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昏倒

次日清晨，宿沅缓缓醒来。

        他坐起身，闭着眼打了半分钟的盹才下了床。

        走到阳台时，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昨晚他被雨声惊醒了一会儿，后半夜睡得有些不安稳，因此起得比平时晚了一阵。

        洗漱后他给自己倒了杯牛奶，一边喝着，一边想起昨天的事。

        被拒绝之后，宿沅回过来再想，突然意识到四年的时间，让他下意识地避开了糟糕的回忆。

        时间美化了他的记忆，也淡化了当初的冲突。

        事实上，比桑驰郁不告而别更早的时候，除去在桑驰郁二次分化的那个夜晚他见过对方，在那个夜晚之前，他们有整整一个月的冷战时间。

        因为桑驰郁想成为宿沅的男朋友，但宿沅不愿意。

        他对桑驰郁说：我只想和你做普通朋友。

        当时的桑驰郁没有反应，所以宿沅以为一切都结束了，他们可以恢复成正常的朋友关系。

        但在那之后的一个下午，黄昏的光线照进画室，他在昏暗的光线中用笔画出了年轻alpha的体态。

        停笔后，他主动去取桑驰郁的衣服，可就在递过去的一刹那，他被一只手拽入怀中。

        强势又霸道的吻如暴雨般落在他的唇上，宿沅被掠夺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几分钟后，眼尾沁红的他用力推开对方，匆匆逃离了画室，将受了一巴掌后停下强迫行为的alpha抛在了身后。

        四年有一千多个日夜，在经历了这么长的时间后，他有意无意地没有再想起那天发生的事，但昨天桑驰郁的拒绝让宿沅意识到，有些事实是无法被忽视和遗忘的。

        还记得二次分化结束之后，他在舞会上听到的嘲讽之言，就是出自曾经被他拒绝过的一个alpha口中。

        alpha们自尊心很强，由爱生恨的不在少数，或许如今的桑驰郁对他更多的是想要疏远的想法。

        至于让他产生了误解的几次援手，对方只当是举手之劳，并没有放在心上。

        两日之后，桑驰郁从公司回到住处。

        佣人递了盒子到他面前，说是送来的快递，寄件人姓宿。

        桑驰郁一点也不感到意外，他换下西装，将盒子拿到卧室打开。

        里面放着两样东西，一身男士礼服，和一幅画。

        他看了眼礼服的标签，和他之前让徐传给到宿沅的那身是一个品牌。

        至于那幅画——

        桑驰郁捡起盒子中的便签，看到上面写的字：这幅画送给你，裱起来做装饰或者卖掉都可以，谢谢你的帮忙。

        落款是宿沅。

        一张卡对应一张画，一身衣服换一身衣服。

        桑驰郁牵了下嘴角，宿沅的确是不愿意欠他人情。

        他垂眼将便签上的字看了几遍，然后将画和衣服重新放入盒子中收了起来，没有再打开过。

        ……

        这天傍晚，宿沅吃完晚饭，想出去散步，准备出门时想起来抑制贴用完了，索性去了较远的便利店，购物的同时还能顺带消消食。

        已是夏天，街道两旁绿意蓬勃。应环保局要求，最近几年首都政府拨款数亿专门搞绿化，倒是颇有成效。

        进便利店前，宿沅边走边瞧，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只是在结账时感觉到身体有些发沉。

        这段时间他时不时会有这样的症状，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扫码支付后，宿沅提上袋子出了便利店，朝着停车场走去的路上，他侧过头，正巧看到一辆无人驾驶车横冲直撞地冲向对面的路人。

        绝望夹杂着恐慌的尖叫声响起，等车子停下，已有十几个人倒在血泊中，现场混乱一片，有人哭着拨打急救电话。

        宿沅匆匆跑过马路，放下手中的袋子想上前帮忙。

        弯腰的一刹那，太阳穴传来一阵刺痛，眩晕感迅速地席卷了宿沅的神经。

        他想要出声，但下一瞬便倒在了地上。

        “哎，那边还有一个人！”

        救护车到来时，终于有人发现了宿沅，将他也送去了医院。

        “快！受伤的有十三个人，血袋不够用，去中心医院调！”

        “此事已引起舆论波动，务必全力抢救！”

        ……

        “那边还有一人，怎么没人管？”

        “先不管那个omega了，有人说车子第一时间没撞到他，身上也没有血，应该没有受伤，可能是吓晕了。”

        “但是——”

        “别但是了，那十三个人里面有副市长的女儿，人家家属都放话了，抢救不过来，咱们饭碗都得没！”

        “那……我把他先送入普通病房……”

        将宿沅送入普通病房后，护士最后看了他一眼。

        这个omega长得真好看，也不知道是不是吓晕了，但是她现在无法顾及他，领导那边正督促全力抢救那十三人，只能希望他没什么事，真的只是吓晕了。

        护士匆匆离开，却忘记了这个病房刚从温控实验室改成病房，就在她离开不久，病房中的温控装置在定时功能下悄然开启，病房中的温度开始急剧下降。

        智能系统很快检测到宿沅的存在，发出滴滴的警报声，但无人给予回应，温控装置的指令继续进行。

        成年之后的宿沅很少生病，但小时候的他吃药进医院是家常便饭，每到冬天都会感冒，特别怕冷。

        昏迷状态下，他的微薄意识感受到外界的冷，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儿时的冬天。

        宿沅无意识地蜷缩起身体。

        又过了十数分钟，他开始发抖。

        ……

        “交通频道提示各位观众朋友，因金桥路上发生无人驾驶车撞人的重大事故，金桥路已处于封锁状态，上下班等请绕行，解封时间未定……”

        因一场会议临时决定取消，这天桑驰郁回家很早。

        吃过饭后，他坐在沙发上休息，佣人倒了杯水递给他，然后坐在一边看新闻。

        看到液晶屏幕上滚动的字，佣人叹气道：“十三个人啊，这事故大了。”

        桑驰郁垂眼喝了口水，不经意地抬头，视线落在显示屏幕，上面正回放着车祸现场有人录制的视频。

        有一闪而过的镜头拍摄到地上的一个人，桑驰郁愣怔了一瞬，立刻站了起来，险些撞翻了茶几上的茶壶。

        佣人吓了一跳，从未见过桑驰郁如此失态的样子，她连忙询问道：“先生，怎么了？”

        桑驰郁来不及给出回应，他脑海中只不断地回放着刚才看到的画面，拿起车钥匙就冲出了门。

        “滴滴，先生您好，系统提示，您现在设置的车速过快，容易造成不佳的乘坐体验，建议您适当调慢车速，更好地享受车程。”

        坐在驾驶座上的alpha对车载系统的提示置若罔闻，只要想到车祸现场的那一幕，他的心便始终无法安宁下来。

        方才他试图联系宿辛，但宿辛那边未有回应，徐传那边很快收到指示，多方打听之后告知他，说宿辛现在人是在国外，还联系不上。

        “呼，太好了，除了一个人还没脱离生命危险，其他十二个人已经送入普通病房了。你快去休息吧，这里现在没你的事了。”

        “还有个人没脱离生命危险，我再等等吧。”

        “也行。”

        “对了，那副市长的女儿……”

        “她已经脱离危险了。”

        “那就好……”

        刚松了一口气，护士突然被落在眼前的阴影惊到了。

        她转过头，才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极为英俊的alpha，对方的状态是明显的焦躁不安。

        “先生——”

        “宿沅怎么样了？”

        宿沅是谁？

        护士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而面前的alpha很快补充道：“车祸中的伤者。”

        原来是家属。

        护士正想安抚他的情绪，告知大部分人已脱离危险，但她很快意识到，十三个伤者的身份都已确认，可里面并没有一个叫宿沅的。

        下一刻，她想起了被遗忘在普通病房中的那个omega。

        等众人打开病房门时，里面的温度让所有人心中一惊。

        在这样的低温下待了近两个小时，那个omega会怎么样？是自己将他送进来的，又忘记了关掉温控装置，她需要担责吗？

        惶恐不安的护士怔怔地看着那个alpha冲到了病床前，看到他那么急切，却小心翼翼地抱住了病床上的omega。

        刚才得知他们完全忘记了宿沅的存在时，他释放出的近乎暴戾的信息素让她双腿发软，大脑一片眩晕，差点跪倒在地。

        冷，真的很冷。

        宿沅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寒冷。

        寒意侵蚀着每一寸皮肤，他将自己缩成一团，但还是抵御不了刺骨的冷意。

        唯一有温度的地方是颈后的腺体，那里仿佛是个小太阳，在源源不断地供应着热量，让他在寒意中得以生存。

        在昏沉的睡意中，宿沅感觉到有人抱住了自己。

        意识朦胧间，他周身被那股清冽的雪松味包裹住，像是嗅到了属于桑驰郁的信息素。信息素是冷的，但那人的身体很暖，让他情不自禁地靠了过去。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依赖和不安，耳边很快传来低而温柔的安抚。

        “别怕，我在。”

        ……

        卢飞教授赶到医院时，宿沅的生命体征已经恢复了正常，只是昏睡未醒。

        检查过后，卢飞教授准备将检查结果整理出来，但被人拦住了。

        看着眼前的alpha，卢飞教授心中有些惊讶。刚才他给宿沅做检查时，这个alpha就留在病房，始终看着他的举动。

        他很关心那个omega，卢飞教授能感觉到这一点。

        作为科学研究者，他非常清楚人们对信息素存有的浅薄观念。可事实上，拥有劣质信息素也并非宿沅的错。

        因此他耐心地将基本的情况告知了对方。

        “他的腺体保护了他，之前我研究了宿先生的基因情况，发现因为腺体的独特性，ucp1和ucp3在他的基因表达中比常人要活跃很多1，因此帮助他更好地调节体温，否则在这样的温度下待两个小时，正常人受不住的。”

        冷静下来的alpha点了点头，又问：“但他为什么会晕倒？”

        卢飞教授扶了下眼镜，叹息道：“他的易感期到了，但本人却不知道。根据刚才的检查，他的易感期应该已经持续了快一个月的时间。因为症状非常轻微，他并没有察觉，也就没有使用抑制剂等，二次分化结束还没多久，腺体才刚成形，所以不太稳定，因为没有打抑制剂，腺体一直在发涨发热，导致他的神经素受到了影响，产生了昏迷状况。”

        桑驰郁沉默了片刻，问：“那之后他还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吗？”

        “不好说，毕竟现在他这种案例太罕见，个体的情况总是说不准的。我之后会和院里的专家进行讨论，为了保证宿先生的健康，或许我们会考虑为他做相应的定期检查。”

        “谢谢您，有劳。”

        “客气了。”

        宿辛是在次日下午抵达的，此时宿沅还没有醒来。

        他推开病房门时，就看到桑家的那个继承人就坐在床边，目光专注地望着宿沅。

        桑驰郁转过头，看到宿辛后，他才站起身。

        宿辛走上前看着宿沅，转头问道：“我听护士说，小沅已经没事了，怎么还没醒？”

        “身体机能需要恢复时间。”

        宿辛沉沉地出了口气，道：“多谢你了，如果没有你的帮忙，或许……”

        “宿总，”桑驰郁打断了他的话，目光笃定，“我有件事想和您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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