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飙车

苏可是新人没错，但这几年经过命运大神的千锤百炼，已经波澜不惊。

        她不但没刹车，还继踩油门，加速闪过自行车，在快撞上人行道的时候，猛打方便盘，一个甩尾漂移停车，稳稳地拦住了一群想要过斑马线的人。

        张志明惊魂未定地看苏可，刚要说话，就见她推门下车，拦住了行人中一个穿着夹克的男子。

        这个男子，样貌十分不起眼，就是那双眼睛，来回转悠，不正眼看人。

        “先别走，叫什么，出示下身份证。”苏可问。

        张志明跟着下车，来到苏可身边，并未出声，也在打量这个人。

        “警官，您这是什么意思？”男子没有配合。

        “例行检查而已。”苏可笑得很亲切。

        “那你为什么不找别人，别找我。”那男子说着就绕过苏可要走。

        苏可看似轻轻地把手搭住他的肩膀，那男子想挣脱，却怎么也动不了。

        他头上开始冒汗，眼睛扫了一圈聚集的人群，开始大声叫嚷：

        “警察打人啦！”说着就往地上一蹲，想趁机甩开苏可的手。

        苏可似是早有预见，跟着他也往地上一蹲，手牢牢地放在他的肩膀上。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好奇地看这一幕：

        “警察打人了，哪呢？”

        “女警察啊？”

        “干什么呢，这拍戏呢？”

        “应该是吧，你看刚才还漂移呢。”

        “不知道啊，没看见有摄像机？”

        “就是拍戏吧，你看那女警长的，是哪个明星啊？”

        苏可听着周边的议论，心想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

        她拉起这个男人，捉住他的胳膊，用稍大的声音让周边人听清楚：

        “我看到你的时候，你离那个喊‘抓小偷’的女生很近。周边的人都会好奇的回头看，或者低头检查自己的包。”

        “只有你，只顾着向前走，还越走越快。”

        “我、我只是赶着上班而已。”男子嘴硬。

        “看你头上这汗，街上只有你穿这么厚的外套，不热吗？”苏可嘴角微翘，“衣服里有什么东西这么重要，脱下来凉快凉快吧。”

        “好，我脱！”男子一口应下。

        “朋友们，让我自证清白。”他又要挣脱，这次苏可放开了。

        周围的人又议论起来：

        “真警察啊，抓错人了？”

        “录下来了吗？这反转有意思了”

        “可不是嘛，那一顿操作，我以为那女警是个王者呢。”

        张志明在旁边看了半天，本来认为这人是小偷无疑的，这下也不禁怀疑起来，刚要说话就听她：“张叔，稍等。”

        他一愣，感觉眼前一黑，头上盖了个东西，身边的苏可也一个闪身不见了。

        把头上的东西拿下来，发现就是那个男子的外套。再往前一看，那男子已经被苏可反手压倒在地。

        张志明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想扔衣服遮蔽他俩的视线趁乱逃跑。

        小姑娘好像是有两下子。

        他摸了摸下巴，掏出对讲机，“呼叫支援……”

        这一天东奔西跑的，好像张志明有意锻炼她似的，苏可一刻也没闲着。晚上回到家，感觉虽然累，但累的很充实。

        把浴缸放好水缓缓躺进去，她以前只淋浴，觉得那样快捷省事，不过每次妈妈都撒娇让她泡澡，说精致的女孩就应该泡澡。自从妈妈走后，再没人闹她了，可自己也戒不掉了。

        苏可把脸沉入水下闭气，不知怎么的，脑海里一直萦绕着一条黑色的闪电，耳边回荡着引擎的轰鸣。

        “哗”地一下，她从浴缸里起身，迅速擦干，匆匆披了一件浴袍就坐到了电脑前。

        把手机上的照片传到电脑上，打开修图软件。今天早上的光线很好，照片保留了足够的细节。苏可放心了，开始一边悠悠然地修着照片，一边想着这个黑衣骑士到底是在哪见过。

        照片里，黑色的机车拖出一道长长的尾影，侧身正好被捕捉进画面，骑车的人微微扭头看向镜头。路上的建筑和行人，像是专门为他布的景，弥漫在雾气里的朝阳，像是恰好为他打的光。

        苏可对这张照片很满意，修完图后，她刚想把照片保存进“平城街拍”的文件夹，可是手指不听使唤，自己新建了一个“黑衣骑士”的文件夹，把照片放了进去。

        她回过神，被手指不要脸的举动惊呆了，但最终也没改，就让“黑衣骑士”这个文件夹突兀的出现在一系列“某某地拍摄”的行列中。

        刚想关上电脑去休息，就见澈明视觉的小石头发来了信息。

        小石头：k神，你终于在线了！宣城旅游局想请你去拍一组他们武湖的照片。

        kerry：不好意思，最近太忙了。

        小石头：没事没事，你出现就好/(ㄒoㄒ)/~~

        kerry：太远了，我最近在平城，不能离开。

        小石头：/(ㄒoㄒ)/~~你到底做什么工作，全职摄影不好吗？你又喜欢，还赚钱。

        kerry：小石头，我以后应该不会再接活了。

        小石头：什么？！姐姐，不要啊，为什么？呐喊jpg

        kerry：为了理想(_)

        苏可上大学的时候爱上了户外旅行。

        自从高二暑假妈妈去世后，她的神经一直没有放松下来过。上了警校更是不顾一切的学习、训练。整整一年的时间，她机械地活着。

        直到那一学年末考试结束，她昏睡了整整两天。

        醒来后，守在身边的爸爸什么也没说。就买了两张去西疆的机票，带她一起爬上了当地的圣山——玉神雪山。

        脚下是苍茫云海，远方是金轮天光。

        “可可，我们很渺小，人是有限的，但我们的一生又很漫长。歇一会儿吧，你看这多美。”

        从此以后，但凡假期，苏可必定在户外东奔西跑。

        她去过北极圈的小镇，去过太平洋的无人岛，她跟很多疯狂的冒险家一起，历经复杂的地貌和恶劣的天气。

        她开始拿起相机，记录大自然描画的杰作。

        大三那年，她拍摄的一张雪山照片，获得了地理杂志全球总冠军，这是第一次有国人获奖。从此，kerry这个名字，在摄影圈小有名气。

        澈明视觉是国内知名的图片社，他们找上了苏可给她出版影集，还给她联系商单。

        苏可照片的角度总是出其不意，常有出圈之作。她很快成为了风光片里少数能赚钱的摄影师。并且，是最不为人知的摄影师，因为从来没露过面，没发过自己的照片，只接受电话采访。

        采访的杂志只暴露出kerry是位年轻女性，但没几个人信就是了。

        户外摄影是个苦活，累活，体力活。更别提kerry很多照片拍摄位置非常险峻，根本没人相信一个年轻的女性能做到这些。

        苏可连连对小石头说抱歉，她早就知道，一旦自己开始上班，大概就再没有时间去户外拍摄了。

        过去几年，她沉醉于自由飞翔在美景中的感觉，但想当警察的愿望一直没有动摇过。

        因为比起身体的自由，她更想获得灵魂上的平静。

        招架不了小石头的穷追猛打，苏可利索的下线关机去梦周公了，睡了一个好觉，第二天早上出门前又拿起一罐咖啡，来验证今天的运气。

        “砰”咖啡被顺利打开了，拉环没断。

        苏可：摸脸呐喊状。

        今天完蛋啦！

        苏可出门格外小心，拉环没断绝不代表运气好了，只能说命运大神向她投来了目光，有更大的霉运在伪装着靠近。

        上一次拉环没断，是苏可逮捕禁养大型犬。她追着狗跑了大半个菜市场，一路上狗踩坏了不少菜摊子——是的，就是二哈——最后苏可抱着二哈扑倒在卖鸡蛋的摊子上，赔钱道歉不说，还被学校通报批评，搭档宋川为这事，一直笑到她毕业。

        一路上胆颤心惊的到了微山路派出所，进门看见正在值班的实习民警李龙。

        李龙是平城警校的，听过苏可的事迹，得知能跟师姐一起工作，早不知在朋友圈炫了多少回了。

        “早上好！师姐你车技真厉害！”李龙崇拜地看苏可。

        “呃……谢谢？”苏可莫名其妙。

        一路走到办公室，看见了内勤孙姐。

        “孙姐，早上好，昨天你跟我说的那家包子店真好吃。”多亏孙姐给她介绍了周边不少好店，解决了晚饭的事。

        孙姐客气地摆了摆手，又劝苏可：“刚开始熟悉工作，生活上是顾不过来，但忙过这阵，最好还是自己在家做饭吃。可能你们年轻人怕麻烦，但是在家吃的舒服，健康。”

        苏可眨巴着大眼睛冲孙姐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作为炸厨房的危险分子，黑暗料理的忠实信徒，她可能在外面吃更舒服、健康些。

        “对了，小苏，开车还是慢点安全。”孙姐欲言又止地说。

        “呃……好的？”苏可觉得今天有点不对劲。

        听到一阵欢快的脚步声，苏可知道是周亚妮来了，这姑娘是个圆脸的小可爱，长得一双小鹿似的的眼睛，整天也是活力满满，跟小鹿似的蹦蹦跳跳。

        “苏可，你来了！你昨天可太帅了，你都没跟我说，我还是在网上看到的。你上热搜了，你知道吗？”周亚妮眼睛发亮地冲上来。

        苏可满脸问号。

        “就是这个呀，你飙车抓小偷那个。”周亚妮打开词条，给苏可看。

        女警街头飙车

        我不是，我没有，不要陷害我。

        苏可赶快浏览了词条下的内容，有一个视频是他们抓人时的，还有一个是行车记录仪拍摄下来苏可超车变道，甩尾停车的画面。

        评论里有质疑这是在拍戏，刷词条搞营销的；有感叹车技厉害的；还有一堆颜控喊姐姐好飒的。

        苏可叹了一口气，命运大神时刻在坑她，尤其碰上警察这个职位。

        这时所长王俊良出现在门口，眉头微皱，“苏可，来一下。”

        命运大神的连环坑来了是不是？

        “王哥，是昨天的事吗？”

        “你昨天做的其实不错，那小偷是个惯犯，我们还审出了同伙。”王哥有些为难，“但网上影响有点大，刚才分局王局长来电话了，让你跟老张去分局一趟。”

        “王局长这个人，很严谨。”王哥回想起了什么，有点头疼。

        “是我连累张叔了。”苏可愧疚了。

        “嗨，没什么，老张他带你，对你负责是应该的。”王哥笑呵呵地安慰苏可。

        “走吧，把麻烦趁早解决了。”身后穿来张志明沙哑的声音，苏可扭头，他已经利索的往外走了。

        苏可察觉到张志明对自己的态度变了，立马顺杆子爬，“张叔，一会儿挨骂让我顶着，这活儿我熟。”

        张叔看着苏可现在的神情，明明挺漂亮的脸，但莫名觉得辣眼睛。

        他不知道，这叫不要脸。

        突然，对讲机响了，“华阳大楼有人要跳楼。”

        天台上，林柯神情漠然地看着眼前想跳楼的人。

        “我给公司辛辛苦苦干了20年啊！没功劳也有苦劳，我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把我辞退我可怎么活。林总啊，您在天之灵看看吧，你家儿子要逼死我了！”

        靠着楼边栏杆坐的男人，白胖白胖的。他紧紧抓着护栏，不敢回头看下面，只冲着周边围着的媒体人大声哭诉。

        秘书李好在林柯耳边说：“确定就是朱春才泄露的，今天早上刚拿到证据。”

        林柯沉静的眼眸看不出情绪，他冷冷地开口，“这些媒体怎么上来的？”

        李秘书低下头，“对不起，林总，是我的工作失误。

        林柯沉吟了一下，对李秘书吩咐：“把周教授要来华阳的消息透露出去。之前草拟的人才扶持战略定稿公布吧，多找点媒体。”

        “是，我亲自督办。老林总留下的人，心思活了。”李秘书是个看上去春风和气的人，但这话说的充满冷意。

        李秘书的电话响了，是下属打来的。朱春才跳楼的消息已经上了热搜，一堆营销号开始疯狂攻击华阳集团压迫员工。

        “林总，这肯定有人指使。”

        “你快去办吧。”林柯毫不意外。

        “可是，林总，这里……”李秘书为难了，林总手段、眼光都很老道，不像他这个年龄该有的。唯独对待人际交往上，简直一言难尽……

        “我来。”林柯说。

        就是怕你来啊！

        李秘书心中疯狂拉响警报，但情况紧急，他只能求上天保佑了。

        林柯从阴影处缓步走向朱春才，身后跟着的保安纷纷上前驱赶媒体人。

        朱春才看见林柯，叫嚷的声音就停了，他对林柯这个威严日重的老板有些惧怕。但想到那边给的好处，他咬牙继续：

        “小林总，我从20岁就跟着林董干了，林董退了，我就跟着老林总，老林总去了，我就跟着你。你刚做出点成绩，就像扔抹布一样把我开了，太让华阳的老人寒心了。”

        朱春才声泪俱下，林柯却眼神都没动一下，用平淡的口吻轻轻说：

        “我只说两点，第一，虽然你很蠢，但并不碍事。我之前并没有打算开除你。”

        朱春才听得直咬牙，刚想把话题往苛责员工上引，就听林柯接着说：

        “第二，你窃取机密文件的事情，证据确凿，我稍后会提交给警察，告你非法侵犯商业秘密。”

        “你出于某种原因，要在公司跳楼。没关系，请便。”

        忽略说话的内容，林柯看起来彬彬有礼。

        “对公司造成的名誉伤害，我不追究。出于人道，还将付给你家人5万丧葬费。”

        朱春才听傻了。

        “现在，你可以死了。”

        林柯堪称温柔地吐出最后一句话，露出一个十分真诚的微笑。

        这时候苏可等人冲出楼道，跑到了天台，恰好听到这最后一句。

        你可以死了……

        苏可：这是自杀还是谋杀？跑错地了？顺便管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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