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再见梦恬

　　人要有傲骨，不可有傲气。
这句话，是子歌还是墨天歌的时候，一位教书先生同他所讲。那时候，小天歌只是点头，但实际上，他是不懂那位教书先生这句话里头的深意的。
傲骨，小天歌有，墨家人有，所以才有了墨渊之上那悲壮的一幕。傲气，许多人都有，大多出现在不谙世事的少年人身上。
墨渊之中，小天歌得凡武传承，得三世轮回，得十重天阙，得世人难得亦不可得之无上机缘。当他离开墨渊的时候，他是带着仇恨离开的，也带着了“傲气”。
傲骨铮铮，可立于天地；傲气霍霍，可蒙蔽双眼。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傲气就意味着自大，而自大的人，终会体验到失败的滋味。
子歌没有想到，失败会来临的那么快，那么激烈，那么……痛彻心扉。
当收到赖西江的邀请后，他的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即使就在那天晚上，赖西江的两个亲生女儿一前一后地来提醒他，那是个针对他的杀局，让他不要赴宴。
子歌清楚地记得，当初他是如何答应那个温柔得像是最清澈的水的女孩儿。那日，那晚，他看着那个女孩儿，她的眼中满是紧张与关怀。
他抚摸着她的长发，说：“好，我知道了，我明晚不去赴宴就是了。”
子歌欺骗了那个天真的少女。
他心里面的傲气来源于他的底牌，源于他那超越规则的身法武技。可是，他能创造出超越规则的身法武技，却始终是被规则玩弄在股掌之中。
他赴宴了。
少女死了。
为他而死。
死在他的怀里。
……
“不要！”
惊叫声响起，子歌蓦然回头，一个美丽的身影挡在他的面前，三千青丝，幽香淡雅。
屠夫的武元力已经发出，就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却见噬心骨爪去势不减，穿过这个美丽身影的心脏，子歌抱住这个美丽的身影，鲜血染红了那身淡绿色的长裙。
源源不断地涌出的鲜血，也那身淡绿色的长裙染成红裙，乍看上去，像是大红的嫁衣。子歌的那身白衣同样沾满了鲜血，刺眼的血红成了这个小院子里唯一的色彩。
子歌那双干净的眸子，在这一刻充满了不知所措，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漆黑的雨夜，无助与恐惧爬满了他的心间。他只能紧紧地抱着被鲜血染红的少女，却无能为力。
“墨哥哥……你不是答应梦恬，不会来赴宴的吗？你骗梦恬。”
“梦恬，是墨哥哥不好！墨哥哥骗了你，对不起，梦恬。”
子歌紧紧握住赖梦恬的手，仿佛是在害怕，害怕如果自己握得不够紧，就没办法给这双手温暖，这双柔若无骨的手就会变得冰冷。
“墨哥哥，不要说对不起……我不喜欢墨哥哥对梦恬说对不起……”
“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墨哥哥，你是为我流泪吗？不要哭，好不好？”
“不……不要……不要……”
“墨哥哥……”
“我在，我在。梦恬，你为什么这么傻？是墨哥哥害了你，是墨哥哥不对……梦恬，你为什么这么傻啊？”
“不是墨哥哥的错，是梦恬自己的选择……墨哥哥，不要怪你自己，好吗？”
就在这个时候，少女逐渐涣散的瞳孔重新聚焦，苍白的脸色也绽放出最后的红润，子歌知道，这是回光返照。赖梦恬似乎也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主动地抓住子歌的手，这个害羞的女孩儿，或许只有在这一刻，才会表现的勇敢。
“墨哥哥，你还记得吗？三岁那年，你和墨伯伯来我家，我躲在姐姐身后，你朝我做鬼脸，墨伯伯还说了你，那是我和你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见到你，是在九联阁。我偷偷告诉你哦，当时大家都不知道你是谁，就连姐姐和爹爹也没有认出你，只有我认出了你。你站在擂台上的样子，梦恬一辈子都忘不了。可是，我知道你已经和姐姐定亲，以后，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我好难过。可是，当听到墨哥哥你说和姐姐解除婚约的时候，我竟然感到开心，梦恬是不是一个坏女孩啊？”
“第三次见到墨哥哥，是在你的房间。其实，那天晚上，我被墨哥哥抱在怀里，梦恬真的感到很幸福，我好想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梦恬是不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坏女孩啊？”
“不是！不是！梦恬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良的女孩！”
“墨哥哥，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只见过你三次面，却不知不觉地喜欢上了墨哥哥。墨哥哥，你最后在答应梦恬一件事，好吗？”
“好！一件，一百件，一千件一万件，我都答应你！”
“梦恬没有那么贪心啦！”赖梦恬双眼弯成了月牙儿，“以后，墨哥哥一定要找一个爱你的、善良的、温柔的、美丽的姐姐，但是，一定不能是像梦恬的。因为梦恬很自私，我不希望墨哥哥以后的妻子会让墨哥哥想起我。墨哥哥，你可以答应梦恬吗？”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墨哥哥……那你这一次……不能……骗梦恬……”
……
浮屠峰第四级，悲伤之海重新浮现。只是旋即，那深沉的悲伤突兀地发生了转变，悲伤之中，怒火闪现。很快，那怒火熊熊燃烧，变成了凛冽如寒冬的杀意。
——冲冠一怒为红颜。
坐在椅子上的子歌没有动，那股气息却从他身上爆发出来。如果说，第一杯酒的悲伤之海是逐渐逸散开来的，那么现在，这滔天的杀意便是狂风骤雨，是惊涛骇浪！
第四级浮屠峰里，每个人的心中都被勾起了杀意。
现在，他们每个人都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眼角抽动，平静的武元力忽然变得狂暴起来，浮屠峰第四级里的东西扛不住这狂暴的武元力，纷纷爆裂开来。
子歌依旧沉浸在过去的时空里面，可疯狂的杀意直接影响了他的身体，他手里握住的酒杯，“啪”的一声，破碎成碎片。
他闭着双眼，所以没有人看到，那眼皮遮住的双瞳，正在慢慢地向着猩红之色转变。
……
彼时，过去，心魔正在侵袭子歌的心灵。
小胖子墨灵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心魔源自于本心，除了子歌自己，无人能够帮得了他。虚空中，一个身影隐藏在空间裂缝里面，如果现世的子歌能够发现那个身影的话，那他就会认出那个身影的身份。
墨家四弟，墨永良，大帝之境的强者！
空间裂缝完美地隐匿了墨永良的气息，便是神秘莫测的小胖子，也没有发现墨永良的存在。墨永良看着陷入心魔无可自拔的子歌，叹了口气。
大帝之力弥散开来，空间裂缝中出现了一个光圈，光圈通往一处人不可及之地。墨永良探出一只手，穿过了光圈，却见光圈瞬间就腐蚀了他的手臂，便是以大帝之境的恢复力，也跟不上光圈里面的力量的破坏速度。
“熟悉的气息……你是墨家血脉？”光圈里面，透出一道低沉的声音。
“打扰前辈清修，万望前辈恕罪。”墨永良知道那声音的主人的身份，在这个声音面前，大帝之境，也只能自称晚辈。因此，墨永良不敢托大。
“墨家血脉，真是怀念啊！不过，你这小辈越界了，回去吧！”那声音传出，虽然不是命令的语气，却有着不容置喙的霸气。
墨永良闻言，犹豫片刻，旋即一咬牙，道：“请前辈通融，晚辈此来，乃是为了一名女子的一魂一魄，万望前辈行个方便。”
“规矩就是规矩，若非看在你是墨家血脉的份上，你可知你现在已是灰飞烟灭的下场？去吧！”那声音落下的瞬间，光圈渐渐缩小。
墨永良透过空间裂缝，看着那个愈渐入魔的少年，突然大声喊道：“若前辈能行个方便，我墨家便欠前辈一个人情！”
只剩下一个光点的光圈突然静止了，半晌之后，那声音重新响起：“你一个小小的帝境，也可代表墨家吗？”
“请前辈一观！”墨永良话音落下，一道武元力弹射进了光点里面，那武元力之中，似乎包裹了某样东西。
许久的沉默后，那道武元力重新回归墨永良手里，透过光点，一道魂影出现在墨永良面前，那声音最后说了一个字：“可！”
随后，光点消失。墨永良看着眼前沉睡的少女魂影，松了口气。旋即，大帝之力涌现出来，注入到少女魂影之中，那魂影渐渐凝实，赫然是赖梦恬的模样。
赖梦恬还未睁开眼睛，脑海里便听到一个声音：“不必多问，快去救他！”
赖梦恬的一魂一魄透过空间裂缝，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瞳孔中倒映出子歌的身影。在大帝之力的牵引下，赖梦恬穿过子歌的身体，进入到了他的心海之中。
小胖子瞪大眼睛，惊愕道：“我靠！刚刚那个好像是昨晚土包子抱着的女孩的一魂一魄啊！难道……是哪位大佬竟然在暗中帮这土包子护道吗？竟然将那女孩的一魂一魄牵引到这里？”
心海之中，少年与少女，终得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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