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替嫁庶女（十八）

接连几天大雨，池浅放下手中的针线透过窗户看向外面，宋喻止脱下蓑衣掸了掸肩头的水滴，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湍急的雨水顺着缝隙蜿蜒流向院内的小池塘。

        “这几日大雨连绵，院外的大河涨了不少，若再不停，我打算让许生送你回庄子那避雨。”

        依照现在的架势，大河的水猛涨只是时间问题，很有可能形成洪灾，到时候围河而居的小镇第一个受到洪水的侵蚀，池浅大惊，“小镇会洪涝？”

        “每年这个时间段都会下大雨，只是今年稍微长了一点，邻居都在猜测而已”，宋喻止蹲下身子，耳朵轻轻贴向池浅的腹部，认真听了会才开口，“明日我要动身参加秋试，七天太久了，我不放心你，更何况你现在怀着孕，受不得一丝伤害，庄子地势高，不会受到波及。”

        第二天依然是雨天，但雨势渐小。

        池浅睁开眼伸手摸向旁边，已经一片凉，人已走远。

        她穿着特质的蓑衣在街上散步，几个乞丐从她身边跑过，隐约听见他们再喊，“快走，李家令正正在施粥，去晚了就被抢没了！”

        池浅和珍珠对视一眼，小镇上有钱又姓李的唯有一家，珍珠重重叹口气，“小姐，那处人肯定多，万一冲撞到你和小主子可就不好了，要不我们呆会再去瞧热闹！”

        池浅：“…”怀孕又失去了一项爱好，看戏！

        “上次听李修辞提了一口，好像池语然也怀孕了，我就远远的瞧上一眼。”

        至此，珍珠也舍不得再拦着。

        李家大门口支着两米宽的摊子，一口半米宽的大铁锅正翻滚着粘稠的白粥，一名灰衣小厮站在铁锅前搅拌，池语然一身白裙正给百姓递粥。

        为什么说是百姓呢，因为长长的队伍除了有衣不果腹的小乞丐，还有不少穿着蓑衣的普通百姓，有年纪大的，还有的正值壮年。

        “李家令正貌美心善！”

        “这可都是纯大米熬得粥，贼香！”

        “今年龙王发怒，让我们小镇连着下了几天大雨，幸亏李家令正好心给我们熬粥喝嘞。”

        大家挪耶的聊着天，偶尔出声称赞几句施粥的主人。

        池浅站在人群最后，这些人的话和表情她全部清楚的听到、看到，她眉头深深皱起，末了，只当池语然钱多烧得慌，或者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积福，开口，“珍珠，我们走吧。”

        路过药铺，池浅若有所思的停下脚步，里面的大夫正在为病人看诊，她侧过头朝一旁的药童开口：“小药师，店里治风寒的药材还有吗？”

        “呀，宋娘子也想买风寒的药。”

        “也？”

        药童从抽屉里翻出账本，指了指其中一列，“宋娘子瞧，前日李家令正在我们这采购了一批抗风寒的药，数量非常多，我们店的药材不够，正在朝其他几个县里采购药材”，药童合上账本腼腆的笑了笑，挠了挠头开口：“宋娘子若是家里有人染上风寒，咱们店里可以先给你开几幅。”

        池浅敛下思绪浅笑，“那谢谢小药师了，给我拿几幅抗风寒的，还有滋补调理的也给我开些备用。”

        “小姐，大小姐买这么多药做什么？”珍珠奇怪道。

        池浅也奇怪的摇了摇头，她又折路去了趟粮食铺，她和镇上几家掌柜相熟，也不绕弯子直接问道：“近日可有人大量收购粮食？”

        “呀，宋娘子原来还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呢”，掌柜也不见外，直接抬手从柜台上抽出记账薄，翻了一页凑过去，“瞧，这呢，李家令正买的，这量很大，她还交代了我这若还有货直接往她家里送。”

        “我们这没闹过灾，粮食价格没涨过，正好秋后粮食多，我送了好几拨，只是这李家一直欠着我钱”，掌柜掏出算盘敲敲打打，算好账后朝她谄媚道：“嘿嘿，宋娘子，前前后后欠了有数千两，您帮小的和李家提提！”

        池浅被无语住，“我遇到他一定帮你把话带到。”

        掌柜的就等这句话，多次接触他十分信任宋娘子人品，“对了，宋娘子之前说我这要是遇到新品种和你说下，也是巧，正好昨天到了一个新的东西，请宋娘子帮忙掌掌眼！”

        粮铺角落堆着一框东西，掌柜随手折下一颗最为饱满的果实，“宋娘子请看。”

        池浅接过熟悉的作物，放在手里认真瞧了瞧，掌柜大笑，“看来宋娘子也不认识，你掰开看看。”

        池浅轻轻一捏，里面的果实软乎乎的躺在她的手心，由于果实还没成熟，白丝粘稠如浆，还有股青梅的涩味。

        “宋娘子不妨尝尝，我试过，没毒，果壳苦涩，但果肉味道还挺好，就是有点”掌柜思考着该怎么形容那味。

        池浅憋笑，“果肉紧实，不易嚼烂，如织女手中的丝线。”

        “对！就是宋娘子说的那个味！”掌柜双手一拍，赞道。

        “掌柜的，你这框果实哪里买的？”

        “这可不就巧合了，因着李家粮食要的多，我瞅着不能白白放弃大生意啊！连忙找了几个老朋友帮我从各地调粮食，这玩意就是我上河的朋友送来的”，掌柜把框子提起，“宋娘子喜欢，这框果子借花送佛咯。”

        池浅摇了摇头，在掌柜不解的眼神中开口解释，“这个东西不能吃。”

        听了这话，掌柜及店里伙计立马弯腰掏喉咙。

        “这东西无毒，只是不适合当做食物……”池浅不好意思的捏了捏耳垂。

        “不管是啥，不能吃搁我这就是没用，幸亏这几天店里没客人，要不然可不得给我霍霍光”，掌柜把框子往地上一丢，扶着柜台喘气，下一秒惊跳起，重重拍了下膝盖，“哎呦，完了，我那老友可不知道，可赶紧的知会声，年纪一把，我可没时间跑过去吃席。”

        “掌柜，送信的事我找人帮你！”池浅笑眯眯开口。

        对方姓牛，坐船前往上河只需要半个时辰，上河县的经济之前受过灾，经济十分萧条，运气好碰到牛车，也需要两个多时辰才能到达小镇，更别提路途更远的县中心，池浅打消独子前往上河的念头。

        “珍珠，你去差人给李家家主送口信，说我有重要的事同他商量，地点定在家里。”

        框里的棉花还没成熟，带回家也没什么用处，不过为了避免再有人误食，池浅还是请人帮她运回了家。

        框里的枝干还很新鲜，池浅抱着一丝侥幸直接把棉花枝绕着木槿树栽种了一圈，又从厨房取了些淘米水浇灌，李修辞抬脚踏入小院，刚巧见到了一副美人拂果图，看清池浅种的丑八怪后咧嘴大笑，“我见过春天种地的，还是第一次见人初冬种果子。”

        池浅转过身斜睨了一眼捧腹大笑的男人，“孤陋寡闻！”

        “是，在下失礼了，只是瞧着三妹怪有趣的，这才乐开了花”，李修辞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翘着二郎腿道：“还请三妹指教指教。”

        池浅继续惬意的浇着水，“我家乡有个传闻，从前世间是没有木槿树的，只有一名叫木槿的女神仙，女神仙与一名少年相识相恋，为了少年，她牺牲修为化作了普通少女，与少年厮守一生。”

        “只是人类的寿命何其短暂，少年终是离开了木槿，木槿不舍尘世中的少年，便为了他化作了木槿树留在凡间，一年又一年，木槿等不到少年，渐渐的就真成了一颗木槿树。”

        池浅摸了摸木槿树身，不由感叹，果然，男人是女人前往成功之路的最大绊脚石！

        “我今天找你是有正事的”，池浅摘了一朵棉花果实扔向李修辞，他轻轻一掰露出内里的白色瓤丝，挑眉道：“上河的丑八怪，过去有乞丐吃过，多食后腹部肿胀，杂书曾记载乃污秽囤于腹而不得出，因此又被上河唤罪果，这东西消失很长时间了，没想到这么多年又出来了。”

        “…”池浅端着茶杯疑惑，“你们就没发现这果子熟了会开花？”

        “这，挺久远，还真不清楚，你了解？”李修辞捏着果子认真打量了几眼，还是没看出有价值的东西。

        “我在杂记看过，此物名棉花，成熟后果实为柔软的絮状，是一种非常好的保暖物。”

        “这本书可还在？”李修辞脸色沉重。

        池浅摇了摇头，“太久了，书早不知道被我丢在哪了，不过，我记得如何种植和采摘，以及棉花的使用方法”，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简单使用的那种”，她种过棉花，但是，她不会弹棉花的手艺。

        “三妹，合作愉快”，李修辞学着池浅支着下巴，笑的十分狐狸。

        “大哥，这可不只是钱的事”，池浅淡定的和他对视。

        “那三妹如何看？”

        “棉花是我发现的，还能提供技术支持，三七分，不过分吧？”池浅改坐双手撑头，十分乖巧无害。

        李修辞闷笑着挡住脸，“得，还真是只给个劳累费”，叹口气，开始叭叭，“三妹，我穷啊，背负巨债举步艰难”，透过指缝哭道：“再给我加点”，另一只手翘起四指。

        “是你七，我三。”

        李修辞放下手，脸上并没有多大的喜色。

        “棉花在上河悠久，至今无人发现它真正的作用，每年冬季都有很多百姓因为买不起昂贵的皮草冻死，所以我三你七，是有要求的，我要求你垄断棉花后平价出售”，池浅认真的瞧着眼前的男人，她对池语然种种怪异行为有一些大胆的猜测，如果她猜的是真的，眼前的男人是这个世界最能实现此事的人。

        她的话说完，他的脸色深沉下去，严肃的开口，“三妹可知，棉花的发现代表着多么巨大且诱人的利益”，就连自负的他都被此财富所惊。

        “嗯”，漫不经心的语气，眼神依旧清澈如水。

        李修辞认真瞧着她，突然闷笑，接着捂住脸放声大笑，笑声透着怪异和一丝颤抖，频频引起院里小厮的注意。

        笑声慢慢低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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