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亦无所忆

相安无事过了几天，菁芜心里小算盘打得啪啪响，可是一直没有实际行动。

        两人这几天除了外出吃饭，其余时间都是在家待着。张起灵每天换着地方发呆，沙发上，床上，窗台边，就是不见他出门。

        菁芜觉得这样下去自己就要发霉了，看了眼正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天花板的张起灵。打定主意后，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水。

        怀着忐忑的心情把水杯递给了他，张起灵抬头看了眼她，伸手接过，喝了口水。

        菁芜鼓起勇气开了口。“你能教我习字吗？”

        张起灵拿水杯的手顿了顿，没有答话。

        菁芜猜不准他的心思，心里跟猫抓似得。“你放心，你就教一次。如果我学不会，绝不麻烦你第二次。”

        张起灵看向对面的人，她眼睛睁得圆圆的，里头盛满希冀的目光。仿佛还有小星星在闪烁，他暗自“啧”了声，凝眉点了点头。

        看着对面欢欣雀跃到快要蹦起来的小姑娘，张起灵也不懂自己这一次两次的找麻烦是因为什么。

        话说自从那天张起灵答应教菁芜习字之后，她是千恩万谢，睡觉都笑醒好几次。

        其实她心里明白，自己并不是张起灵的责任，他把自己带出来还愿意收留，全是出于好心。如果要求太多，确实是不合情理。

        于是这两天她想报答他的心思越来越重了，还特意提着水果去拜访了房东奶奶，说明来意时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奶奶却很乐意教菁芜。

        话分两头，张起灵答应这么个麻烦事之后，特意去了趟书店，买了好多幼儿启蒙书，老板还以为他是有孩子要读书了，好心的送了好几张拼音挂图。

        甚至传授了他不少教孩子的经验，张起灵虽然没说话，但也认真的听着。所以菁芜就沦落成了那嗷嗷待脯的孩子。

        当听到老板说，孩子消极难过或者发脾气的时候，要耐心的摸摸头给予鼓励。他皱起了眉头。

        张起灵结账的时候不等老板找钱，提着书就走了。这潇洒的气场，深深震撼到了老板。

        这之后菁芜的生活算是丰富起来了，早上起床后跟房东奶奶去菜市场。顺便买早饭回来，中午也是在奶奶家很认真的学做饭，帮着打下手。下午晚上就在家习字。

        奶奶每次都要菁芜叫张起灵来她家吃饭，菁芜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想张起灵绝对不会来的，还是不要多此一举了。

        所以菁芜中午要下两次厨，但她也不喊累，反倒是乐此不疲的。每次看张起灵吃自己做的菜，她就觉得特别有成就感。饭桌上自己吃的时候少，反倒是喜欢挂着明媚的笑容，看张起灵吃。

        起初张起灵还不喜欢有人吃饭盯着自己，尤其还笑的那般开心，但说了几次菁芜也没怎么收敛，张起灵也就习惯了。

        菁芜为人聪明，是一点就透的人。张起灵也没怎么操心，大部分都是自己看书或者听磁带。有不懂的才会问问，真的跟她保证的一样，很多问题，他都只教了一次。

        她很喜欢临摹张起灵的字体，总觉得比自己写的潇洒。于是慢慢的，写字的习惯也开始向他靠拢。

        推开房间门，张起灵不出意外的看到书桌上散乱的宣纸和书本，以及歪斜着身子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的菁芜。

        自从开始学习简笔字，她总是劲头十足。有时张起灵半夜醒来，依旧能看到亮起的台灯下，她认真专注的侧脸。

        带着一丝倔强，好似天大的困难，都能凭着这一股劲儿克服。

        想来她昨晚上又熬夜了，今天早晨起得很早，只是为了给张起灵做个早饭。

        她一直用自己的行动，对他表示感谢。

        张起灵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有些犹豫，要不要将事情告知她。

        毕竟他决定将人带出雪山，甚至放在自己身边，私心是希望能查到她与张家的关系。

        随意抽出一张宣纸，上面写的字，让他微微一愣。

        张起灵三个字，用的是她并不熟练的瘦金体，看起来别扭得很，不如她自己所熟悉的字体写来秀美飘逸。

        突然间意识到什么，他翻出她之前练字的稿纸，心里升起一个念头。

        他翻动纸张的声音，吵醒了菁芜。她坐直身体揉了揉眼睛，入目是张起灵认真瞧着自己练字写废的那些纸。

        她瞬间惊醒，慌张的拿书将那些她自己都看不下去的字盖上。有些羞赧的开口。“别看了，写得丑死了。”

        张起灵侧头瞧了她一眼，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了卧室。

        菁芜写字的习惯，像是中国很古早的文字，金文。也就是铸造青铜器时，所刻的铭文。

        金文应用的年代，上自商代末期，下至秦灭六国，约800多年。跨度太过广泛，且秦始皇一统中原后，也统一了文字，通用小篆。

        想到此处，张起灵有了猜测。青槐大概是个战国前的老古董了，比他锁在隔壁房间的所有明器，还要来得更加久远。

        他眉心一跳，意识到自己可能请了尊大佛回来。

        这天跟往常一样，菁芜一边在厨房做菜，一边听着磁带。张起灵依旧在沙发上发着呆，自动忽略了厨房传来的噪音。

        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张起灵不悦的皱了皱眉，起身去开门。

        “哑巴张，有没有想我啊。”这玩世不恭的语气，让他的眉皱的更深了。

        来人是一名男子。穿着黑色夹克，身材修长，干练挺拔，带着一副墨镜，嘴上还挂着高深莫测的笑容。“我亲自来送你要的东西，你不会都不让我进去吧。”

        立在门前犹豫了一下，张起灵还是侧身让他进了屋里。

        眼镜男进屋之后就闻到了一阵饭菜香，很惊讶的看着他。“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了。这可不像你会做的事情。”

        张起灵没理他，对他伸出了手，示意他把东西拿来。

        他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说道。“我在你这就这点作用了，你说很急，我托人弄好之后马上给你送来了，袋子我都没拆。”

        他喋喋不休的抱怨着，很不客气的坐到了沙发上。

        张起灵检查了一遍物品，向他道了谢，眼镜男无所谓的摆了摆手。

        听到厨房传来的声音，他有些讶异。“你做饭听拼音分母韵母啊，口味挺奇特的。”

        张起灵并没有理他，而这时菁芜也从厨房出来了。

        “可以吃饭啦，今天我做了新学的菜。你给”看到沙发上坐着的男子，她截住了话头。

        一个室内带墨镜的奇怪家伙，菁芜腹诽道。

        黑瞎子见到菁芜的一瞬间，就被她的外表折服。对张起灵道。“你什么时候学会金屋藏娇了，还藏个这么漂亮的，居然都不跟我说，太不够意思了。”

        似是对黑瞎子的聒噪有些不耐烦，他眉心微蹙，转头对菁芜招手，让她过来。

        她听话的站到他身边，礼貌的搭话。“你好，我是菁芜。”然后向张起灵问道。“这位是？”

        “小菁芜别客气，鄙姓齐，道上都叫我黑瞎子。”他一贯自来熟的语气。

        菁芜满脸的不解，习惯性的戳了戳张起灵。

        “不用管他，这个给你。”他把袋子里拿出来的东西递给了菁芜。

        伸手接过，她端详了半天。上面有自己的名字，还有画像。准确来说应该是照片。“这是什么？”

        “身份证，每个人都必须有。你随身带着。”张起灵认真的为古董少女科普。

        “张菁芜。”她喃喃念了一遍。

        “哑巴，你从哪个山沟沟挖出来的小美人，连身份证都不知道。”黑瞎子观察了半天，他觉得菁芜人长得好看，气质也挺不错，但脑子好像不太好。

        张起灵没理他，起身去厨房把菜端了出来。见他没有要解释的样子，菁芜也没多话。

        收好身份证之后，她看了眼黑瞎子，问道。“你吃饭了吗？”

        原本只是一句客气话，没想到黑瞎子一点不客气的表示要留下来蹭饭。

        菁芜也不好将人赶走，毕竟是张起灵的朋友，于是就进厨房添了一副碗筷。

        两人平时吃饭时都十分安静，今天多了黑瞎子这个不速之客倒是显得十分热闹。

        张起灵还是和平时一样，埋头吃着，也不说话，似乎周围一切都与他无关。

        菁芜吃得少，偶尔和黑瞎子搭两句腔。他吃饭和说话两不耽误，一顿饭吃的勉强和谐。

        吃完饭后菁芜习惯性的起身收拾餐桌准备洗碗，刚收完碗筷却被张起灵拦住了。

        他接过菁芜手中的餐盘，默默走进了厨房。

        “我可以洗的，你朋友不是还在吗？你去陪他吧。”菁芜想着，他这双芊芊玉手，怕是没做过家务。

        他指了指菁芜贴了创口贴的手指。“感染了不容易好。”

        只不过是刚刚切菜时不下心割到的，其实就是个小口子，倒也无妨。但菁芜还是惊讶于他的细心。

        这让她很受感动，并且有了一丝归属感。于是她没个正形的凑到张起灵跟前。“看不出小郎君还会怜香惜玉呀。”

        于是不意外的，她被赶了出来。脱下围裙坐在沙发上，却反倒有些不习惯了，菁芜不禁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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