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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以朋友之名


程安之搬到2706一周后,  纪司北的书房改成了她的姓。她添了小书架放自己的绘本,买了组合柜放置画具画材,还在窗边立了画架。

        纪司北的书本被她细心收拾了一番,  这天她翻到一叠书法练习,竟是纪司北在临摹她从前的行书。

        她当场拍照发给纪司北。

        某人没回。装作这事他没干过。

        他们曾经的恋爱,被异地占据了大部分时间,  程安之一直觉得没感受到的爱,  竟在复合后不断流露出细节。

        靳柏杨极力邀请程安之参加夏季概念展,  她开始为提交参展作品而发愁。她最近没有太多灵感,  绘制的好几张图都不满意,但这些图上传到社交平台后收到的反馈却很好,其中一张颜彩作品在某平台点赞过了万,甚至让她接到两个商业合作的邀请。

        刚出生的小崽子的满月宴,也等着程安之去策划,一下子忙起来,她又找回一些工作状态。

        这天程安之去月子中心探望陈夕纯,  给陈夕纯带了幅小画,  画的是她上回来,看见陈夕纯坐在摇椅上抱宝宝的模样。

        梁云暮看见画里没有自己,托程安之再画一张一家三口的。程安之同他开玩笑,  狮子大开口,  要他按照市价约稿。

        陈夕纯又在一边帮忙抬价,安之现在小有名气了,  一画难求。你价开低了她可不画。

        是吗?梁云暮拿出手机点开程安之在某社交平台的主页,  嗬,人气这么高啊。

        程安之是用笔名发的画作,问他们夫妻俩怎么知道自己的账户名称。

        陈夕纯说:你每次发新作品纪司北都会分享链接给我们啊。

        ……

        梁云暮随口问:安之,  吃回头草的感觉怎么样?

        程安之暗讽回应:比你当时用结婚请柬骗我的滋味要好得多。

        哎哟这还记上仇了。梁云暮又说,你这么喜欢小孩儿,早点生一个吧,我特想知道纪司北这家伙当爸爸会是什么样子。

        肯定别扭死了。陈夕纯断言道。

        前几天纪司北来看她,正巧遇到小崽子哭闹,这家伙起初还没有多大反应,听了五分钟后,蹙眉去了外面客厅。

        后来小崽子被哄好,她要他抱一下,他死活不肯。皱眉看了眼小家伙后,他问她:怎么还没长开?还是皱巴巴的。

        会不会说话啊……

        程安之知道纪司北对幼崽过敏,并不是很期待以后的事情。她是喜欢小孩儿的人,用相机拍了好多张小崽子的照片,说回头用来当速写素材。

        梁云暮想起之前她发的视频,借小朋友的口吻问她:那天耽误了叔叔阿姨的好事,不知道后来他们有没有补回来呀?

        程安之听得耳朵一热,故作淡定地耸耸肩膀:少儿不宜。

        来之科技去除股东压力后,发展又上了一个新台阶,某人忙到说早晚安的次数都越来越少,更别提有精力为爱鼓掌了。

        -

        老太太听说两人和好,托纪风荷把程安之叫回纪家吃饭。

        纪司北恰巧出差,程安之一个人去。经过程家曾经的院子时,她匆匆瞥了眼,没敢细看。

        阳台上挂着小主人的一串风铃,小花园里多了个狗舍,花木都不是从前的了,外墙也翻新过……总之这里再也不是她的家了。

        进了纪家大门,里头传来中药味。老太太近日心情郁结,头风发作,靠中药调理。

        纪风荷领着程安之去到一楼露台,老太太坐在摇椅上晒太阳,初夏的天气盖着厚厚的毯子,比上回纪风荷生日宴时憔悴了一圈。

        程安之知道因纪泽安丢了来之股权的事情,纪家陷入了一个分裂的局面。纪司北也有段日子没回来看老太太了。

        纪风荷提点过纪司北,可他最近真的很忙,暂时无暇顾及孝敬长辈。

        他也不是愚孝的后辈,在这件事情上,态度略有些强硬。而且在他看来,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老太太从前待程安之好,程安之看她这样,心中不落忍,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要是他外公还活着,看到你们又和好了,会开心的。安之啊,你纪爷爷最喜欢你了。老太太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程安之也曾揣测过,纪老爷子的态度究竟是代表他自己,还是代表纪家,但从老太太和纪风荷对待她的态度上来看,她始终不好做判断。

        老太太又拉住她的手:瞧你气色也不太好,改天来我这儿,让中医先生也给你开个方子调理一下,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往后好好养着。

        纪风荷在一旁摆弄果碟,把程安之爱吃的那几样放到她面前,见她面对老太太提往事,略显局促,绕开这个话题,问她今后有什么打算。

        程安之说忙完手头的事情,暑假回苏城陪陪耿未,就启程去留学了。

        她们这才得知她要出国的事情。

        想起过去,纪风荷说:从前你们是因为异地分的手,现在都长大了,再面对这个问题,应该能成熟应对了。安之,司北是个工作狂,你多体谅,有什么委屈尽管跟我说。

        听纪风荷这样说,程安之想,那她必然不知道后来纪老爷子是反对她跟纪司北在一块儿的。

        老太太这边又教导道:司北脾气硬,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孰对孰错,他都不会先示弱,你性子好,从前也一直是你迁就你,但往后你得硬气一点,别什么都依着他顺着他,一味迎合对方对你们的成长没好处的,得互相鞭策,感情才能长久。

        程安之只得应声。

        当天晚上,纪司北跟程安之视频通话。

        说到白天她去纪家吃饭的事情,纪司北问:老太太身体怎么样?

        程安之如实道出,让纪司北这次回来后就去探望。

        屏幕里的纪司北沉默了,人陷在酒店沙发里,衬衣领口被扯乱,周身徒生一股落寞。

        程安之盯着他的锁骨看了一会儿后,起身去换了件衣服。

        她再回到镜头前时,纪司北咬着下唇,笑着皱眉,你又要玩什么花样儿?

        眼睛里的浑浊之气藏也藏不住。

        她换衣服时,身体入了一半的镜头,也就露了一半的雪白。她像是浑然不觉,一丝羞涩也无。

        越是大方越是坦诚,他看得越沉浸。

        从前她也是个不扭捏的性子,时常比天蝎座的他更像个天蝎座。

        程安之换了条吊带睡裙,短款、大领口、纯白色,她屈膝坐起来的时候,肩带滑落,腿侧的衣料也滑落。

        她偏还一副正经模样,拿了本薄书在脸侧扇风,今天好热。

        热就开空调。纪司北不想隔着手机跟她玩。

        没到开空调的时候呢,我体寒,你不知道吗?

        纪司北不接茬了,移开视频,喝了半杯冰水。

        镜头那边她又抬高了胳膊在扎头发,黑色的发丝落在细白的小臂上,绕出一股绯靡之气。

        早点睡。纪司北想撤退。

        程安之天真地看着他:现在这么没有定力吗?

        ……

        行吧行吧,我再去换一件衣服就是了。她故弄玄虚。

        有本事你就对着我换。纪司北冷笑一声后,调整好看客坐姿。他想,反正待会儿没法好好睡了,干脆陪她把这出戏演完。

        我当然有本事啊。程安之当即跑过去拿了另一套睡衣过来,看完记得付费啊。

        看着她手指剥下吊带,胸口的风光展露一半时,纪司北抿唇偏过了头。

        到底是谁不敢啊?程安之又遮住。

        纪司北眼底的光变得锋利起来,看回她,命令道:脱掉。

        程安之却不继续了。套了件保守的睡衣,手绕到里面,把吊带裙取掉,又松掉头发,戴上眼镜,满脸写着禁欲两个字。

        又玩儿我呢?纪司北靠回沙发背上,又是胡乱地扯了把领口。

        程安之咯咯笑了,笑过之后又撒娇:心情好点了嘛?

        不好。冷淡嘴脸。

        因为我不好,总比因为别的人不好,要好。程安之对着他甜笑,这件事情你没做错什么,老太太那儿我会帮忙安抚。你安心出差哦,回来再把刚刚欠你的补上。

        现在就补。

        视频通话结束后,程安之拍了几张发给他,问:【今晚够用了吗?】

        纪司北收到照片后,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他恨极了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

        可一细想,再难熬,也比过去这五六年要好过。

        她不在的这些年,他连翻看她的旧照片都是一种自我损耗,就更别提幻想别的事情了。

        -

        老太太今夜失眠,半夜上了阁楼,开了灯,翻了些纪老爷子的旧物出来。

        纪风荷听见动静后跟上来,一进门就看见老太太坐在藤椅上默默垂泪。她站在门边,没去叨扰。

        风荷,以后纪家再也没有和睦的光景了,你爸爸临走之前交代的话,我没有做到。

        纪风荷正想开口宽慰,老太太又说:是我们把你哥哥,把泽安惯坏了,让你们母子一再退让。司北其实没有做错……早知道,这个家就该交给他。

        司北现在靠自己也能独当一面了,就任他自己去闯吧。纪风荷给老太太披上披肩,您宽心,儿孙自由儿孙福,泽安他们再不济,也有爸爸留下的信托。

        老太太抹了抹眼泪,走到角柜边上,从里面拿出一些书信,风荷,这些日子我总觉得我不大好,我也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有件事情,得让你知道了。

        纪风荷心中酸楚,迟疑道:您说。

        当年程家的事情,扑朔迷离,我最近收拾你爸爸的旧物,发现了这些,是安之的爷爷写给他的信,你先看看吧。

        信一共有七八封,按照时间顺序摆放。纪风荷一封封看完后,不可置信地看向老太太。

        互通书信的初始,两位长者是挚友身份,后来是同盟,到最后,却是敌对关系。最后一封信的时间写在程老先生去世的一周前,他在信中指明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又称没想到他如此信赖的至交,竟然早早就倒戈。

        言语很含蓄,读不出更深层次的内容。可是哪怕是点到为止,也揭示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就是程家当年出事,跟纪家脱不了干系。

        纪风荷理了理纪司北跟程安之恋爱的时间线,推测程家的后辈不一定知道两位长辈后来关系变节。

        那五年后,决绝分手又回头的程安之,后来知道了吗?

        老太太对纪风荷说:司北已经查了有一段时间了,但他错了方向,你再去细细地查,从你哥哥那儿入手,当年很多事你爸爸都是托他去办,如果事情真的是我们想的这样,那现在泽安跟司北交恶,你们当心泽安拿安之这个软肋伤到司北。司北这孩子心重,要是这一回,他跟安之就这么散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纵使事业有成又如何,一辈子没有心爱的人在身边,没滋没味。

        纪风荷叹着气把信件收起来,难怪他一直怀疑他外公当初跟安之说了什么。可如果是这样,以安之的性子,她不会回头。

        她爷爷走的太突然了,恐怕程家的后辈都不知晓当年事。

        我尽快去查。

        你也探探安之的口风。我总觉得这孩子比从前能藏事了。

        好。

        -

        升温后,颜料变干的速度加快,但程安之的灵感却没有找回来多少。

        简乐悠说是因为她沉溺在爱情中,人一旦觉得幸福,创作的敏感度就会下降。悲观的状态之下,画家才能创作出更深入人心的画作。

        程安之下午去了趟定格,靳柏杨又催她交作品。她说她找不到之前的状态了。

        再出去走走?靳柏杨很喜欢她去苗寨采风回来后创作的几张作品,只可惜跟概念展的主题风格不相符。

        程安之说最近没机会出远门了。

        两人正闲聊,程安之接到辜雨打来的电话,说她人在医院。

        程安之火急火燎地赶到医院后,才发现辜雨不是受害者,而是施暴者。

        辜雨误伤了她的男朋友。

        几个月前,辜雨因租房,结实了一位比她大八岁的男士,两人顺理成章地发展,昨晚辜雨偶然得知这个男人竟然是已婚状态,立马提出分手。

        男人却不肯放手,今天去辜雨工作的美甲店死缠烂打,并出言不逊,声称辜雨自己就是私生子,那她妈妈肯定做过别人的情妇,她又为什么不可以?

        辜雨的确没有爸爸,但她的妈妈一生清清白白,岂容这个男人玷污。她一时冲动就拿了做美甲的工具伤了男人的脸。

        安之姐姐,他说要告我,我该怎么办啊?辜雨见到程安之后泣不成声。

        程安之一边安抚辜雨,一边跟她了解一些细节。得知男人伤的并不重之后,她独自一人走进了诊疗室。

        刚包扎完伤口的男人,顶着一张咄咄逼人的脸。程安之自称是辜雨的姐姐,迎上去后就跟他算账。

        妹妹被迫做了第三者,姐姐岂有不找上门痛打渣男的道理。程安之没跟他掰扯他受伤的事情,先一顿劈头盖脸谴责他没有道德,要他赔偿妹妹的精神损失。

        千万别欺负辜雨是外地人,我在澜城也有那么点关系,等我找到你太太及你的家人,告知他们你在外面做的这些烂糟事,回头再告你个诽谤污蔑诈骗,你吃不了兜着走。程安之话锋一转:聊天记录、监控我这儿应有尽有,回头我打印一份,就贴在你家正门口。

        男人瞧着程安之不像是好欺负的,气势弱了下去。

        程安之冷笑一声,将伤他的那把小刀往他面前一扔:告去吧。看看你这屁大点儿伤,你老婆孩子会不会心疼你,有没有律师肯受理。

        说完转身就走,徒留男人一脸茫然。

        程安之带辜雨去了医院隔壁的咖啡店。

        辜雨缓过来后,自责自己太冲动了。

        没出什么大事就好,这种渣男就该打。程安之提醒她道:以后看男人眼睛一定要擦亮。

        我就是受不了他污蔑我妈,他说我妈要不是做小三有了报应,怎么会瘫痪……

        程安之也翻滚起心绪,她何尝没听过类似的话,一句报应击溃了她多少的心理防线,那些痛苦叠加的难耐,每一次都像尖锐的利器碾过心脏,留下一个又一个溃烂的缺口。

        徐清宴收到程安之的消息后,也立刻赶了过来。见两个女孩好端端地坐在咖啡店里,他大松一口气。

        辜雨见到徐清宴后很是惊喜,在康复医院的那段时光,她在程安之和徐清宴的帮助下,度过了最大的难关。

        送程安之回家的路上,徐清宴打趣她:你们这么厉害就把问题解决了,还找我干嘛?

        这不是怕自己能力不够,留个后手嘛。程安之当时不知事情轻重,权宜后想到曾做过法务工作的徐清宴也在澜城,立马打给他。

        徐清宴咂咂嘴:怎么不找你那万能的男朋友?

        程安之这才惊觉,她好像压根就没想过要麻烦纪司北。

        这并不是信任问题,而是纪司北在她心里,从来都不是一个可以庇护她的设定。

        最难熬的时刻都是自己熬过来的,小小的困难更加不必劳烦他。

        -

        程安之去洗澡时,纪司北在她的画架旁看到她屏幕亮着的手机,上面是她和一个叫辜雨的女孩的聊天记录。

        最新的一条是——

        辜雨:【安之姐姐,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跟清宴哥。你们俩总是在我有困难的时候帮助我,我想找个时间请你们吃顿饭。】

        再往上看——

        程安之:【你先冷静,不要慌,我马上就来医院。】

        程安之:【辜雨,别哭,姐姐相信是事出有因,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陪你。】

        尽管十分好奇程安之这一天到底经历了什么,她跟辜雨又是什么关系,可纪司北依然没有翻看她更多的聊天记录。

        程安之洗完澡回来时,纪司北坐在书桌上办公。

        你今天都忙什么了?纪司北装作不经意地问她。

        程安之回着辜雨的消息,随口答道:没忙什么,去了趟定格,又见了几个朋友。

        什么朋友?

        程安之抿唇抬起头,纪司北从前从来不过问她的行程。

        她想了想,把今天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跟他描述了一番。

        纪司北听后,低头不停地把玩她送他的钢笔,焦躁的气氛凝聚在他的指尖。

        随后,他带着没有温度的笑容抬起头:所以遇到这种事情,你第一时间想起了徐清宴,而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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