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韩家算上田橙橙一共十三口人上桌吃饭，平时一斤肉得切得比纸还薄，再配上几斤配菜才敢端上桌，否则一人一筷子盘子就得见底。

        炖红烧肉这种奢侈做法只有在每年过年的时候才敢做上一回。

        对于十三口人来说，两斤肉依旧不多，尤其是炖完之后再缩点水，一人能分到两三块就已经不错。

        苗春花持家有道，红烧肉炖完之后只留着一点汁水，多出来的油和肉汁她另外配上土豆茄子和豆角炖上一锅，那味道也是顶呱呱的好。

        那盘浓油赤酱的红烧肉一上桌，引来了全家人的围观，一个个都在咽口水。

        这么大一家子吃饭如果不把肉提前分配好，手慢的根本抢不到，所以老韩家的餐桌上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好东西都是提前分配好，人人有份，有的人多一点有的人少一点，总归是人人都能吃上。

        苗春花先给老太太和韩云长一人分三块，再把最大的三块分给田橙橙，大队长和孩子们一人分两块大点的，两个儿子一人分两块稍微小一点的，然后是苗春花和张带娣他们，苗春花给两个儿媳都分了两块小的，最后才给自己留最后一小块和一点碎渣。

        韩家从食物的分配上就能看出每个人的家庭地位，老太太和韩云长的确是韩家食物链的最顶端，大家显然都习惯了好东西先紧着这祖孙俩，田橙橙不知道是沾光还是因为出肉出票，她也站到了第一梯队。

        大队长和孩子们不用说，也是有优先权的。

        然后才轮到两位主要劳动力，毕竟得靠他们出大力出工赚公分。

        苗春花真是个好婆婆，把自己排到了两个儿媳后面，要是换成其他的家庭哪有可能让儿媳越过婆婆？可显然大家都已经习惯了。

        素菜和主食不分餐，只要不浪费，能吃多少都管饱。

        韩家人不讲究什么食不言寝不语，老太太开动之后，苗春花还有些不好意思：“橙橙你的肉够不够吃？不够我这块也给你吃。”

        苗春花也是分完之后才后知后觉认为这样做不妥，肉是田橙橙买的，足足两斤多肉才给人家分三块，她特别不好意思，她应该让她夹够了剩下的再给大家分，就是平时分习惯了，一下子没注意。

        田橙橙醒过来才没两天，昨天又是骨头粥又是鸡蛋，今天更厉害，吃上了连在二十一世纪都难得吃到的鸡枞菌蒸走地鸡，她本就不吃肥肉，也还没那么馋肉，麻将大小的红烧肉色泽和香气都很是诱人，可她居然不怎么馋。

        她干脆夹一块到苗春花的碗里：“够了阿姨，我不怎么爱吃肥肉，本来也买来给大家吃的呀，阿姨你多吃点。”

        苗春花受宠若惊，其他两个儿媳不在她碗里抢食就不错，田橙橙居然还把肉往她碗里送，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可跟田橙橙吃过几天饭的韩云长是知道的，田橙橙饭量小，还有点挑食，她不仅不吃肥肉，还不吃鸡皮，中午的鸡皮和鸡油都是他包圆的，她还不吃姜葱蒜，但爱吃香菜辣椒和各种新鲜的蔬菜瓜果，尤其特别爱吃凉薯和各种水果。

        韩云长以为她刚刚醒来不久，不想吃那么油腻，早已经把自己碗里的瘦肉挑了出来夹到田橙橙的碗里：“娘，橙橙给你就吃吧，她才刚醒来不久，肠胃还很弱，暂时不能吃太油腻。”

        田橙橙也觉得这个借口不错：“对呀，我暂时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你们快吃吧。”

        说完她又把自己碗里大大的两块红烧肉夹到韩云长的碗里，韩云长照样把瘦肉挑出来给她。

        田橙橙挡住他的筷子，瘦肉也夹了些过去：“我这些够了，云长哥哥你也吃，你还在长身体呢，吃了还能长高。”

        韩云长：“你也多吃，你太瘦了，多吃点才能长肉。”

        韩家人：“…………”你们俩要不要这么腻歪啊，你们要是不想吃给我们吃好不好？！

        田橙橙就不说了，韩家这一辈五个儿子里小五这个臭小子年纪最小，身高却是最高的，都是已经超过一米八了，还要怎么长？

        大家根本就不相信在这油水短缺的年头居然会有人不喜欢吃油滋滋香喷喷的大肥肉，肯定是田橙橙想省下来留给小五吃才这么说的。

        关键是小五还吃得那么香喷喷，那么心安理得，还是人不是啊！

        除了老太太，大家都想不通小五除了脸好看点，到底哪里值得田橙橙这样死心塌地对他？真的只能说小五天生就有吃软饭的好福气，不然到外面问问，哪家城里来的姑娘会傻到带着自行车嫁给这个又懒又能吃的乡下小子？

        总之现在田橙橙在韩家人眼里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子，也不知道是该羡慕小五还是该同情她。

        不过他们作为受益者乐见其成就是了。

        老二和老三都下意识看向自己媳妇儿，周国英和张带娣又不傻，赶紧侧过身去护着碗，三两口把红烧肉吃进肚子，那是婆婆分给她们的，她们才不会像田橙橙那么傻，出钱出票还把肉又分给未来婆婆又分给自己男人，自己倒饿得瘦巴巴。

        老二和老三还真没有要跟她们抢吃的意思，他们要是敢跟自己媳妇抢食，大队长不扇死他们，老太太也会一拐杖打死他们，韩家的家风向来善待妇女儿童，这样的事根本就不可能发生。

        要是换到张带娣娘家，妇女才是真的没有机会吃肉，张带娣这样的根本连上桌吃饭的机会都没有，总之吧，她非常满意自己在韩家的生活，就盼着这一胎给老韩家添个大闺女，她的好日子就更稳了。

        能用钱和粮票解决的事情都好说，但是让田橙橙洗碗擦桌子做家务装贤惠她是万万做不来，她上辈子从未自己动手做过家务，都是请家政阿姨做的，当然，韩家人也不会让她动手。

        这年头也没有什么夜生活，村里人吃过饭顶多是到村口的榕树头乘乘凉聊聊八卦，八-九点就差不多开始准备睡觉。

        田橙橙这几天睡得有点多，不想那么早睡觉，干脆让韩云长带她去散步。

        乡下的夜晚，夜朗星稀，蛙叫虫鸣，岁月静好。

        就是蚊子有点多，田橙橙都害怕忽然一条蛇或者一只老鼠蹿出来，她紧紧牵着韩云长不敢松手开。

        韩云长忽然半蹲着身子：“上来吧，我背你。”

        田橙橙有点犹豫，还是摇摇头：“我还是想走走消消食。”

        韩云长也不勉强她：“我们走主道很干净的，蛇鼠一般不敢上来，你牵紧我不用害怕。”

        田橙橙点点头，还是小心翼翼看着脚下。

        “田知青？韩，韩同志？还真是你们啊？”最近几天不下雨，天气又热了回去，陈平和其他几个女知青出来散步，没想到居然碰到手牵着手一起散步的田橙橙和韩云长。

        关于他们两人处对象的流言蜚语，陈平她们倒是听到一些，不过耳听虚眼见实，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走在一起。

        陈平作为女知青点的老大姐，她一直坚信有朝一日能回城，平日里也是千叮万嘱其他女知青千万不要轻易在乡下结婚，否则很可能一辈子都要留在乡下。

        倒不是她们看不起乡下人，她们都在城里长大，也都是初高中毕业生，即便来了几年还是适应不了乡下的生活，当初为了响应祖国的号召，带着一腔热血和激情来到这里，想要为农村建设做贡献，来了这里才发现自己太过想当然，她们什么都不会，干活比起老乡们差远了，种地的经验更没有老把式们丰富，很多时候还需要他们反过来帮助她们，想到要留在这里一辈子发不了光，也发不了热，还给老乡们拖后腿，那人生就真的没有盼头了。

        所以她们一心想着回城，唯独没有给和她们走得并不亲近的田橙橙灌输过这种观念，万万没想到田橙橙居然没把持住真的找了个乡下对象，陈平的心情很是复杂，她想过这样一来很可能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吗？

        有些话陈平不好当着韩云长的面说，不过还没有结婚都还有回旋的余地，只能日后找机会再跟田橙橙说了。

        “陈平姐，你们也出来散步呀？”田橙橙知道陈平人不错，一直都很照顾大家，其他知青人怎么样她倒是不记得，不过原主性格孤僻跟她们都没有什么来往，也没有交恶就是了。

        陈平点头：“还想着明天去看你，没想到今天碰上了，对了，有件事跟你说一下。”

        陈平有意无意看了眼韩云长。

        田橙橙会意，晃了晃和韩云长十指紧扣的手甜甜一笑：“忘了跟你们介绍，这是韩云长，我们在处对象，明年会结婚，陈平姐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就可以。”

        知青们两两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不同程度的震惊和一言难尽，田橙橙还是第一次跟她们说这么多话，没想到居然是介绍她的乡下对象，还一副对韩小五很满意的样子。

        在向阳大队，韩家小五的大名谁人不知？她们当初把田橙橙送去大队长家养伤，没想到竟然有去无回送进了狼窝。

        一时间气氛有些微妙，知青们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陈平暗中叹气，很是自责，田橙橙是她们当中年纪最小的一个，才刚满十八岁，被韩云长的花言巧语和那张好皮囊骗了也不意外，都怪她没有提前提醒她。

        “是这样的，你受伤的事我们通知了你二叔，他说你的同学正好到六礼公社来办点事，他顺道让她捎点东西过来顺便看看你，大概这两天就到。”

        田橙橙闻言心“咯噔”一下，同学？捎东西？好家伙，是原文女主要出现了吗？

        她记得原剧情好像是“田橙橙”刚醒过来不久拒绝了韩云长，她的同学来给她送东西，那时候她身体还没大好，还住在韩家，男女主第一次碰面就是在韩家。

        田橙橙下意识牵紧韩云长的手，看向他的脸，女主第一次见韩云长也是始于颜值吗？是了，那么好看的脸，谁看谁不迷糊？

        那韩云长呢？会跟着书中的剧情走，第一次见面就被女主吸引吗？

        田橙橙撇撇嘴，她没谈过恋爱，不知道真正喜欢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感觉，但她确定自己喜欢韩云长的脸，也喜欢跟他相处，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愉快，他们性格也很契合，现在突然要把他还给原书女主的话，田橙橙还真是不舍得。

        那么问题来了，她到底要做炮灰女配，还是要抱紧男主的大腿做个咸鱼女主呢？

        韩云长应该也舍不得她的吧？唉，不确定诶，女主干嘛不晚一点才来呢，等她跟云长哥哥的感情再深一点，再稳一点，那就什么都不怕，现在还真不好说。

        不过好像也轮不到她做选择，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来了再说吧。

        “橙橙？想什么呢？”韩云长摇摇她的手。

        “哦，”田橙橙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忽然有点想家。”

        反正也就一年的时间，即便明年不参加高考，再过一两年知青的回城政策也会很松动，她也不会在这里呆很久，她城里不是还有个便宜二叔和便宜弟弟么？总归是有地方可以去的。

        韩云长说：“你要是想家的话，咱们找我爹开个证明和你同学一起回城探亲，顺便去大医院检查检查身体，你昏迷了那么多天，很有这个必要。”还真是有理有据呢。

        田橙橙可不想增加韩云长和女主的相处时长：“到时候再说吧，还不知道她来不来呢。”

        田橙橙冲陈平点头：“谢谢陈平姐，我知道了，那我们继续散步，你们也继续。”

        ……

        陈平看着他们相携而去的背影，越看越不是滋味。

        知青a：“平姐，我总觉得田知青这次醒来后很不一样。”

        知青b点头：“对，好像变漂亮了，性格也开朗了不少。”

        知青c叹气：“就是可惜找了个乡下对象，她难道没有想过以后吗？”

        陈平收回视线：“我找个时间单独问问她，她年纪小，我是是担心她被蒙蔽了。”

        知青a：“那个小五看着挺正派的啊，对她好像对她很不错的样子。”

        陈平说：“再好也总不能一辈子留在这个地方，咱们不属于这里，总归是要回城的。”

        大家都沉默了，话虽然如此，可到底“总归”是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回城，谁心里都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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