的撕开，终于是扯下一个布条。

        “先勉强用一下吧。”陆参西把布条缠在手上，单膝跪地，握住朱颜辞的脚腕缓缓往自己这边移了移，接着低头一圈一圈的缠绕，连呼吸声也不敢加剧，过程似是在雕刻一件易碎的工艺品。

        “好了，先是只能这样。”陆参西揉了揉手心，他有些不太满意。

        朱颜辞用手指了指陆参西的腰部，眉心蹙了蹙，他很难为情。陆参西低头看了看，付之一笑，麻利的捡起一旁的外套穿上，“不碍事，不用在意。”

        陆参西站起身，环顾了下四周，依旧的被禁锢般的感觉，不过从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而他也惊喜的发现，那种心痛的感觉从逐渐减少到现在的消失不见，紧张的心情有所缓和，不过想离开的冲动愈发强烈，只因身边多了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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