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好好活着

“小烨，如果你觉得现在还承受不了，咱们可以再等一天！”

“我可以了，郑叔！您问吧！”

8月23日上午10点，郑知然经市院精神科专家组同意，针对821佟家灭门案，对恢复正常意识的小佟烨，进行了询问录证工作。

询问的地点，还是中心医院的那间监护病房。郑知然坐在椅子上，他身后架着数码摄像机。佟烨坐在床上，窝着胸，低着头，他那灰暗憔悴的脸上，面无表情，两眼直勾勾的盯床单。

“小烨，8月21日当晚，你为什么要出门？”

“我和一位……同学，约好到镇上的羊角湖公园见面！”佟烨的话音，虚弱阴沉，毫无生气。

“你们约定的几点？”

“晚上7点！”

“你几点出的门？”

“6点10分”

“是哪位同学约的你？能说吗？”

“初中时的同班同学，她叫孟云雅。”说出这个名字时，佟烨的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哦~！原来是她，你们几点离开的羊角湖公园？”

“没有我们，只有我！她……没来！”

“那你是几点离开的？”

“9点！”

“既然她没去，为什么你还要去，她不能赴约，没提前通知你吗？”

“没有！从那天一早，我就联系不上她了！”

“但你还是去了……？”

“是的！”

“为什么？”

“我以为……我们约定好了！”

“你一直等到9点才离开？”

“是的！”

“为什么？”

“我以为……我们约定好了！呜呜~~！”说道这里，佟烨终于忍不住又抱头痛哭起来。

“小烨，你冷静一下，如果不行，咱们可以……！”郑知然连忙站起身来，想去安慰一下佟烨。

却见这个大男孩，全身抽动着哭喊道：“都怪我，都怪我！我这个蠢货！我这个傻X！我不去就好了，也许我能……，也许我能……，就算什么都做不到，起码我能和他们死在一起！

都怪我……！我什么都不懂，把什么都当真！我这么大的人了，却什么都没为他们做过，我就是个废物！废物！都怪我……!都怪我……！”

郑知然走到病床前，本来想伸手拍拍佟烨的脊背，可手伸出一半儿，又收了回来。

他回身去关闭了数码摄像机，又走到窗前，拉开窗子，点燃了一只烟，吸了几口才沉声说道：“小烨！你这种自责的心情，我非常理解。

因为9年前，我有过和你相类似的经历。可这么多年了，我一直都找不到自我救赎的机会。所以直到现在，这种心情仍旧困扰着我！

那你就听听我的经验之谈的吧！小烨，出了这种事，这种自责的心情，也许会伴随你一生，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咱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呢？虽然，我接受过强化，呵呵……！

但有一点，你一定要搞清楚，在这件事上，你没有任何责任，没做错过任何事，你只是受害者！有错的，是那些给你造成这种不幸的人和事物！所以，如果你想为你的亲人讨回公道，就必须先让自己振作起来。

把这种自责，深埋在心底。等到将来有一天，你能真正面对这种悲伤和痛苦的时候。你才有机会，走出得到解脱的第一步。无论你将来如何选择，但现在你绝不能选择消沉和放弃。

不然，你才是真正的蠢货，真正的傻X！”

话音落地了半晌，佟烨终于抬起头，泪眼朦胧的看着在窗边吸烟的郑知然轻声说道：“郑叔！能给我支烟吗？”

郑知然撇了佟烨一眼，见他的眼中，终于显出了一丝神采，便冷笑着唏嘘道：“真是！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嗜好总比良习更有吸引力，欲望……也总是在瓦解着毅力！”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烟盒，从里面抽出一支烟，连同手中的火机，一起丢给了佟烨。

等佟烨自己点上烟，吸了一口，在他开始剧烈的咳嗦时，郑知然已经走回到摄像机旁，向佟烨问道：“行啦！小伙子，烟也叼上了，是爷们了，咱们能重新开始了吧！？”

佟烨一边咳嗦着，一边把打火机，扔回给郑知然，同时点头表示没问题了。

对于佟烨的问询录证，并没获得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因为据现场的勘查，佟家血案发生在晚8点半到9点半之间。而佟烨回到家时，已经是9点40了。

不过，这只是在储存在问询记录摄像机里的影像资料中，所显示的内容。

实际上，在重新问询时，佟烨一上来就说出了一条，非常重大的线索：他看到了那只，残杀他全家亲人的魔物。

听到这句话后，郑知然当即制止佟烨再继续说下去，然后起身去把摄像机里的这一段视频删掉，又关闭了摄像机，这才让佟烨接着说下去。

“郑叔叔，那绝对不是一只普通的蓝焰阴魂。因为9年前，我爷爷和二叔都参与过，陆东市城区外围的一些驱魔任务，他们曾跟我描述过，蓝焰阴魂的样子……！

“小烨，你先跟我说，你是怎么看到的那只魔物？”

“郑叔，我说了您可能不信。当时我一进到院儿里，就看到……！一开始，我头脑还算清醒，所以我能看出来，他们都是被高等级劣魂给害死的。因为我第一眼看到小露露，她的胸口……！

所以，我就本能的开了灼印。结果往远处一看，那只蓝焰阴魂并没有离开。当时它就在我家的后面的半壁山上，应该就是我平时练功的那个小废窑附近。

我当时……，我当时……，我想冲上山去和它拼命！可最后……到最后……，我还是……胆怯了！直到我失去意识后，也不清楚它离没离开！”佟烨用颤抖的声音，说到后面，眼泪还是止不住了流了出来。

“小烨，你做得很对！做得非常好！谁都会害怕，任何人都懦弱过，多亏你没冲上去。”郑知然说着，拍了拍佟烨的肩膀，回手又掏出一只烟递给了他。

自己也拿出一只来，先给自己点上，再给佟烨点，两人都弓着腰要，低着头，一起喷云吐雾。

郑知然缓缓说道：“这就是问他所在了，还是在防护结界内部，出现了这么强的魔物，从实施加害到被你发现，在该地点起码滞留了1个小时，为什么低轨道监控卫星没有发出预警？！”

这时候，佟烨已经开始适应烟气的刺激性了，也有点习惯用吸烟去缓解剧烈的感情波动。不过，对于郑知然自言自语的问话，他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正张口结舌间，见郑知然又看向佟烨问道：“你说你看到的蓝焰阴魂很特殊，到底有什么不同！”

“魔氤的颜色不同，我听爷爷说，他们发动灼印看到的蓝焰阴魂，魔氤都是灰色或灰黄色的，但这次我看到的，是非常幽暗的蓝色，就像被它蓝色的魂焰给染蓝了一样，在黑夜里看着特别渗人！”

“嗯！我也没听说过，有和魂焰同色的魔氤，这种现象也能说明一些本质。小烨啊！还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发现吗？”郑知然吸了口烟，平静的问道。

“没有了！”佟烨神情寞落的摇了摇头。

“那好吧！咱们下面就开始正式的询问录证。记住！这条线索一定不要提！我只能说，这个案子的背后隐藏着很多见不得人，又非常可怕的东西，咱们都要谨慎一些。小烨，只要你能信任我。我一定尽我所能……！”

“郑叔，我信任您，我听您的安排！”佟烨用感激的目光，望着郑知然

如此，两人走了一遍形式上的录证。佟烨所说的内容，除了他自己在案发时的经历，其他和案卷上记录的没多大区别。

走完流程，郑知然让佟烨先休息一下，他要先向处里汇报一下情况。然后再去问问医院，关于佟烨出院事项。随后，他出去打了个电话，让守在医院附近的同事，把录证的设备取走，送回处里。

随后，他又跑去找卢小月，询问佟烨的病情和是否可以出院？顺便又调戏了小姑娘两句，调戏的卢晓月，接受了他今天晚餐的约请。

十几分钟后，郑知然回到病房，告诉两眼迷茫的佟烨，他需要住到明天上午，经专家再次会诊后，才能决定是否能出院。不过，看他现在的状态，应该没什么问题。

只是，这一期间的治疗费用，是先由臻防处垫付，等将来结案后，处理佟家的财产时，再从其中扣抵。还有佟家的老宅子，属于凶案现场，还要封锁几天，佟烨才能回去。

此外，他还赠送了佟烨一个消息，说他让处里同事帮忙查了一下，孟家人是在8月21日早上7点，举家出国旅行去了。

佟烨听了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说完这些，两人倒都不知道后面该说什么好了，房间里静得出奇，沉默了有一刻钟，一直呆坐在病床上的佟烨，冷不丁的问了一句：“我以后……该怎么办啊？”

“活着！好好活着！”郑知然一拍大腿，呼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声说道。

“小烨，走着！咱俩吃中午饭去，你郑叔我请客。你已经两天没正经吃东西了，今儿中午咱爷俩吃顿好的！”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郑叔，不……不用你请，我……我这儿有钱……！”

听到佟烨颤抖的声音，郑知然回头一看，见男孩儿从裤兜里，掏出一叠皱皱巴巴的票子举在手中，他那双隐含着无尽悲伤的双眼中，再一次泪盈满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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