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孩的话

“连我都不认识啊，你当什么老师呀！”

        “天下那么多人，我怎么能个个都认识？”王米有些生气了。

        “我就是被你打伤的那个学生！”电话那边粗声粗气的说。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王米刚才一直在猜测电话那头的人是谁，现在人家自己说出来了，王米偏要装不知道，他猛地挂断了手机。付了钱，走出米线店，骑着摩托车向家里驶去。

        骑在车上，王米想：这个小子，真是无理，打电话给老师竟然这样粗鲁。又一想：自己又没教过这个学生，人家凭什么尊重你；现在把柄在人家手上，人家粗鲁一点，你又能怎样？这样一想，心里也就释然了。

        手机铃声又在不停的响着。王米手机的来电铃声是轻音乐《荷塘月色》，他跟着哼唱了好一会，才把车停在路旁的一棵银杏树下，接起了电话。

        “王老师，我是赵宏伟，你上次期末考试打伤的学生，你真的记不得了吗？”

        “我记得，”王米说，“赵宏伟，你身体好了没有，你打电话给我要说什么事情呢？”

        “我身体好不好不要你管，现在我有件事情要你帮忙。”

        “嗯，你说。”

        “我想买辆摩托车，但是我没有钱，要你帮我买一下。”赵宏伟说。

        “小朋友，你怎么会想到要我给你买摩托车呀！”王米说，“你说的是玩具摩托车吗？”

        “我要真正的摩托车，不是玩具那种，”赵宏伟理直气壮的说，“你打伤了我，就要你买。”

        “买不买暂时不谈，”王米问，“你要摩托车干什么？你又骑不了。”

        “我要买车给我姑爹，我看他太可怜了。”

        “我也很可怜啊！犯了点小错就被你们追着要钱。”

        “你们老师领工资，还说自己可怜。哪里有我姑爹可怜啊！”

        王米苦笑了一下，说：“好吧，你说说你姑爹的情况，他怎么就可怜了？”

        “我姑爹和我小娘前些年在外面打工，听说是在工地上帮人家盖房子。有一天晚上，他们去拿人家建筑用的钢筋，被看工地的老头发现。老头就追着他们撵，我姑爹捡了个石头扔过去，正好打中老头的一只眼睛。后来，我姑爹和小娘都被工地老板开除，我姑爹被判刑，关了三年才放出来。

        “我小娘也被拘留了一段时间。后来，他们在家里种地，两人都有点懒，做农活不积极，互相推诿，于是，两人经常吵架，有时还手脚并用，打得鸡飞狗跳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小娘患上了精神病，每天精神恍惚，胡言乱语的，只会在村子周边游荡。可能是心里不好过，我姑爹每天喝酒，喝醉了就睡觉，也不去干活。上个月的一天，正好是星期六，早上八点左右，我姑爹突然跑着来我家，说我小娘淹死在水塘里了。我跟着爹妈跑去看了，我小娘的尸体泡在她们村旁的一个鱼塘里，苍白的脸浮肿开来，把我吓得半死。

        “看着我姑爹红红的眼圈，蓬乱的头发，我有点心疼。他的腿脚也很不灵便。当时，我就在心里想，哪天我有钱了，一定买一辆摩托车给他。让他骑着车去，地里干活，少吃点苦。

        “现在正好有机会了，你有钱，所以我想让你帮我买一辆摩托车送给他。”

        “赵宏伟，你小伙子想太多了吧！你说我打伤你，我也带你去医院检查治疗了。出院时我又揍了三千元给你爹拿着去了。现在你又要我买摩托车给你姑爹，简直是贪得无厌。”王米等他说完，严厉的数落了一通。

        “我不管，你打着我了，我就是要你买摩托车给我姑爹，”赵宏伟停了一下，又吼道，“不买的话，我就死给你看。”

        “你怎么能这样！”王米说，“要爱惜自己的生命，别动不动就说死。”

        “那你到底买不买摩托车？”赵宏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哭了，现在带着哭腔问王米。

        小小年纪的，就会威胁人了，真不简单啊！

        王米耐着性子解释：“赵宏伟，你姑爹很可怜，老师也很同情他。但是你也不能要求我买摩托车给他呀！一辆摩托车要四五千元，我没有那么多的钱。你关心你姑爹是好事，可以和你的父母商量，请你的父母买车给你姑爹，或是等你长大了自己赚到钱再买。你不能向老师提要求。”

        “我爹是不会出钱的，发现我小娘死了的那天早上，我爹还打了我姑爹几个耳光，又扬着锄头说是要打死我姑爹给我小娘陪葬。还是周围的人拉开了，不然我姑爹非被打死不可。你说我爹他怎么会出钱嘛？”

        “既然这样，你暂时就别提买摩托车的事了。你是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了，要好好读书，等以后参加工作了，你再买吧！”

        “不行，我就是要你买，你打伤了我，反正我可以告你，我爹和我妈刚才还在家里嚷着说要去教育局告你的。”

        “什么？”王米胸口一阵发紧，“你们家怎么能这样，小小一点事情，要诓我多少钱呀？”

        听筒那边一言不发。

        王米抬起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咬了咬牙，轻声细语的对着话筒说道：“赵宏伟同学，老师有几句话想对你说。你看啊，严师出高徒，老师管你，其实也是为你好。那天你自己犯错在前，老师纠正一下是应该的吧？”

        “是应该的。”那边认真的说。

        “你觉得应该，那你为什么还要趁老师不注意，把钢笔里的墨水甩到我的衣服上，我崭新的白衬衫，留下几条难看的黑色墨迹，就像几个大大的“x”,以后怎么穿呀？”

        “你监考太严了，我很生气，我就从背后甩墨水在你身上。”赵宏伟理直气壮的说：“以前就有好几个老师被我甩墨水在衣服上，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有你，凶神恶煞的把我拉起来，还拍打我的肩膀一下。我当时非常难过呢！”

        “我衣服被你弄些墨水在上面，我也很难过啊！”王米说：“你一个小学生，胆子怎么这么大！”

        “我就是胆大怎么了，你管得着吗？反正你打伤了我，你必须买摩托车给我，不然的话，我就打电话去教育局投诉你。”

        王米心里很鬼火，本想大骂一通：“臭小子，你不要仗着占了一点理就开口向我要这要哪的，老子不是开银行的，没那么多钱给你买摩托车。你要投诉只管去，我可不怕你威胁！”转念一想，不能激化矛盾，而且对方只是个孩子，还是要哄着一点，于是说道：“赵宏伟，你一定要我买摩托车的话，你去和你的父母商量一下，如果他们也同意的话，让他们打电话和我说，好不好？”

        “好的！”听筒里赵宏伟的语气变得欢快起来，可能是因为王米答应买摩托车的缘故，你向王米承诺道，“王老师，只要你买了摩托车，我和我的爸妈就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了，真的。再见！”

        “再见！”王米挂断了电话，心想：有什么样的父母就有什么样的子女，得理不饶人，狮子大开口。我倒要看看，这一家人究竟还想要我多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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