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三个人

　　众多的穿梭机犹如忙碌的黑色工蚁，不停地往返于歌利亚级工厂舰和缴获的几艘战舰之间。
　　星际战士配合技术神甫与机仆奴工，将三艘兽人战舰里的赃物搜刮一空，将午夜领主的统治者级巡洋舰彻底修复净化，将行商浪人的征服级星海远航舰纳入舰队之中。
　　肃正号，舰桥。
　　傅青海坐在舰长座椅上，星际战士们将三个着装各异的“人”带到他的面前。
　　一个奄奄一息的星际战士。
　　一只海盗打扮的欧克兽人。
　　一個衣着华贵的漂亮女人。
　　前两者是被捆缚着押送过来的。
　　傅青海首先看向那个女人：
　　“你好，尤兰达·阿泰拉女士。”
　　女人俯身行礼：
　　“您好，尊敬的青山·可汗，感谢您将帝皇硬币号从兽人海盗的魔爪之中解救出来，我仅代表阿泰拉家族和剩余的船员向您致以最诚挚的谢意。”
　　女人在前来面见傅青海之前，似乎特意打扮过，丝毫看不出之前遭遇海盗的狼狈样子，一身巴洛克风格的舰长服饰，兼具哥特宗教的元素又有享乐主义的色彩，华丽中不失干练。
　　“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尤兰达女士？”
　　傅青海杵着下巴问道。
　　尤兰达·阿泰拉诚恳地说道：
　　“大人，如果您可以护送我和我的船员返回奥特拉玛五百世界，也是为了报答救命您的之恩，我愿意把帝皇硬币号作为答谢的报酬。”
　　旁边的尤金·埃利诺闻言眼前一亮。
　　征服级星海远航舰可不是什么普通舰船，从尺寸上来说这是一艘比巡洋舰还大的货船，从技术上来说它从大远征时期开始制造服役，采用很多已经遗失了的古老设计。
　　一艘征服级星海远航舰，说送就送了，看来这个“阿泰拉家族”在极限星域势力不小，属于那种财大气粗的行商浪人王朝。
　　傅青海看过《行商浪人列传》系列原著小说，但是没能带来什么参考价值，因为《行商浪人列传》讲的是41K时代的故事，而现在是31K时代，很多未来大名鼎鼎的行商浪人王朝目前都还不存在。
　　尤金正准备怂恿傅青海答应下来，却没想傅青海摆了摆手正色说道：
　　“我可以护送你和你的船员返回五百世界，我也不需要帝皇硬币号作为报酬。”
　　尤兰达闻言略显惊讶。
　　尤金直接愣住，心想可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可是一艘征服级星海远航舰！
　　傅青海伸出一根手指：
　　“我只有一个条件。”
　　尤兰达面色严肃：
　　“您请讲。”
　　“阿泰拉家族必须开辟一条新的贸易航线，从极限星域的奥特拉玛五百世界，到朦胧星域的马尔克斯·王星区。”
　　尤兰达微微摇头：
　　“恕我直言，大人，开辟航线这种大事我一个人无法做主，我得和家族商议之后才能决定……您所说的‘马尔克斯·王’星区，那里有什么珍稀的特产吗？”
　　傅青海笑了笑说道：
　　“那里有一个新兴的铸造世界，叫做‘辉腾’，至于特产嘛……我们马上就要前往辉腾铸造世界，你大可以亲自去看看。”
　　尤兰达点了点头。
　　只是看看而已，选择成为行商浪人的家伙，骨子里都充斥着好奇心和冒险精神，她也很想知道傅青海口中的那个“辉腾铸造世界”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傅青海让手下把尤兰达送回舱室休息。
　　然后看向那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绿皮。
　　傅青海刚转过头来，乔士达便一脚踹在兽人海盗的膝盖后面，让它“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傅青海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只两米多高的绿皮兽人，它两边的獠牙都断了，脸上还有一道扭曲的伤疤，头顶是稀疏的毛发。
　　“血斧氏族？”
　　傅青海问道。
　　用的是低特哥语。
　　兽人双膝跪在地上，仰头挺着胸膛，一副滚刀肉的样子，操着口音浓重的低哥特语，大喇喇地说道：
　　“没错，俺们就是牛逼无敌又伟大的血斧氏族，俺劝你现在就放了俺，否则俺们铁面元帅斯金老大带领的超大舰队必然会踏平你们的部落，虾米罐头！”
　　“噗……”
　　身后的乔士达忍不住笑了。
　　你是怎么做到……以如此卑微的姿势发表如此强硬的言论的？
　　傅青海有些无语，摆了摆手，说道：
　　“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犊子。我问你，你和死掉的那个战争老大是什么关系？”
　　“它是船长，俺是大副。”
　　兽人答道。
　　“你们在帝国境内活动多久了？这次劫掠行动的情报来源于哪里？又是受雇于谁？”
　　傅青海接着问道。
　　血斧氏族是兽人氏族中的一朵奇葩，作为最早接触到人类帝国的欧克兽人，他们学会了人类的很多战术，还会与人类交易装备和车辆，有时候甚至会充当审判庭的雇佣兵。
　　所有这些事实都足以让其他兽人氏族的成员给它们贴上“危险、奸诈、懦弱”和“从头到脚都没个兽人样儿”之类的标签。而实际上，血斧也确实是最会审时度势的那个氏族。
　　技术神甫们研究了那三艘兽人战舰，其中两艘都是没有安装亚空间引擎的简陋战舰。没有亚空间引擎，意味着无法长距离航行，这里不是边境地区，那兽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并且，野蛮级炮舰是一种威力强大火力密集的兽人战舰，但是射程很短，且速度也不快，兽人必然是提前埋伏然后偷袭得手。尤兰达证实了傅青海的猜想，这也是疑点之一。
　　兽人仰着下巴答道：
　　“俺们受雇于恶月氏族，他们为俺们提供砍砍、大枪和大船，俺们前来虾米帝国境内劫掠，抢到的东西分他们一半。”
　　“你撒谎！”
　　傅青海毫不犹豫地指出。
　　他一脚将旁边的一个金属箱子踢倒，“哗啦”一声，箱盖打开，大量的王座币从中流淌而出，在台阶上堆成了一个小坡。
　　“这是我们在你们舰长的舱室里找到的箱子，如果是恶月氏族雇佣了你们，为什么这里面装的是王座币，而不是牙齿？”
　　傅青海眯着眼睛看向兽人，问道。
　　兽人的牙齿是兽人部落里的通用货币，恶月氏族是最有钱的那个兽人氏族，就因为它们的牙齿长得比别人更快。
　　“呃……”
　　这只兽人明显不太擅长说谎，被傅青海揭穿以后，一时间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乔士达捏住兽人的下巴把它的脸拧了过来，然后抬手“啪啪”两个大耳帖子甩了上去。
　　隔着手甲把兽人的脸都扇肿了，本来就只剩下两根断茬的獠牙，连根带肉被乔士达两巴掌扇断，疼得兽人直嘶气，整张脸都是麻木的，鲜血混合着碎牙往下流淌。
　　“问什么你就答什么，老实点。”
　　乔士达冷漠地说道。
　　“好吧，俺说，俺说……”
　　兽人眼睛和鼻子都被肿胀的脸颊挤没了，含糊不清地嘟囔着说道：
　　“是卡利西斯星区的邓巴家族，他们为俺们提供抢劫对象的那啥……情报信息，包括行进路线和火力配备。”
　　哦豁，和兽人合作的巢都贵族？
　　傅青海和乔士达对视一眼。
　　“去问问尤兰达·阿泰拉，问她认不认识这个邓巴家族。”
　　傅青海扭头对林宇说道。
　　林宇前往下层甲板的舱室，很快便返回，凑近傅青海旁边低声说道：
　　“卡利西斯星区确实有一个邓巴家族，是行商浪人不是巢都贵族，并且还是阿泰拉家族的贸易伙伴。”
　　“有意思……”
　　傅青海摸着下巴。
　　一个勾结兽人海盗的行商浪人。
　　卡利西斯星区不是神机兄弟会的驻防区域和势力范围，这种鸡毛蒜皮、狗屁倒灶的破事他也不想去管。
　　但是可以卖给异形审判庭一个顺水人情。
　　“把它押下去关起来，别弄死了。”
　　傅青海吩咐道。
　　万一将来需要证据，这只兽人就是人证。
　　“你是虾米罐头里的战争老大，俺要和你单挑，赢了的话你得放俺离开！”
　　兽人被拖下去的时候还在叫嚣。
　　傅青海理都懒得理它。
　　你连乔士达都打不过还想跟我单挑？
　　做梦呢。
　　傅青海看向那个双手被反绑、低垂着脑袋的星际战士，他的脸色布满了横七竖八的疤痕，有些已经结痂，有些尚在渗血。
　　傅青海在和其他人对话的时候，他就一言不发地跪坐在旁边，浑身散发着颓废和破败的气息，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你是谁，为什么会被关在午夜领主的底舱监狱里？”
　　傅青海冲着这个星际战士问道。
　　这是神机兄弟会的星际战士们从底舱深处的地牢里找到的一个囚犯，刚发现时他已经快死了，被摧残得不成人样。
　　男人缓缓抬起头，被汗水和血液润湿的黑色长发凌乱而卷曲地贴在他的额头，咧开遍布裂口的嘴唇，惨笑着说道：
　　“你好啊，青山·可汗，我是拉塔尼·卡拉曼达，前午夜领主军团第十七连连长。”
　　傅青海有些疑惑地皱起眉头：
　　“你是午夜领主的人，还是个连长，然后他们把你关起来了？”
　　脏兮兮的血污和汗渍布满了夜蝠战士赤裸的上半身，从这一副饱经酷刑折磨的身躯上，能想象他曾经遭受了怎样的苦楚。
　　拉塔尼·卡拉曼达咧开嘴巴，他的牙齿残缺不全，牙龈乌黑腐烂，露出一口被人暴力摧残后剩下的残破牙床，舌头已被割裂成了分叉的几段，讲话都在漏风：
　　“哈哈…嗬，因为我反对原体的行为，因为我试图阻止他们发动叛乱。因为他们宁愿去给荷鲁斯和十六军团当狗，宁愿对自己的血亲兄弟拔刀相向，极尽凌辱和折磨，也不愿意忠诚于人类和帝国。我羞于与这些杂碎为伍。”
　　午夜领主里的忠诚派。
　　傅青海懂了，他点了点头：
　　“乔士达，给他解开束缚，卡密尔，带他去医疗甲板接受治疗。”
　　乔士达正准备解开他反绑着的双手，卡拉曼达却是摇了摇头，满脸的颓丧，拒绝道：
　　“治疗？接受什么治疗？我已经变成了这副鬼样子，手筋和脚筋都被挑断了，还能怎么治疗……如果你要把我的肢体替换成那些该死的机械，那你不如现在就杀了我，反正我也已经活够了。”
　　乔士达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不顾卡拉曼达的痛呼，一把将他从地板上提了起来，拖着他的残破身躯就往医疗甲板走去。
　　卡密尔不紧不慢跟在身后，嘴里说道：
　　“莪想说的是，你对‘医疗’的概念一无所知，卡拉曼达连长。”
　　傅青海摇头失笑，目送三人离去。
　　……
　　傅青海和几个手下漫步在兽人战舰的通道里，看着那些堆满了通道的密封袋子，里面鼓鼓囊囊的像是塞满了面粉。
　　傅青海捻起漏出来的一撮粉末，在指尖搓了搓，问道：
　　“所以，这个东西就是你们本次跨星域贸易的主要目标吗？”
　　“是的。”
　　尤兰达·阿泰拉点头说道：
　　“鬼火花粉，只有在卡利西斯星区的伊卡索斯星球上出产。”
　　伊卡索斯这颗星球，在卡利西斯星区中也算颇为独特，因为这里是星区中少数可以生长鬼火花的地方，而鬼火花的花粉可以被提炼为一种在帝国卫队的刑罚军团之中广泛使用的战斗药剂。
　　刑罚军团通常又被称为罪兵团，是帝国卫队的一种特殊编制，其人员通常由罪犯、变异人、负债累累之人、无政府主义者以及其他各种各样被定性为犯罪分子的人所组成的帝国卫队兵团。
　　这种兵员来源复杂的戴罪兵团都非常依赖各种战斗药剂，缺少这些战斗药剂就难以形成战斗力，另外很多巢都的帮派与家族也对各种战斗药剂颇有兴趣。
　　傅青海站起身来，说道：
　　“如果你们拥有战斗药剂的销售网络，那就更应该去辉腾铸造世界看一看了，那里出产的战斗药剂不会比鬼火花粉差，甚至功能更加多样化，还可以定制口味。”
　　傅青海没提副作用和成瘾性的事情。
　　都刑罚军团和巢都帮派了，还在乎什么副作用和成瘾性？
　　“哦，是吗？”
　　尤兰达明显很感兴趣，迈着优雅而跳跃的步伐，两条大长腿裹在猎装长裤里，紧随着傅青海走进了猛攻级突击舰的主控室。
　　怎么处理这三艘兽人战舰，也是个问题。
　　傅青海对兽人科技一点兴趣都没有。
　　兽人的车辆载具和枪械大炮，人类能不能用？
　　当然是能用的，只是一旦到了人类手里，这些粗制滥造的玩意往往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卡壳、炸膛、熄火、过热、冒烟……用到最后炸成一团废铁顺便崩你一脸血花。
　　兽人的科技造物=99%的科学技术+1%的“俺寻思”，但往往就是这1%的“俺寻思”成为它们能够正常运转的关键。
　　傅青海既不信奉搞毛二哥，也没有“俺寻思之力”，所以他对兽人科技兴趣缺缺。
　　野兽战争打完，机械神教把兽人的战斗月亮偷偷拖走拿去研究，几千年过去了，也没见机油佬们搓出自己的战斗月亮来。
　　这三艘兽人战舰实在有些鸡肋。
　　留着吧，用不上，丢掉吧，太可惜……
　　尤兰达·阿泰拉是个善于察言观色的女人，她看出了傅青海的纠结，便提议道：
　　“可汗，我们阿泰拉家族愿意收购这三艘兽人战舰，您可以将之藏在附近的某片陨石带里，等我们家族的舰队再次来到朦胧星域的时候回收利用，从兽人战舰拆分出来的零件里，还是能找到一些有价值的物品的。”
　　这个方案不错。
　　傅青海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点头道：
　　“可以。”
　　也没和尤兰达谈价钱的事情，毕竟是卖废品，三艘兽人战舰只是这场交易的一个添头，后续的航路开辟和长期合作才是重点。
　　傅青海转头冲船员们吩咐道：
　　“研究一下怎么驾驶兽人战舰，在行星的陨石带里找个地方把它们藏起来。”
　　“对了。”
　　傅青海忽然想起什么，强调道：
　　“别碰主控制台中间那个大红按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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