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风——风乍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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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姑姑,春芽姑姑!!!”她听见有人喊我的名字,她使劲睁开眼睛只看见一个莫约十四五岁的丫头蹲在我的身边。
春芽没有力气也使不上劲,只看着她轻轻的笑,她是刚进宫的孩子,春芽不想吓着她。
她见春芽醒了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姑姑你醒啦!”
“嗯,小杏儿辛苦了。”春芽安抚着她,她眼睛突的一下红了,又扑在春芽怀里:“呜呜,姑姑,我以为姑姑再也醒不过来了,呜呜呜,小杏儿害怕。”
春芽被压的一痛,寻思着原来这孩子力气也这般大,她伏在春芽身上哭了好一会儿才不好意思的擦了擦眼泪:“姑姑,我这就给您弄点吃的去。”
春芽点头说好,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就想起年少时的自己。
春芽进宫的时候比她大了几岁,不是正儿八经的进宫的,春芽进宫原是个意外。
那年春芽十七岁,花一般的年纪,母亲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绣娘,父亲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母亲说就是因为父亲老实,她才嫁给他的,可也是因为老实,他死在了萧家旁支手里。
那年的冬天很冷,冷到母亲的手生了一个又一个红疮,冷到她拿不起绣架,冷到幼弟在被子里瑟瑟发抖,彻夜咳嗽。
春芽接下了城南一位东家的绣品,眯着眼睛在烛火下绣百鸟朝凤,只求早些绣好,换些钱粮为幼弟买些药材,为家里添些煤炭,上京城里没有煤炭的冬日是十分难熬的,以往父亲在时,屋子里虽不说暖到哪里去,可总归有个小火炉子,一家人围在旁边烧着红薯,好不热闹。
“芽儿,灯下黑,莫要把眼睛熬坏了。”娘的声音自里屋传来,春芽应了一声:“不会的娘,再有几日,就绣好了,到那时就可以给丰哥儿做一身棉衣,给屋子里烧的热热的!”
屋里一阵沉默,只听见她那体弱的弟弟的咳嗽声,她瞪着眼睛在那块布上一针一线的绣着,不知多久她竟睡了过去,夜里冷,她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后来身上突的一暖,她便也睡的安稳了些。
一夜好梦,醒来时,她身上披着一层薄薄的棉被,手里却空落落的,我惊了一下魂,四下找着。
“娘!娘!”她喊着母亲,母亲应了一声,手里端着稀粥笑着看她:“莫急,莫急,那布在我屋里呢。”
春芽一颗心放进了肚子里,又看了看母亲青黑的眼睛:“娘,你身子骨不好,以后就交给孩儿,若是你再倒下了,孩儿可怎么办!!!”
她只笑着说:“做母亲的怎么能把担子全放在你身上,也是母亲没用……前些年未能帮你找个好夫家,如今还要拖累着你。”
春芽眼里酸涩又急急上去接了那碗稀粥,说是稀粥可碗底也不见几颗米粒。
春芽心下叹息几分,只能尽心力的去绣那幅百鸟朝凤,那线是极好的,至少她从未摸过那样好的料子和线团。
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春芽捧着那卷布,红了眼睛,手只死死的捏着,丰哥儿的咳嗽声有响起,母亲轻声细语的安抚着他,我携着风雪出了门,一路上想着那布可以换多少钱粮,那钱粮又可让家里熬过几日。
马惊的时候春芽死死护住怀里绣品,那马蹄只差几厘便踏在她肚子上,她吓的闭上了眼睛,可想象中的痛并没有到来,她颤栗着睁开眼睛,只见身前挡着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那马的主人似乎认识那个少年,急急拉了马僵,待马立住后就策马而去,都未曾说声抱歉。
春芽心下微凉,只护着那怀里的东西,好在它没丢,那少年低头来拉她,春芽轻声道谢,抬头时看见他转瞬即逝诧异的目光,他轻声细语的问我:“姑娘可有伤到?”
“未曾,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熠哥哥,没事吧?”又一温婉的声音想起,我顺着那声音看去,只见一袭翠绿色华服的少女甜甜的笑着,那颜色衬的本就白皙的少女更加白净,她举手投足之间尽显大气温婉。春芽的头往下低了低。
“鸢儿,无事,走吧。”那少年转身细声和气的与那叫鸢儿的少女离开了。
春芽低着头等那一对璧人走远了才敢抬头,看他们并排走去的身影,腊月的天着实寒冷一阵风吹来鼻头就忍不住发酸,她打了个喷嚏,甩了甩脑子里的念头,抱着绣品往王家走去。
王家夫人是个和气的妇人,她细细的看着那幅百鸟朝凤,眼里眉梢上忍不住带着笑意:“呀,春芽的手艺就是好呀,你看这走线,真好……”她翻来覆去的看,最后笑着给了我十两银子,春芽受宠若惊的道了谢,春芽知道自己的绣工没有那么好,是王家夫人好。
春芽揣着那十两银子觉得这个年可以过的安稳些,母亲的手也可以买些药擦擦,绣娘最珍贵的就是那双手。
可春芽不知道,那少年的一眼,改变了她的半生。
春芽携着药和煤炭往家里去,丰哥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他红着鼻子远远的跑来抱春芽:“阿姐,阿姐有没有给娘亲带药呢?娘亲夜里手疼的厉害不让我告诉阿姐。”
春芽捏了捏他的鼻头:“带了,还给丰哥儿也带了药,丰哥儿喝了夜里就不咳嗽了。”
丰哥儿表情一下变了:“阿姐那药会不会很苦啊?”
春芽低下声来:“不喝是不是要让娘亲为你操心啊?”
他咬咬牙:“听阿姐的,我一定不让阿姐和娘亲操心。”
春芽笑着从怀里拿出一串糖葫芦,他兴高采烈的捧着糖葫芦钻进了屋里,不一会儿她便听屋里传来母亲的声音:“芽儿回来了?”
她应着是,忙把碳火凑了起来,烧的屋子里热乎乎的,母亲手上也捧上了暖炉,那一年的冬天,虽是寒冷,但也过得下去。
除夕夜的时候,丰哥儿自告奋勇的放了一串鞭炮,春芽手捂着耳朵,只听得噼里啪啦的声音,就见丰哥儿跑回来老远。
初二的时候母亲手好的差不多了,又开始绣起帕子一边绣一边和我说:“芽儿今年又大了一岁,待过了正月,母亲给你物色一个好人家。”
春芽红着脸说:“母亲瞎说什么呢!”可心里也忍不住期盼自己未来那位良人。
他会是什么样呢?
要是和那次街上的少年一样好看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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