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 老子自己用

　　凤溪在小厮的指引下，先后路过了湘云厅、落霞厅、红梅厅，最后才来到了二楼的翠竹厅。

　　小厮帮她开了门，凤溪道了声谢，便走了进去，随即看到一名书生模样的公子已经坐在了座位上，想必这便是文公子了。

　　她笑了笑，走上前去点头示意道：“请问是文公子吗？”

　　里头的人虽然已经入座，但桌上已经上好的茶却是一杯都未动，足见其礼数十分周到。

　　见到凤溪走进来，先是一愣，脸上带着疑惑，“正是文某，姑娘是......”

　　凤溪颔首，自我介绍道：“小女姓凤名溪，见过文公子。”

　　对方闻言，脸上换了和善的笑意，“凤姑娘的大名，在下早有耳闻。”

　　在坐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文家的大公子文安。

　　今日午时，文宁风风火火地跑到他的房间，软磨硬泡非要让他来这个茶楼等一个人，他不答应，他便撒泼打滚，嚎叫连天，等他点头答应了，又故弄玄虚，就是不告诉他要见谁。

　　这儿他来了，终于知道了文宁要他见的人，是凤姑娘。

　　这小子，原来打的是这种主意！

　　还挺有本事。

　　文安微微一笑，礼貌地伸了伸手，“凤姑娘若是不介意喝文某的几盏茶，不妨入座。”

　　凤溪抬眼看了看他，他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五官十分周正，身上穿了月白色素面的锦缎袍子，整个人显得干干净净的。

　　没出门的时候，她听周大娘的一番讲述，她对于古代男女相亲之事，也大概了解了一些，比如桌上，男方通常会放四杯酒，女方则放两杯酒，以表示男强女弱。

　　然后经过一番觥筹交错、酒酣耳热，男女青年一生的幸福就这样被决定了。如果新人中意，即以金簪插冠髻中。若不中意，则送彩缎二匹，谓之‘压惊’，则姻事不谐矣。

　　此时看来，桌上只有茶，没有酒，而且也没按照二四的数量摆放。

　　凤溪心里不解的同时，觉这种方式，倒也挺舒服。

　　她端详的同时，文安已经替她倒好了茶，徐徐开口，率先找起话题，“凤姑娘的寻味酒馆，文某前些天还曾去过一次，不知姑娘可还记得？”

　　凤溪思量了一会儿，摇摇头。

　　平日里酒馆的人来来往往，她是真不记得了。

　　倒是文家的二公子文安，因为去她店里的次数多了，再加上这位熊孩子异常地皮，所以凤溪对她还是有点印象的。

　　本想顺着话题，聊聊他那位弟弟文宁，但转念一想，文宁这小子几乎每次都是偷跑出来的，她若是在背后给他捅出去了，可不成了罪人了？

　　所以，她也只是摇了摇头，实话实话，“不太记得。”

　　好在文安还算健谈，借此又说了他去崂县进货途中的趣事。

　　凤溪大多数时间都只是在听着。

　　就这么聊了一个时辰，凤溪也不知怎的，就给了文安一个错误的印象——矜持。

　　“想不到凤姑娘当老板娘的时候雷厉风行，生活里也是个端庄矜持的大家闺秀。哦，那个......凤姑娘不要误会，在下并不是说，你当老板娘的时候，就不好。”

　　文安说着，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

　　凤溪反倒被他这种憨态给逗笑了。

　　不过话说回来，她真不是故意要矜持的。

　　她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饮了半天茶，都快到尾声了，凤溪其实有些紧张，因为她还没想好。

　　这一番下来，文安公子给她的印象不错，温文尔雅，不喜夸耀，却是气度自华，听闻文家历来家教严格，想必就算是这样一个不受待见的公子，品性也不会差到哪去。

　　不过想来也是，若不是因为这位文公子的母亲曾是为妓女，身份不太好，想必也不会同她来结亲。

　　凤溪想着，心里愈发纠结。

　　若谈相处，她是很乐意的，但上升到成亲，问题就很严肃了。

　　都说这古代人保守，她咋没觉得？

　　见一面觉得可以就闪婚了，比她还超前呢！

　　万一会儿这文公子拿出金簪来要插到她头上，她到底是该拒绝还是接受呢？

　　她纠结了半天，却迟迟不见文公子掏出什么金簪，或者彩缎也没有。

　　时间也不早了，凤溪有了要离开的意思，“文公子，这次和你所谈甚欢，不过店里还有事要忙，就不奉陪了。”

　　她说道。

　　文安点点头，“凤姑娘路上小心，恕不远送。”

　　凤溪愣了愣，告别离开。

　　咦？

　　不是说好了会给金簪或者绸缎吗？

　　怎么一个都没有？

　　白搭她纠结半天。

　　浪费感情喲~

　　不会是她魅力值太弱，人家连绸缎都不舍得送了吧。

　　唉，一个女人，都没有男人愿意为你花钱，好悲哀。

　　凤溪开始自我怀疑。

　　也是，她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就剩一张脸蛋能诱惑诱惑人了，最近好像也没怎么好好保养皮肤，唯一一个加分项也没了。

　　她想着，忽然奇怪起来。

　　她神经了？和这种事计较个什么劲儿啊！

　　不过，这事儿还真不怪文安准备不充分。

　　因为他只是被骗来的。

　　文宁那小子根本不告诉他去玉清茶楼是要见凤溪的，他偷了他的《经世策论》，扬言他来茶楼之后再还给他，其他的什么都没说。

　　文安来了才略微猜到一二，可就算是见到凤溪之后，他也没想到这会是钱三娘安排的一次相亲，他的身体等同一个废人，从来没往成亲这等劲爆的方面去想，更别说送什么金簪绸缎了。

　　所以，文安目送着凤溪离开后不久，也自我感觉良好地离开了。

　　...

　　萧正九今日的心情无比激动，无比振奋，无比紧张。

　　他按照钱三娘说的，去约好的地点见面，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也不知道那小丫头片子见到他会是什么反应？

　　萧正九心里暗搓搓地欣喜，伸手摸了摸脸上的面具，忽的心里又后悔起来。

　　早知道当初就不拦着叶青去给温良要祛痕膏了，万一吓到那那头片子了可就不好了。

　　粗糙的钢铁直男开始在意形象的时候，总是为时已晚，后悔莫及。

　　切，他又想，吓晕了正好，直接拎回家！

　　路过一家首饰摊，萧正九停下脚步，心里想着：“这么久没见面了，也应该送个礼物给那小丫头。”

　　在首饰摊守着的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看样子是帮家里人照看生意的，要搁平日里，只要有人经过，她就开始放开嗓子吆喝了，这会儿，看见萧正九戴了面具，心里有些害怕。

　　见到萧正九只是想来买簪子的，便放松了下来，壮着胆子道：“这位公子，可是要买首饰？”

　　萧正九“嗯”了一声，目光移到摆放簪子的地方。

　　那小丫头一看，立刻机灵地问道：“公子是想买簪子？可是给家里的小娘子买的？”

　　这话让萧正九心旷神怡，点头道：“嗯，这个多少钱？”

　　他伸手指了一根金簪。

　　“公子眼光真好，这是新款，要六钱银子。”

　　萧正九干脆利落，“要了。”

　　那小丫头急忙欢欢喜喜地将金簪拿给他，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萧正九揣了金簪，算了算时间，快步往茶楼赶去。

　　接下来的整整四个时辰内，萧正九在茶楼里喝了七壶茶，上了三趟茅房，怕和凤溪错过，上茅房的时候还特意嘱咐了茶楼的小厮帮忙盯着，但一直到天黑，都没见到凤溪的影子。

　　他有些炸毛。

　　难道这钱三娘不靠谱，给他传递假消息？

　　没必要啊！

　　要么就是叶青那小子办事不利！

　　萧正九不死心地又等了一个时辰，他给的银子再多，茶楼老板也已经不耐烦了。

　　又等了会儿，见还是没人来，死了心。

　　此时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五个时辰，萧正九灰心丧气地往回走。

　　沿街经过闹事，夜市都已经开了。

　　这四周都是做女人生意的，金钗玉簪，胭脂水粉，绫罗绸缎，样样齐全。

　　萧正九路过一个脂粉铺子，便又听到叫卖声。

　　“公子要不要买些胭脂香料？”本来那小贩只是随口吆喝的一句，没指望萧正九买。

　　不料萧正九却站定脚步，很有兴趣地打量了一番。

　　小贩觉得惊喜，“公子要买？”

　　萧正九道：“买。”

　　小贩问道：“公子要买胭脂，还是水粉，还是香料？”

　　萧正九道：“都要。”

　　小贩喜出望外，碰见这种大手笔的客户不容易，一时开心便又多问了一句，“公子是给家里的小娘子买？”

　　萧正九道：“老子自己用！”

　　小贩：“......”

　　他咳了一声，“这位公子，莫不是在戏弄小生？”

　　“老子哪有那个闲工夫！”

　　他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夺过小贩手里的脂粉盒，扔过去几个铜板，继续往回走。

　　商贩没头没脑地嘟囔一句：京城当真是什么都有，外面看着是个糙老爷们儿，没想到内心竟是个伪娘。

　　嘴里啧啧着，手里也没忘把铜板收好。

　　萧正九回来后，叶青已经先他一步回来了，

　　他本来已经铆足了劲儿，打算爆揍叶青一顿，还没走到跟前，叶青跟个窜天猴一般，已经先一步凑到他跟前了，满脸喜气道：“少爷！牛掰啊！凤姑娘果然答应了！”

　　萧正九一脸懵逼，“啥玩意儿？”

　　叶青又说一遍，“凤姑娘答应，三天后就成亲了啊。”

　　萧正九：“啥玩意？”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天色渐渐暗了，钱三娘都没等到消息，说这两个人到底是成还是没成，等得猴急，便直接去文家问了。

　　萧正九今日有要事，正好让叶青顶了他的班，教文宁射箭，听到钱三娘来府上的消息，文宁比他还着急，直接叫了一声，“快请她进来，让她先来见我。”

　　叶青站在一旁，不由得在心里嗤了一声，想着：“这小子，果然和外人说的一样，不学正经，喜欢多管闲事。”

　　府里的小厮直接将钱三娘引到了文宁的院里，叶青还没开口，文宁就先急着打听情况了，“怎么样怎么样？”

　　叶青皱了皱眉头，心里埋怨道：那是我家少爷，暂时借用一下文家的姓氏罢了，还真当自己是自己人了。

　　文宁自然不想关心萧正九的私事，也不知道萧正九借用了他们文家的身份。

　　凤溪见的不是这行事怪异一点儿都不讨喜的面具男，而是他哥文安，这事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

　　这会儿，他自然是急着打听凤溪对文安的态度，“三娘，凤姐的态度如何？”

　　钱三娘道：“我是来问你们的呀，怎么都跟失踪了似的，也没人去给我递个消息。”

　　叶青走上去，“许是还没回来吧。”

　　他贱兮兮地想着：少爷和凤姑娘见了面，肯定就不会轻易分开了。哪能这么早就回来？

　　钱三娘道：“哪能啊，都这么久了。”

　　叶青摆摆手，“没事，三娘你也不用急。”

　　“不行不行，”文宁心里也是着急的，她哥也一直没回来，不过这个时候，若是他和凤溪分别了，应该回去他家的商铺里帮忙，回来不会很早，文宁也很想知道结果，便急着和钱三娘道，“不然，三娘，你去凤姐家问问好了。”

　　三娘左思右想片刻，答应下来，“行吧，那我就再跑一趟，去看看吧。”

　　“嘿嘿，麻烦三娘了。”

　　文宁点头道着谢。

　　叶青倒是在一旁无所谓的样子。

　　只是在钱三娘出门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往外跟了几步，说道：“对了，钱姐姐，我有件事还得拜托你一下，你去找那凤姑娘后，凤姑娘若是答应，您能不能再帮我问她一个问题？”

　　钱三娘问道：“问个问题？什么问题？说吧。”

　　叶青嘿嘿笑了几声，又一脸正经道：“就凤姑娘若是答应的话，你就问她，婚礼能不能在三日后举行？”

　　他这话一出，钱三娘先是严重抗议，“三日？你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儿呐？什么破问题？不问！”

　　十分果决。

　　她这反应，叶青也没惊讶，早有预料，便又费了些口舌，“是有些荒谬哈，不过您就多说一句，帮我家公子问问凤姑娘，万一答应了呢，反正要是凤姑娘对我家公子有意思，早晚不都得嫁过来，嫁人要趁早嘛。”

　　钱三娘说话也是毫不避讳，直接问道：“怎么回事？你家公子是不是骗婚？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急着娶人家姑娘冲喜吧？”

　　叶青：“呸呸呸，什么绝症，我家公子健康着呢。”

　　钱三娘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一下叶青，看起来挺正常也孩子，能教养出这么标致的随从，想必他家公子也不是什么异类。

　　但怎么办的事都这么找抽呢？

　　先是大晚上去敲门让她说媒，这会儿又要问人家姑娘三天后嫁不嫁！

　　文家的这个文邪公子她是听说过的，虽然身份不太有面子，但教养还是有的，脑子也正常。

　　除了性子有些野，不太喜欢在文家待着，没什么别的可诟病的地方。

　　这回她也是确认过了，叶青身上确实有文府的牌照，才答应说媒的。

　　叶青见她若有所思，又好言相劝道：“大娘，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就是因为我家公子对凤姑娘早就一见倾心，每日见不到凤姑娘，就是煎熬。所以，才想试着问一问。”

　　钱三娘闻言，这才相信了几分，答应下来，“行吧，就你们公子这急样，那凤姑娘还不一定收的就是金簪呢。我就只管问，结果我就可就不能保证了。”

　　叶青疑惑，“什么金簪？”

　　钱三娘道：“小公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要娶人家姑娘，是要送金簪的，不娶，也是要送绸缎的，相亲嘛，男方还是要费点钱的。”

　　叶青挠了挠头，“那......我家公子也不知道呀。”

　　钱三娘大吃一惊，“什么？不知道？你家公子到底是哪冒出来的？算了算了，我去问问，人家姑娘的看法吧，顺便给你家公子解释一下，左右这关键不在什么金簪不金簪的，还是得看眼缘。”

　　叶青欣喜道：“谢谢钱姐姐，那凤姑娘一定会答应的，就算没金簪，也能成。”

　　钱三娘看了他一眼：你哪来的自信！

　　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了。

　　叶青回来的时候，文宁奇怪道：“看你刚才的样子，怎么一点也不急着知道结果？”

　　叶青想说：你个小屁孩知道什么，我家少爷和凤姑娘早有一腿，那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疯跑呢！

　　他一副看透红尘的样子，责骂了一句，“缘分天注定，你个小毛孩子，怎么这么八卦！”

　　文宁双手抱肘，歪了歪头，“切，你懂什么！”

　　他是在关心他哥哥的婚姻大事。

　　但他办的这事，说出去定会被面具男打死。

　　先是跟踪钱三娘，等钱三娘把纸条交给周大娘后，又以钱三娘的口吻，来找周大娘，哄骗说是刚刚记错了地点，把见面的茶楼给换了。

　　再去偷了文安的《经世策论》，威胁他去茶楼与凤溪见面。

　　不过，他到底还是年纪小，没想到萧正九这边被人放了鸽子后，会有什么后果。

　　左右他听说那周大娘有几分痴傻，就算中间出了什么乱子，周大娘应该也不会想起他曾经找过她换了地方吧。

　　文宁存着侥幸心理，在危险的边缘疯狂试探。

　　他没想这么多，只想迫切地知道凤溪对他哥哥文安的态度。

　　叶青一脸老成地在文宁头上敲了一下，“快点练！别偷懒！”

　　文宁“哦”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听着叶青的指令，实则是在等着钱三娘回来的消息。

　　不久钱三娘便回来了，答案是，“凤姑娘那边很满意。”

　　叶青早有预料，又问：“那三天，行吗？”

　　钱三娘道：“嗯，还真答应了。”

　　叶青狂喜。

　　文宁只听到“满意”二字，就惊喜不已，开心地一蹦三尺高，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好事。

　　叶青心里不解，想着：文宁这么热心肠的吗？这么关心他家少爷的吗？怎么倒像是自己找着了媳妇似的？孩子，你高兴过头了吧！

　　不过叶青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想着第一时间去告诉萧正九。

　　他转头，对着文宁

　　文宁顾不得他们，心里盼着他哥能回来，再问问他哥的态度。

　　左右凤溪看上的是他哥哥，不是那面具男，他还得给面具男说一声。完了，得提前调点侍卫过来，万一面具男急了，出手打人，那他就完蛋了。

　　面具男要敢来闹，就让这些侍卫将他赶出去！

　　为了他哥的幸福，他可都把小命给豁出去了。

　　叶青离开的同时，钱三娘也跟着他出去了，一路上嘱咐了些婚礼的事情，要到了银子，便欢欢喜喜地回去了。

　　叶青快步回了家，等着萧正九回来。

　　刚看到萧正九，他就感受到了一阵浓浓的低气压。

　　怎么有好事还绷着一张脸？

　　叶青腹诽了一下，便赶忙着将好消息告诉了萧正九。

　　“少爷，你够厉害的呀，凤姑娘见到你后什么反应，她居然都答应了，三天后就嫁给你。”

　　说着，还故意摆出一脸崇拜的表情。

　　萧正九蹙眉，“谁跟你说的答应了？”

　　叶青一愣，“钱三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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