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蚍蜉撼树

我惊醒之时，天已经微微亮起，旁边的小门童说，已经卯时一刻了。

        玄生抱着我，轻拍我的背，安抚我的情绪，我渐渐地没有那么害怕了。

        玄生又扶着我躺了下去，给我盖好被子。

        “嫣儿，再睡一会吧。”玄生温柔地说道。

        玄生说完这句话正欲起身离开。

        他的手从我身边划过，我想起了自己跳城楼的画面，突然特别害怕他离开，我便突然抓紧了玄生的手。

        “不要走——”言语中略带哭腔。

        “好——”玄生有点宠溺的，摸了摸我的额头。

        他又把手收了回来，接着说道，“我不走，我在这里陪着乐嫣妹妹。”

        我双手边紧紧环抱住他的左胳膊，不愿放开。

        渐渐地，许是刚刚受得惊吓太过，我又睡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发现玄生就歪着坐在我的床边，右手靠着床支撑身体，左手被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玄生坐着睡的，真是难为他了

        我向窗外看了一眼，天已经大亮，阳光如此刺眼，我脑海中却想起了昨日睡梦中看见的那天地间只有虚无的黑暗。

        已到午时。我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竟把玄生惊醒了。

        玄生睁开朦胧的双眼，先是冲我笑了笑，问道：“小吃货，今早睡的可好？”

        玄生还在我身边，四个月后的事虽然仍笼罩在我的心头，但唯有珍惜当下才能把握未来。

        我收拾好我的情绪，露出了我笑容，向玄生点了点头，说道：“我睡好了。玄生，我饿了。”

        “那小吃货快起床，我们一起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吃的吧？”玄生起身，左手拉着我的手，说道。

        我快速起身，收拾，而后和玄生手拉着手去了厨房。

        还未走到厨房门口呢，就闻见菜香味，引得我肚子又叫了两声。

        “我们快进去瞅一眼中午吃什么，然后顺便顺两块糕点先填填肚子吧？”我对着玄生说，眼中有些放光。

        我拉着玄生小跑进厨房，伙夫看见我们，招呼道：“两位贵客，厨房油烟味重，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看看中午吃什么。另外我和乐嫣都有些饿了。”玄生先开口回到。

        “老板吩咐我们中午挑好的上，什么闸蟹、桂鱼、排骨，还有各色精致小巧的糕点小吃。”

        “如此深情款待，麻烦你们了。”玄生说道。

        “可有什么，可以让我和玄生先垫垫肚子？我俩早饭都没吃，这会已经饿了。”我望着掌勺的伙夫，问道。

        “喏，那有刚做好的杏仁酥和核桃酥，你们先吃点吧。”

        我顺着这伙夫手指的方向望去，那果然有两盘糕点。

        我又拉着玄生，直直地走向这糕点，每种糕点拿了两块，用旁边的浆纸包好，然后和厨房中众人道谢，又从厨房中退了出来。

        “玄生，你想先吃杏仁酥还是核桃酥啊？”我拿起手中的糕点，在玄生眼前晃了晃，笑着问道。

        “乐嫣妹妹给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我先吃杏仁酥，玄生和我吃一样的吧。”我说着，打开了包住糕点的浆纸，把其中一块杏仁酥递给玄生，自己拿起另一块，然后用浆纸包裹好糕点。

        “谢谢乐嫣妹妹。”玄生笑着，接过了杏仁酥。

        “不客气——”我亦笑着，开始吃起了杏仁酥。

        不到一会功夫，我便吃完了，肚子也没有那么饿了。

        不知为何，我微微叹了叹气。

        “乐嫣妹妹，为何叹气？”玄生见此，关切问道。

        “今日已经八月初二了，离八月十五只有十三天了。”

        “楼兰城太宰莫悲这事，确实棘手。”

        “楼兰城百姓无辜。灵族也——确实可怜。”我也没想到我竟说出这袒护灵族的话。

        玄生听罢，也有些愣了愣，他圆场道：“人族与灵族对立，此乃天道，非我二人可解。”

        “解救楼兰城百姓，便可使九州免遭生灵涂炭。可是如此，那灵族便只能等死了。”

        “于楼兰城百姓，我们或许可以救；但是于灵族，我们要如何救呢？他们活着一日，便总是要视我人族为死敌的。人族与灵族，于当今九州而言，生来便是，不可共存的。这瀚澹之水，早已不是万千年前的瀚澹了。”

        说罢，玄生重重地叹了叹气。

        我亦叹了叹气。

        我想起了，昨夜神灵显灵，让我看见的四个月后的瀚澹城。

        那大军压境的是我瀚澹城边界，那以身殉城的是我南荣乐嫣

        只是，若世有神灵，为何，它不出手相救，反而要靠点化凡人去阻止这场人间浩劫

        我不理解。明明于凡人而言，将生死置之度外亦难已做到，而于神灵而言，或许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办到了。

        我想到此处，摇了摇头。

        或许是，天意难测吧

        我搂着玄生的胳膊，另一只手拿着糕点，一路沉默不语，低着头，走在回房间的路上。

        旁人只见我低头不语，或许不知我心里早已有千层激浪在翻涌。

        楼兰百姓我想救，九州我想救，瀚澹城我想救，我自己我亦想救。

        只是如今，就算救得了楼兰城百姓，救得了九州，救得了瀚澹城和我自己，这都只是暂时的，只要灵族一日未灭，那便无法阻止这场九州浩劫啊！

        想到此处，唯有叹气

        灵族难道不是这九州天地孕育的生灵吗？

        世上，难有两全法

        就在我一路低着头，搂着玄生走到我们俩房门前时，我突然坚定了，眼中露出坚决，望着玄生说道：“我们先救下楼兰城百姓吧。将来之事，走一步看一步。”

        玄生看着我，眼神坚毅，他有一丝诧异，说道：“乐嫣妹妹，半个时辰之后，记得出来吃饭。”

        我重重地点点头。

        或许，天道难违，蚍蜉难撼树，但若如今什么都不做，我九州人族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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