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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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时隧愣住了。
是啊,值得吗?
他松开了拽着黄成衣领子的手,定在那里不说话。
黄成刚才语气有多吊,现在就有多怂。
他捡起余时隧丢给他的那张卡,飞快的跑了。
留下余时隧独自一人。
【12年前】
那时候余时隧很小,很单纯,况且生的也很好看,对着谁就能露出他的小白牙傻乎乎的笑。
那时候班里有好多女孩子暗恋他,虽说年纪太小,可是那时候的情情爱爱谁能懂?无非就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只图个享受。
可谁能想象到这么单纯的孩子,家里却乌烟瘴气,狼烟四起。
余枫工作不顺利,天天拿着余时隧的妈妈当沙袋,任凭打骂。一边打一边骂:“宋毅老子弄死你,凭什么我和你一起创业,你成功了,而我却亏了?”
余时隧躲在房间里,不敢说话,不敢吭声,生怕自己也被当成沙袋。
他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记住了余枫天天骂口的名字:宋毅。
小少年心思单纯,哪懂什么人情世故,又怎么懂什么叫亏欠。
他只知道余枫很讨厌宋毅,也只知道,是宋毅的出现,让家里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年他五岁。
【2年后】
余时隧认识了一个小女孩,她叫宋持星。
宋持星长得很丑,就是个土包子,很多人讨厌她。
讨厌她长得丑,讨厌她成绩差,讨厌她家里穷。
余时隧亲眼看见过宋持星被按在地上打的场面,就像当年他的爸爸按在地上打他的妈妈一样可怕。
宋持星被打的时候并没有哭,但是打完之后,那些人走了,她却哭了。
泪流满面,怎么止都止不住。
也许是那时候的宋持星也已经要了面子,不肯在别人面前哭罢了。
余时隧慢慢的走向她,轻声问道:“疼吗?”
宋持星止住了哭声。
少年的心动很脆弱,很不堪一击,也许只需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让少年心花怒放。
相同,哪怕一件事,也能让少年的心动变成讨厌。
那年宋持星7岁,余时隧也7岁。
他们的遇见是在银杏树下。
银杏树的叶子飘落,少女坐在地上,少年站在身前,成为了最美的一幅画。
余时隧在底层从来没有见过宋持星,对她的一切都很好奇。
但是许多种话语一起挤到嘴边,最后只有两个字:“疼吗?”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对话。
宋持星呆愣了半会回答他:“不疼。”
余时隧不知道断了哪根筋,又傻乎乎的笑起来:“不疼就好,跟我走吧,我给你买糖吃。”
宋持星比他成熟的很多,认为他是什么骗子,随即就摇头。
她一个动作,就可以让少年心灰意冷。
余时隧撇了撇嘴,没有强求。
“你叫宋持星,对吧?”
“我听说过你,你是从外面的大城市转进来的。”
“不过你长得真的好丑啊。”
不知道是不是宋持星的摇头让他生气了,说来说去只有损她的话。一会是“你长得好丑啊”,一会又是“你怎么学习这么差?”反正就是挑着她的缺点说。
好在宋持星忍耐力强,要不然指不定怎么哭。
但余时隧依然不依不饶的说。
宋持星觉得他说的比被别人打都难受,她可不想才止住的眼泪又流出来。
她慌张的掏了掏兜,摸了半天掏出了一支棒棒糖递给了余时隧。
“我刚才不跟你去是因为我有糖,现在我糖给你了,你别生气了,要不然……要不然我又要哭了。”
虽是这样说,哭腔却已经出来了。
这会堪堪愣住的换成余时隧了。
他缓慢的接过宋持星手里的糖,然后还嫌弃道:“谁要你的糖,还是牛奶味的,难吃死了。”
“那你……那你不吃就给我。”
“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要回来的道理,给了就是我的。”余时隧将糖藏进口袋里,然后又说:“谢谢啦,不过,你长得真的好丑。”
宋持星懊恼不已,怎么给了糖还这样。
余时隧抓了抓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他支支吾吾半天才道:“算了吧,也不说你什么了,我先走了啊。”
少年身在前方,心却仍在原点。
他满脑子都是宋持星,就连他自己都感觉不到自己对宋持星的那份想念。
他把这件事告诉了他最好的朋友:黄成。
黄成也是个缺胳膊断腿家庭中的一份子,平时就是混社会老大,还欺负过宋持星。
黄成可比余时隧懂的多的多,听余时隧说完,笑道:“老余,你恋爱啦。”
余时隧哪懂什么恋爱,只知道这是大人们才做的事情,当时脸就红了个透。
“别乱说,哪有什么恋爱不恋爱。”
“那是大人才做的事,小孩子不能做。”
黄成哪想听他这样说啊,就更加直白:“你就是恋爱啦,我见过六年级的大哥哥大姐姐就是这样恋爱的。”
余时隧瞪大了双眼,脑子里只有“我恋爱了,我恋爱了。”
“不过你眼光也是真不好,怎么会喜欢她啊,她家里穷得很,而且还丑。”黄成说道,“我可不喜欢丑女孩。”
余时隧小声反驳道:“她才不丑。”
那年,余时隧见到了长得最漂亮的女孩子,她如洁白的栀子花,散发这迷人的清香。
“情人眼里出西施”莫不过就是这样。
可是从那之后,将近五年,他们就再也没有说过话了。
宋持星不愿意和他接触,他也没有厚脸皮去磨着人家。
宋持星给他的牛奶糖,他一直都没吃过,他存到一个柜子,像裱起来一样,不舍得吃。
他怕他吃了他以后跟宋持星说话就没有理由了。
也许以后他以后跟宋持星找到搭话的机会,可以跟她笑眯眯而且带着一点小骄傲的表情说:“你送我的牛奶糖我可一直没吃过。”然后跟着宋持星一起笑,最终把这颗糖物归原主的还给宋持星。
少年的想法很单纯,少年的心意很炽热,爱的同时也忘记了自己跟她有没有可能。
余枫那天晚上不知道抽了哪根筋,终于肯来关怀关怀自己的儿子,当晚语重心长的跟余时隧谈了好久。
谈的莫过于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全国家长统一话语。
余时隧挺受宠若惊的,余枫已经好久没有这样跟自己语重心长的说话了。
余枫说什么,余时隧也都一一应着。
最后余枫走之前,瞟到了他裱起来的那颗糖。
“怎么一颗糖也要裱起来?”余枫疑问道,“还是牛奶味的,我记得儿子你不喜欢喝牛奶啊。”
“同学送的。”余时隧说道。
“不会是女同学吧?哎呦,我儿子有出息,才12就有女生喜欢了。跟我当年一样,你是不知道你妈当年追我追了两年呢。”
余时隧愣了愣。
“是哪个女同学送的,叫什么啊?”
余时隧如实的回答道:“叫宋持星。”
余枫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黑了下来。
“宋持星?”
“嗯。”
“她知道你叫什么吗?”
“我没跟她说。”余时隧有些不理解,余枫怎么这么上心。
不知道怎么的,余枫突然发起神经来,抄起一旁的板凳就要去砸余时隧。
余时隧吓了一大跳,余枫虽常常喜怒无常,但这突然的脾气实在是没来过。
“爸,你……”
“怎么他妈你们都欺负老子,宋毅欺负。你妈欺负,连你也欺负。”余枫揪着他的衣领子,狠狠地怒视着他。
“爸,你怎么了?”余时隧害怕极了,正好他妈妈这时候又不在家,余枫的脾气只能发泄在自己一个人身上。
“你知不知道?”
“什么?”
“那宋持星是宋毅的女儿!”余枫大吼道,似乎是要把少年的耳膜震破,“你给我离她远远的,不要在让我听见你嘴里有她的名字,也不要让我看到她送给你的东西!”
余枫边走边骂:“你们都欺负老子,宋毅把我当狗一样对待,余时隧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添乱,你知不知道你爸在外面怎么被人对待的吗?端茶送水这种服务员的工作,宋毅亲手让我干。”
“我容易吗我?”
“我养活你们我容易吗?”
余枫恼怒至极,他直接拿走那个柜子,对着地上就是一摔,碎了。
柜子碎了,糖也被余枫崴了几脚,碾碎了。
糖碎了,余时隧的心也跟着碎了。
少年喜欢上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他不懂他可以慢慢懂。
可是为什么让他直接承受一切,还是在不知道的情况下。
他好蠢啊。
心动从来没有错,但在余时隧这从来都行不通。
那天晚上,余时隧的心随着糖碎了,余时隧的单纯随着余枫那暴怒的余影一点点的飘走了。
他没说什么,也没哭。只是清理了柜子的碎扎,任凭碎片刺破他的手,留着鲜血。
似乎能给他清醒。
什么负担都让他知道,可是谁又知道他今年才12。
12岁的少年怎么又能这么难受。
怎么又能活的像个成年人一样。
满目疮痍,千疮百孔。
余枫从那之后,好像发脾气的频率更高了,每天不定时的砸东西,家里好不容易有的平静随之又没了。
被风卷走了的平静,也带走了少年那火热的心。
余时隧活的像个木头人,连黄成都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问道:“你怎么了?”
“你还去欺负宋持星吗?”
“这不是看你喜欢人家吗,就没怎么……”
黄成话还没说完,就被余时隧堵住了:“带我一个吧。”
黄成愣住了。
余时隧看向他,眼里的光不复存在,只剩一潭死水:“我不喜欢她了。”
“我讨厌她了。”
说出来心都没了,违背了自己5年多的心意。
余时隧哭了。
他哭的比天上下的雨都要让人觉得落寞,他从来没有这么哭过。
他再也不要喜欢人了。
太累了。
少年的第一次心动生在阳光下,死在雨水里。
心动被阳光照耀,犹如野草一般疯长,又被雨水淹没,死在了土地里。
来来回回,缘分如此。
高兴,恐惧,难受,快乐,伤心都不复存在了。
少年哭着哭着又笑了,似乎是一种解脱,笑的绝望。
黄成真如他所愿,带着他欺负了宋持星。
宋持星的眼里早就没了恐慌,她坐在地上,嘴里说了句:“打吧,打完我回家。”
黄成踹了她一脚,然后示意余时隧:“上吧。”
余时隧没打没骂,只是扑了上去,将少女扑倒,扒开她的衣服。
黄成在旁边看的目瞪口呆。
宋持星被欺负这么久,第一次被扒衣服,想把余时隧推倒,可推不动。
余时隧最终没做什么,将她肩头到胸脯那处扒了个差不多之后,就没了动作。
余时隧又哭了。
但是头埋在宋持星的衣服里,终是没有哭出声,也没有被宋持星察觉到。
解脱了。
宋持星没有看清他的脸,只是能感觉到他长得很帅,随之他就放开了自己,走了。
那年他们12,五年级。
一人心碎,一人绝望。
大路朝天,终究各走一边。
余时隧六年级的时候转走了,说是余枫要干大事,一家子全搬到了金川。
宋持星一年后,上完了六年级,也走了。
这个地方,成为两个人都不想回忆的过往。
银杏树的叶子还是那样随处飘落,那样让人觉得可惜和落寞。
谁都不知道这里死了一个少年的心。
少年的心埋在了树下,随着银杏树成长,死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余时隧回过神后,已经下雨了。
雨下的很大,跟之前一样。
他发现黄成已经跑了,也没说什么,只是就着雨水洗了洗手上的血。
就像冲刷他的灵魂一样。
手指白净修长,此刻在雨水的装饰竟然有种病态的苍白。
他愣了愣,一头扎进了雨里。
雨水打湿了他的鬓发和他的衣服,还有他那颗可有可无的心。
他跑了一会,到了拐角处突然停了下来。
他发现那里站着一个女孩,身形修长,头发及腰,穿着白色的连衣裙,撑着透明的伞站在雨下买东西。
她估计是为了开学做准备,买的都是文具。
余时隧突然笑了,然后叫道:“宋持星?”
那人转头看向他。
突然就愣住了,像当年在银杏树下一样。
“余时隧?”她轻轻唤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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