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晴明之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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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景客栈的对面,就是一间酒楼,华月酒楼,在吴国都城里是排名第三的酒楼,不同于第一第二名,只准许有钱有权的人进入,华月酒楼,就是普通人家,都能去里头要一壶茶,听一下午的快板。
是以,就算是这天气阴寒,这酒楼里头人不少。
酒楼里的说书,都是等诸位客人,吃罢晌午饭,睡够了懒觉,这才开场说书的。
况且,酒楼的客人,多的时候,也就是下午这几个钟头。
阿陆是一个人去寻赵睿的,剩下八个人都跟着燕南,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华月酒楼,寻了2楼里最好的位置坐下,点了茶水瓜果,望着1楼大堂中间。大堂中间是一方空地,摆了屏风,桌椅,还有惊堂木,说书的先生见人落座的差不多了,就抿了抿茶,拿着扇子,往那桌前一站,惊堂木一拍,就开始说道起来。
燕南一边嗑瓜子一边仔细听着,不一会儿,桌子上的果皮堆了一堆在上头,跟着来的人都没敢坐下,默默的背着手,站成了一排。
“这人在说什么呢?”燕南越听越糊涂,怎么净是些黄鼠狼精啊,狐狸精啊的,不是说,这说书的,都是讲新近吴国发生的事吗?青州城这么大的动静,皇城又隔的不远,怎么反倒是没有只言片语的信息?
侍卫们你看我,我看你,谁也没有接话,反倒是从旁边路过的少年,听了他的话,又折返了回来,“说的都是些话本,古怪精谈的,听起来怪没趣的。”
“哦?”燕南闻声立马就把目光从楼下收了回来,上下打量着面前的少年,约莫十四五岁的模样,穿着臃肿的棉衣,柳叶眉,大眼睛,小鼻子小嘴,若不是细看,都认不出这是个男子。
世上怎么有长得如此娘气的少年?燕南在心里头很同情他,在他们齐国,都是以魁梧壮硕为美,他不过是骨架柔弱些,就天天被人嘲笑,更别说长得如画中美人的表哥了。
面前的少年,跟表哥很有几分神似,也是一般的好看,可却没有表哥身上的那股子脂粉气和狐媚劲。只是单纯的少年气息,干净又不失轻灵。仔细回想,自己小的时候,记忆里的表哥,也是这副模样。
那时候年少纯真,一派的宁静温柔。可如今,唉,燕南自己都捉摸不透了。
“能坐吗?”少年指了指旁边的位置。
“坐,”那自然是能坐的,燕南点头,招手喊小二,又添了一壶茶,把果壳清走,又上了一盘蜜饯。
难得有人能愿意搭理他,燕南很开心,无视侍卫们的欲言又止,自顾自倒了杯茶,推到少年面前,把蜜饯也送了过去,“吃蜜饯吗?”
少年点头,抓起来就往自己嘴里塞,只塞的两个腮帮子都满满的,再塞不下了,这才罢休。燕南在对面看着他狼吞虎咽,不到片刻,一盘蜜饯就吃了个底朝天。
“还要吗?”燕南问道。
“不用了,”少年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用袖子抹了抹嘴,摇头,已经吃饱了。
“小兄弟方才说这说书的只是讲些话本?”
“这些日子,京城里风头紧,”少年点头,贼头贼脑的望了一圈,盯着守在燕南旁边的侍卫,抹了抹鼻子,“朝廷不让进新近发生的事,但凡有人议论,被逮到的话,那可是要坐大牢的。”
“这么严重?”
“自然,”少年郑重的点头,指了指坐在一楼的几个人,魂不守舍,东张西望,“瞧见这几个人了没有,都是在这里督场的。”
有督场在,别说说书的不敢乱讲,就是坐在观众席里头的百姓,也是不敢交头接耳。
“原本,这酒楼茶肆,冬天里头是最热闹的,可偏偏今年,冷清的厉害,”少年啧啧个不停,“本来这里就是谈天说地的地方,被这么一管,趣味都没有了,哪还有人愿意来啊!”
“那就是说,没有什么轶闻奇事可听了?”那确实是没意思,燕南还想着在这酒楼里打探点消息,听一听跟表哥有关的传闻呢。
“公子真想听轶闻奇事?”少年把拳头抵在嘴边,假装咳嗽,轻声的询问了一句。
“小兄弟有门道?”燕南见此状,也压低了声音询问。
“自然,自然,”少年笑的灿烂,“现在,茶楼酒肆里头听书,已经过时了,请说书先生到屋里头,关起了房门,咱们想知道什么,就讲什么,这才是当下最流行的。”
“到屋里头说书?”开天辟地头一遭,听到有这么一说。
“这朝廷,管得住路上走的,酒楼茶肆里坐着的,可关了房门,守在自家屋里头的,他哪里管的住啊,”少年挑眉,一副你懂我意思的表情,“我瞧公子有趣,这才过来搭讪,公子是外地来的吧?要真想听一听这坊间传闻什么的,可以找我,说书先生我认识的很多,价格,好商量!”
“主子不可!”侍卫们听了半晌,总算是明白这主动凑上来的少年,是为了什么。
原来,就是个皮条客,专门给说书先生拉生意的。
燕南两眼放光,一脸期待,显然就是被他糊弄住了,准备上钩。
陆统领走的时候,可是叮嘱过他们,让他们看顾好小国公,不准他与吴国的人有过分的接触。人生地不熟的,一是不能任由他想去哪里便去哪里,二是不能随随便便,就把陌生人往自己身边拉,往住的客栈里头请。
听这少年话语里头的意思,分明就是想要拉陌生人去他们下榻的客栈里头,那怎么成呢?
小国公脾气古怪,除了陆统领,其他人都不敢忤逆,要是这说书先生到了客栈,他们准会被他打发到门外,自己在屋里接待这些身份,来历都不清明的人,要是这些人别有目的,伤到了小国公,那他们可如何是好?
就算陆统领不砍他们脑袋,公主也要把他们丢到雪原里头去喂狼的。
“什么不可,我还没说话呢!”燕南很不满,怎么你们一个两个人,不本本分分做好本职工作,都要去学阿陆,动不动就要开口阻拦,发表意见。自己又不是三岁娃娃,做什么事,我自己没有分寸吗?
“公子放心,我们这说书的先生,都是五六十岁的老先生,一把年纪,手无缚鸡之力,再说,”少年望着几位侍卫,笑的很灿烂,“几位大哥要是担心,可以去咱们客栈里头,到时候就让说书的老先生在门外讲,诸位在屋子里头护着公子。”
“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客栈里?”
“公子,我天天在这茶楼酒肆里行走,这京城里,哪里还有人我不认得,”少年解释道,“再者,我们这说书的,都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事最新鲜说什么,公子你这衣装虽说是京城里有的款式,可这穿衣习惯,一看就不是我们本地人。”
既然不是本地人,那来此居住,不是客栈就是亲友宗族屋里借宿,“公子你是从对面的新景客栈里头出来的,我在这门口,瞧的真真切切,能不知道吗?”
“原来如此,”燕南点头,这么说来,那这少年身后的说书先生,肯定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咯?
本来就是想要打听消息的,遇到这少年,可谓是求之不得呢。
“不知道小兄弟的说书先生,都在哪里?”燕南虽然想知道消息,可也不是傻子,人生地不熟的,上来就有人跟你搭讪,还是专门拣你想听的讲,这么巧合的事,不能不让人怀疑。
“诺,”少年弩了驽嘴,在他们对面,就有一位老先生,五十来岁的模样,一头黑白相间的头发,在脑后挽了个发髻,一柄木簪,固定在发间。眉眼晶亮,脸色慈祥,身上穿着一套青灰色的袄子,罩着一件宽大的布衫,手里拿着一把折扇,正朝他们招手,咧嘴笑的很开怀。
“就是他?”燕南指着对面的老者,皱眉,这人怎么看起来不像个书生,反倒是像个道士啊,是错觉吗?
“就是他,我们都叫他枯老,”少年介绍着,这枯老也是年初才到的京城,懂得些诗文,认得几个大字,年岁大了,讨不来生活,只能在道观里窝着。他这个人嘴碎,喜欢听,也喜欢讲,还喜欢凑热闹。是以观里无事的时候,就喜欢跑到这茶楼酒肆里头,寻着些人,靠着给人讲故事,挣些外快,买些酒肉来吃。
“你放心,枯老这人口才很厉害,诸位要是担心,我可以把他叫来,给几位大哥检查检查,是否是有危险,”说着,少年就起身,一路小跑到了对面,在那老者耳边言语了几句,不一会儿,那老者果真跟在他身后,到了燕南跟前。
“公子好!”枯老行了礼,乐呵呵的站在了一旁。
燕南给几个侍卫递了眼色,既然你们怕这说书的人,到了我的屋子里会伤害到我,那你们就在他进我房间前好好检查一番,替我瞧瞧,他是不是真的是刺客。
几名侍卫只能遵令,把老者拉到一旁,从上到下,把身子搜了一遍。除了那把折扇,还有两个铜板,一个酒葫芦,再没有旁的身外之物了。脉搏摸起来,也没有异常,只是一个普通老人的心脉罢了。
“可有问题?”燕南追问。
几个侍卫摸着鼻子不做声,他们的确是什么都没检查出来,可这江湖上能人异士多得很,万一对方会伪装呢?谁也不能保证啊!这会儿陆统领还没回来,这外人,能不接触还是不接触为妙。
“主儿,咱们要不明儿个再请这位先生过去吧?”
明儿个陆统领一定在的,到时候能不能见,就由他来定夺吧,他们几个,实在是不敢枉下定论。
“明儿个好啊,明儿个也成,”燕南还未答话,一旁候着的枯老先开了口,“刚好我这观里有些事,我得早些回去呢!”
“不就是宵禁么?这能有什么,你又不是第一次回去的晚了,”少年忙打圆场,“几位大哥,我们是真的没有问题,就是想在冬日里讨口饭吃罢了!”
“你又没钱吃饭了?”陆老望着少年,叹气,“得,我这还有几个铜板,你且收着,好歹晚上能买碗面先垫着。”
说着就去侍卫手里摸刚刚被他们搜出来的铜板,然后塞到少年手里,嘴里嘟囔着,“你不是天天嚷嚷着你是晴明的孙子,是晴晚阁的主子吗?怎么,你爷爷连个饭钱都不舍得给?你现在还在破庙里头住吗?”
“就你多嘴,要你管,”少年飞快的夺过铜板,就往楼下跑。
“把他给我抓回来,带到客栈里头!”燕南立马指了两个人下去,让他们去把那少年追回来,“他是晴明的孙子,不管是不是真的,逮住他,我要亲自审问!”
“怎么,你也要抓他啊?”老者一脸疑惑,摸了摸鼻子,“难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还有谁在抓他?”燕南警惕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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