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烬长明

第二日清晨，天边的第一缕阳光，从地平线升起。光明与炙热重回幽冥，大地上沉积了千万年的浊气，如同秋冬时节的晨雾，被璀璨永久驱散。

        也将清晰的视线，交还给了烬长明。不过在此之前，他的眼睛被一条布巾给蒙住了。

        缓缓睁开眼睛，烬长明隔着布巾隐约看到，似乎有两个雪白的红枣馒头，紧贴在他眼前。馒头用料十足，又大又圆，摸上去蓬松柔软，隐约还有些奶香。只是，咋还按在块大面卷子上呢？

        “啪啊，淫贼！！！”

        片刻之后，烬长明背对着薇儿站在洞壁旁，脸颊通红带着几道紫青，不多不少，刚好组成个女人巴掌。

        薇儿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找来的衣服，给自己和不会穿古装的烬长明套上。动作流畅毫不客气，在给烬长明穿裤子时，还吹了个长长的流氓哨，令他哭笑不得。

        “长期处在黑暗之中，出来后不能直射阳光，否则眼睛会坏掉的。我刚才瞧了瞧外面，没有骷髅或僵尸，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地上好多白色粉末，软绵绵的望不到头，咱们没有鞋子穿，倒是不用怕扎脚了。”

        衣服是她从某处，山崖下的石头棚子里找到的，是先前人口贩子们驻扎时，遗留下的换洗衣物。都是麻布做的长袍，没什么花色，简陋质朴，却平添几分素雅。

        再用根细骨头磨成发簪，将一夜疯长出来的齐腰长发，高高盘在头上，挽成个发髻。薇儿抓着烬长明双肩，看了又看，怎么也瞧不够。

        “原来古尸海里也能爬出，你这么帅的男人啊。啧啧~等碰到人口贩子，定要把你卖个高价。嗯，最好能托关系，卖到女性仙门弟子府中。单凭你的俊脸蛋和翘屁股，也足够咱俩吃上一辈子的软饭了。就当是还我，被你非礼的债吧。”

        烬长明又羞又气，心道：你不是也把我看光光了吗，咋不见你卖身养我呢？

        他被薇儿摸地心猿意马，有些害羞，更多是无奈不解：“人口贩子、主人、吃软饭，我说咱们，就不能有点更高级、更有建树的追求吗？比如成个家，立个业，做个小买卖，买上几套大房子。”

        薇儿无奈的摇了摇头，一副早知如此的神情，“第一次复活过来的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些不切实际的想法。难道你忘记了？当年咱们的父辈祖辈，拼死抵御外敌，保护着我们撤退。

        咱们最终，是活下来了，可是人类积攒了千万年的知识、科技，却全部在那场大战中遗失。负责带领、保护咱们的星际科学家们，常年脱离底层生活，虽能够制造基因液体，研究出修炼的法门，帮咱们延长寿命，但也仅限于此了。

        人类要想存活，就必须一针一瓦，从钻木取火开始，重新创造积累文明。

        须知凡事开头难，工具简陋，生产力低下，再加上对新星际可食性作物不熟。普通人类若想活得舒服点，只能依附于，拥有大量资源的仙门弟子。好了，待会出去后，你切记紧跟着我。到下个人口贩子营地，还有两三里路程呢。”

        有了阳光辅助，视线变得格外广阔。烬长明走了几天后，眼睛逐渐适应强光，贪婪欣赏着整个世界，那一成不变的灰白，在他眼里，也成为了最美丽的仙境，被薇儿嘲笑是：孤陋寡闻、大惊小怪、啥都好奇之超级土老帽。

        用了一个半月时间，两人顺利走出古尸海周边范围。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的僵尸或骷髅。夜晚，即便睡在露天地里，也未曾出现过强大的捕食者，更别说遭到攻击。

        这个世界，似乎太安静了些。

        又往前走了七八天时间，天空中下起了雨，一滴、两滴，一串、两串，由小到大再到暴雨。暴雨持续了七天七夜，大地被洪水覆盖，到处是一片汪洋，分不清山川河流，盆地丘壑。

        又过了几天，洪水慢慢退去，整个地面的灰色粉末，都被雨水洗刷干净，露出下面肥沃的黑色泥土。阳光照射下来，翠绿色的枝芽悄悄探出头来，很快长成了青青草原。

        烬长明和薇儿，从藏身山洞下来，沿着河水流淌的方向继续前行。不久之后，他们遇见了，今生见到的第一群人。

        那是七八个，身穿白色仙衣的少男少女，每个人身上背着把长剑，容貌个个清秀俊美，其中几个特别漂亮的，甚至颇有仙姿。不过他们的行为，却令烬长明倍感愤怒。

        几个人中，为首的三名，十五六岁长相妖艳女子，正将一位老妇人摁倒在地，6条腿拼命踩踏老妇的头部和腹部，疼的她不断发出痛苦哀嚎。

        四位少年男子，笑嘻嘻靠在马车旁边看热闹，不停为施暴女子们支招，教她们怎样出拳，打在身上才会更疼。

        在他们身后，还绑着10来个中年妇女。身上都穿着麻布衣服，用根长绳子绑住两手，连成一串蹲在地上。每个人脸上都有淤青，面色丧气，有些还偷偷流着眼泪。

        薇儿带着烬长明远远，趴在山坡上偷看，瞧见老妇挨打，脸上竟露出了一丝焦急。

        “是人口贩子们，怎比约定时间，晚了这么多？那些穿白衣服的就是仙门弟子，不过都是底层弟子。有时会到幽冥一层猎杀精怪，夺取魂火和妖丹！”

        “忘了问你，所谓妖精，应该就是之前的非地球人类吧。当年跟他们，打过几次交道，合作还算愉快。想不到过了这么久，竟还再与人类混居。”

        “那群傻不愣噔，跟家里宠物狗没啥区别的外星人。同人类一样，他们的文明也丢失了。没有飞行器，就无法离开这片星系，即便想走，也走不呸~这帮该死的仙门龟孙，下手真她娘的狠，符老大都没声了，还在打。”

        烬长明循声望去，只见挨打的老妇，此时已俯面趴在地上。整个身子呈现瘫软状，任凭三个女子如何踢打，再未发出有任何的动静。

        “糟了！要出人命了，咱们得快去救人。”烬长明不待薇儿反应，不由分说爬起身，就朝山坡下飞奔跑去。

        “等等，别去，你个笨蛋！”薇儿低声嘶吼，手狠狠锤在泥土地上，想了想还是没敢起身，反而将身子压得更低。

        且说烬长明急于救人，懵着头就往山脚下冲，中间因为泥土太松软，摔了好几个大马趴，陷在泥坑里拔不出腿来。只能先趴在地上，手脚并用，采用最原始的方式先行自救。

        山顶上的薇儿，已经没眼再看了，匍匐着向后倒退而去。

        至于白衣仙门弟子，他们老远就看到了烬长明。

        在他们眼中，笨拙的烬长明简直就像是，8000只鸭子在过马路。让人等的又急又躁。

        其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在等待了一炷香时间后，终于受不了飞身上前，将其一脚踹趴，拎着脖子来的马车边。几个人抽出佩剑，将其团团围住。

        “一个，男性僵尸？”

        看出烬长明性别，仙门弟子显得很诧异，迟疑着，没有选择贸然动手。

        其中一人转头，朝方才就盘坐在马车顶上，打坐修炼的一位冷面女子，喊道：“师尊，这儿有位师弟或者师兄掉进古尸海里了。您看应当怎么处理？咱们要不要顺便，把他捎带回仙门。”

        那冷面女子闻言睁眼，两颗葡萄大秋水，直射在烬长明脸上，来回审视。

        不得不赞叹，接纳烬长明电波的这幅身躯，容貌生得极好。年纪大约20刚刚冒头，生的瓜子脸盘，唇薄鼻挺，笑起来嘴角两边，各带一小酒窝。皮肤细腻白嫩，温润如羊脂白玉。沧海星辰，全在剑眉之下。身材修长，腹部呈倒三角形，两腿健壮有力，手指细长灵活。整个人看上去，朝气蓬勃，青春洋溢，就是有点脏。

        冷面女子在烬长明，那张黑白相间的大花脸上，前后左右、来来回回，扫视了快一盏茶功夫。也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开口问道：“你是哪峰弟子？因犯何事被判兵解，神魂为何没去瑶池轮回，反倒落在了古尸海里。”

        烬长明死了都快上亿年，脑电波被某种精妙仪器囚困在，苍穹之上的宇宙空间里，哪里会知道白云下面发生的事情。

        这几个问题，他一个也答不上来。而刚刚开始运转的大脑，亦想不出高招巧妙回避。整个人，呆在了当场。

        “啧啧，这家伙八成是个傻子。”

        “不懂别乱说。既身在仙门，即便大脑确有缺陷，也会被长老们带去药炉山治愈。依我看，他应是受了雷刑。脑细胞被电流刺激过度，才导致神志混乱不清。”

        “你可拉倒吧。这话也就能骗骗普通弟子，你我前世皆是圣主坐下童子。岂会不知药炉山秘宝，在300年前的那场地震中，就已经损毁了。”

        “就是，大师兄你就会唬人。我上个月，偷听到大长老他们谈话。原来不止药炉山出了问题，就连瑶池，亦无法正常运转。长老他们才不辞辛苦，大老远跑来幽冥一层掘尸，就是为了要提取”

        “大胆！”

        听到弟子们谈及宗门机密，冷面女子立马开口阻止，然而她似乎有所顾虑。用词并不犀利，说话时，也破留有几分情面。只听她道：“仙门之事，不易妄议。长老们才离去不久，除了咱们之外，还有其他小队，亦在此处搜寻漏网者。方才的话若被人听了去，禀告到长老那里，咱们几个，恐都要遭受严惩。”

        “知道了师尊，您呀，就是太过刻板。凡事都按规矩来办，丝毫不懂得变通之道，才会受到排挤。说起来您好歹，也曾身为圣主亲传弟子，竟然也同咱们一般，会被派到幽冥一层收集古尸，真是可叹，可悲呀！”

        “是呀，师尊，您的脾气可得改改了。上辈子也就算了，这辈子呀，可别再走回老路了。”

        几个人，唧唧歪歪说个不停，把烬长明晾在旁边。他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往后退了两步，发现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看向脚下，原来是人口贩子老大。

        忙蹲下身，将贩子老大翻到正面。见她双目紧闭满脸鲜血，藏在记忆深处的急救知识立马回归，撕下衣衫一角，为其包扎好伤口，又搭了搭脉、翻翻眼皮，确定老妇无恙，方重新站起身来。

        他的一系列动作，立刻引起众仙门弟子侧目。

        在他左方，一位娃娃脸矮身材，长得有几分可爱的男弟子，猛然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哟~不是个傻子呀，还会救人呢。得，啥也别问了！肯定是跟咱师尊一样，特立独行，不屑拍马吹嘘讨好上峰，最后让人给算计了。师尊，咱们把他带走吧。他肉身也是古尸，长得还不错，要是落到其他小队手里，肯定会被公开拍卖沦为货品的。”

        那冷面女子想了想，又看弟子们都围在烬长明身边，你摸一把，我掐一下，稀罕的很。于是答应下来，抬手摸向指间戒指，一套崭新的白色仙服，出现在她手中。

        将衣服扔到烬长明头上，领着其他三个女弟子走到一旁，冷面女子吩咐道：“你们几个男生，帮他把衣服换上，从此之后，他就是你们的小师弟了。”说到这儿，冷面女子猛然扭头，朝烬长明问道：“喂，那个傻大个儿。你叫什么名字？”

        “烬长明”

        “烬长明？”

        女子歪头，眼睛里透出迷惑，努力回想：“这名字，听着好耳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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