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遇

临湖公寓位于市中心，是名副其实的寸土寸金。

        罗奕书提着外卖，看着被大片绿地包裹的前厅，心花怒放。这样高规格的门禁，应该就像张倩所说的，不需要上楼吧。

        今天早上出门匆忙，她又没什么胃口，所以没有吃早餐就和张倩在cbd附近等着了。

        此刻她觉得有些饿了，心里盘算着，送完这单，要是没有新单子，她正好可以去吃点东西。

        在这样的期盼中，罗奕书走到前台小姐前，笑着拨通app上的电话，满心希望对方立刻让她放下外卖快走。

        正在电视中“欣赏”自己演技的许焕接起电话，看着陌生的号码就知道是外卖，只说：“谢谢，请把电话给前台。”

        一瞬间，罗奕书感到一阵电流声穿过脑海。

        她似乎曾经在哪里有过这样的经历，可是不容她细想，眩晕让她忍不住晃了一晃。

        前台小姐好心地扶住了她，柔声问：“你脸色有些发白，是不是没吃早餐？”

        罗奕书感到了从对方掌心传来的温暖，电流声倏忽即逝，她定了定神，也觉得是没吃早饭的缘故，于是回应道：“有可能。”

        前台小姐似乎还想说什么，罗奕书抱歉地举起手机，对她说：“麻烦接一下客人的电话。”

        她们两人说话的声音都压得很低，手机对面的许焕虽然隐隐听到一些声音，但并未留意。听到前台小姐的询问声，他随意答道：“请让外卖员上来吧。”

        为了防止被偷拍，他自己不便下楼取外卖，只能采取这样的方式。

        “好的，客人。”前台小姐应了一声，然后对罗奕书说，“让你送上去呢。”她有些担忧，朝着四周望了一眼，见无人关注这里，迅速地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什么东西塞到罗奕书手里，然后这才带着她走向电梯。

        罗奕书摸到了光滑的包装纸——大约是糖。她感激地朝着前台小姐笑笑，轻声道谢，然后进了电梯。

        电梯四壁装饰堂皇，迎面是一个清晰度极高led屏，罗奕书走进去的时候，正巧轮播到一个广告，《香云传奇》的女配还穿着剧中的服装，在绚烂的光影中弹着琴。特效做出的乐符从她的指尖流淌而出，幻化成一道道光带在空中盘旋回环，最终汇入一个造型精美的瓶子里。

        原来是一款香水的广告。

        《香云传奇》这部剧终于渐渐到了尾声，男女主冲破了重重阻碍，走到了一起。女配也没有沉溺于失去爱情的忧伤，她加入了进步学生组织，积极为救亡图存而奔走——这个结局让女配的扮演者在观众中赢得了极好的声望。

        罗奕书已经知道这个演员叫薛程程，是新晋小花。虽然这次只是出演一个配角，但看得出她上升的势头很明显。

        罗奕书的思绪乱飞着，在电视剧情节和香水广告的画面间徘徊。方才的那次眩晕渐渐离她远去，她翻开掌心，看着手中那颗包装得甚为精致的巧克力，微笑起来。

        这一刻，她感谢命运给了自己一个机会，可以来到现实的世界。

        这里如此美好。

        有秦菲元，有工作，有无限的未来。

        甚至在如此陌生的环境中，她都有幸感受到来自他人的善意。

        罗奕书剥开糖纸，巧克力微带苦涩的甜，让她彻底放松了下来。这暖暖的关怀，终于驱散了眩晕在她心中留下的最后一点阴霾。

        电梯恰好在这时停了下来，罗奕书抬头看显示屏，上面显示已经到了八楼。外卖单上标明客户住在二十五楼，她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果然，门开了之后，一个男子走了进来。

        这个男子穿着长袖衬衫，在六月这样的天气里，略显闷热。他向楼层面板伸手，看到已经亮起的楼层号似乎迟疑了一下，方才按下了二十六层。

        罗奕书感到对方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也大大方方地看过去。她偶尔会在送外卖的过程中遇到一些不怀好意的人，用一种轻视的目光打量自己。

        张茜说那些人多半是惊异于女外卖员的身份。

        外卖员靠劳动挣钱吃饭，罗奕书并不觉得有什么让自己不好意思的地方。所以她每次都用坦然的目光看回去。

        男子有些躲闪地移开目光，罗奕书在心中微微一哂，也转回了目光。

        等到二十五层的时候，罗奕书提着外卖朝外走，余光却看到男子也动了动脚。她有些诧异，忍不住微微回头看，男子若无其事地低头看手机，似乎刚刚不过是无意识的动作而已。

        她留了一个心眼，当电梯门要关上的时候，又回头去看，果然看到了男子意欲前伸的一只脚，她索性站定了，一挑眉，大大方方地看着对方。

        “你一个送外卖的，别多管闲事。”男子低低威胁着。

        要是这时候罗奕书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枉费了她之前那么多天看过的短视频了。

        这男子明明就是心怀鬼胎，很可能对二十五层的住户有什么不轨之心。罗奕书并不怕他，对方显然心有顾忌，不然不会有之前那番避让。

        她说：“就算没有我，到处都是监控，你又能做什么呢？”自从在秦菲元处见到了监控的威力，罗奕书就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现实世界绝不是一个任人胡作非为的地方。

        男子似乎没有想到她这样说，怔了一下，似乎意识到今天自己难有收获，终于带着一点不甘按下了关门键。

        罗奕书松了一口气，她不是不知道自己一个女子和这样的陌生男性对峙有些冲动了，但她那一刻就是想遵从内心的选择。

        如果说以前在书里，她只能按照秦菲元所写的情节来生活，那么现在她就要做自己，过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生活。

        此时，她的心中升起了几分好奇，这位外卖的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会引来这样的窥伺。她有些犹豫，不知道应不应该在对方开门时提醒这件事。

        见机行事吧。她摇摇头，伸手按下了门铃。

        门开的一瞬间，原本已经消失的电流声猛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直插脑海深处的刺痛。

        罗奕书睁大了眼睛，她不可思议地望着眼前的人。

        虽然他们中间还隔着一扇门，虽然他只露出了半张脸，虽然他只微笑着说了两个字“谢谢”……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了对方。

        “林恒？”

        “——不，是许焕。”她苦笑着纠正了自己，下一秒，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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